屋子里面有淡淡的泥草味和灶火味儿,说不出的安逸。
沈老太今年也攒了百十来块钱,兜里有钱,身上有靠。
冬天坐在这不必为来年一年的吃食发愁,悠然自得:“烀饭豆子呢。”
烀饭豆子,就准备要做粘豆包了。
做粘豆包就是过年的大序,是庄稼院里排得上号的大事情。
现在的年代用黄米面做黄粘豆包的居多,饭豆子馅有豆子香,豆馅里面不放啥,放点糖精,蒸熟的豆包又香又软,吃的时候蘸点白糖,软糯甜滋滋的,或者放油锅里煎了,剪过的还能吃出后世油炸糕的口感。
当然,也有包得不粘的粘豆包,在黄米面里掺苞米面,就没那么粘口。
沈老太叫姜晚婉坐下唠会儿磕:“前个儿老四给这边送煤渣子,听他说,要带你去北京呢。”
说起北京,老人家眼里充满了向往。
沈老爷子嘴里咂摸出滋味儿,点着了烟斗子放嘴里,他不爱抽洋烟,也不爱抽用薄纸卷的旱烟,卷完封层口水,他不爱那玩意。
他就爱用烟斗子抽,手里拎着斗子,没事儿吧嗒口,仿佛什么烦心事儿都随着吧嗒吸烟吐烟的时候消磨殆尽。
“北京可是好地方,老四没去过,你带他去天安门瞅瞅,开开眼界。”
第278章 出发去火车站
沈老爷子看向窗外,瞧的是北京的方向。
谁还没有个北京梦呢?
姜晚婉宽慰他们:“等以后我带你们去,领你们瞧瞧天安门,还可以合影留念。”
沈老爷子觉得他没啥机会,去一趟要钱,要车票,太费劲了,但他心里还是高兴:“听听,还得是咱老四媳妇儿孝心。”
沈老太:“老四说就带你去待个小年,我寻思左右就那几天,折腾啥啊,假期有十来天呢,你们索性就在那过年,过完了再回来,别折腾来折腾去的。”
“还有家里的豆包,包完冻上,你们拎点过去,咱这没啥好东西,也不能空手叫你们去。”
说着,她从炕里被垛底下掏出三十块钱给姜晚婉:“这钱你拿着,你和老四结婚的时候家里穷,没啥好东西给你,如今你要回去见亲戚,还要给你爸扫墓,下车了买点吃的带手里,再买点黄纸元宝啥的,替我们给你爸烧了,算是见过亲家了。”
她孔大花从年轻的时候就不是欺负人的。
宋香雾这个大活人天天搁眼前,她不待见,是因为宋香雾不当人。
姜北望虽然死了,但老太太绝对不会慢待半分。
何况,姜北望老早前就来过这,她见过那位儒雅的亲家,想当年见他的时候,他两鬓全是黑的,是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
再听到那名字……竟然已经去了。
沈老太每每想到他,心里都难受可惜。
姜晚婉知道奶奶惦记她,也看重她,才会掏钱走这份礼:“谢谢奶奶。”
她没有客气,把钱收下。
正说着呢,魏淑芬和许兰端着一盆搥好的豆馅进来,她俩把豆馅放炕上。
许兰累得呼哧带喘的:“咋样啊,来这帮我攥豆馅来了?”
姜晚婉起身打水洗手:“可不是嘛,就怕把我嫂子累坏了。”
洗干净手,攥豆馅,包豆包。
攥豆馅还好,包豆包是真的累,姜晚婉试了两个,手掌心都搓疼了。
包了一会儿,孩子们背着书包回来了。
在军区就这点好,上学放学都在农场里,没有外人,孩子们自己上下学,大人都跟着省心。
果果和穗穗穿着枣红布的小袄子,像一对金童玉女。
沈糖和沈甜也穿了新袄子,沈二柱花钱买的红色灯芯绒布,许兰和魏淑芬给做的,里面絮了厚厚的棉花,松软又保暖。
两孩子穿着新袄子,背着小书包,和果果穗穗嬉笑打闹跑进来,孩子们都开朗了不少。
果果扎了两小揪揪,看到姜晚婉背着书包抱住她的腿:“我的美人婶婶,好久没看到你,我都想你了。”
入秋时,姜晚婉买了两瓶雪花膏,给四个孩子用。
果果擦了雪花膏,脸上白白嫩嫩的,连红血丝都下去了不少。
她眨巴着葡萄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姜晚婉:“婶婶,你去北京,能不能给我带点好吃的回来?”
沈甜举起小手:“我也要。”
换做旁人,许兰肯定要斥责她们不懂事,对姜晚婉,大家都没说什么。
姜晚婉是啥样人,她们心里清楚的。
许兰没有骂她们,而是换了种说法:“你们婶婶出去给你们带吃的,等你们以后有钱了,要怎么样?”
穗穗也是个鬼精灵:“等以后有钱,我就孝敬四婶婶。”
许兰满意点头:“对,你们要记住你们婶婶给你们的好处,是她让你们有书念,是她让你们吃大鸡腿,还交到这么多好朋友的。”
孩子们齐齐点头,围着姜晚婉叽叽喳喳地说好听的话。
没有大人私下撺掇,孩子们的心思纯净,把姜晚婉每一分的好都埋在心里,恨不得明天就长大,好报答他们的婶婶。
姜晚婉被孩子们的甜言蜜语哄得嘴角都没放下来过。
家里人多,包到天黑,边包边蒸,说说笑笑,唠唠家常的功夫里,豆包竟然做得七七八八了。
姜晚婉活动了下筋骨,拿了一盘蒸好的豆包回去了。
晚上吃的豆包蘸白糖,姜晚婉吃了三个就饱了,沈行疆吃了七个。
昨天他做得厉害,晚上就没碰姜晚婉。
风雪一日厚过一日,随着年味儿越来越重,转眼就过了腊月,迎来元旦,转眼就要到小年了。
这两三月里发生了不少事。
秦小也和程含章惦记孩子率先回去了。
包二柱给姜晚婉拿来野山参,找了五棵,姜晚婉花将近三百给收了。
明个儿一早就要赶去北京的火车,这边有一趟车是直达那边的,需要坐三天两夜。
沈行疆已经休假了,前天晚上两人一起收拾行李。
山参用盒子装了放包里,豆包,草原小姐妹的饼干,还有一些牛肉干之类的土特产都放行李袋里,衣服加吃的,装了两个行李袋。
这把子去的人不止他俩,沈行疆给姜隽还有秦伯棠都弄了关系证明,有军区盖章,他们都能过去。
收拾完行李,姜晚婉兴奋地躺在炕上有点睡不着。
沈行疆怕她夜里睡不好,上火车累,虽然是硬卧,他也怕姜晚婉精力不够,睡得累。
他像搂孩子一样搂姜晚婉:“睡吧。”
说着还慢慢轻轻地拍她后背,姜晚婉听着风声,身上还有他轻柔地拍打,她眼皮子越发的沉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进入梦里,她梦到了列车突突的声音,绿皮火车行驶在狂野里,紧接着到了北京,她梦到了……爸爸来接她。
等她醒来,泪水打湿了沈行疆的鸳鸯枕巾。
姜晚婉有些茫然。
“醒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姜隽他们等在外面,起来洗漱吧。”
傅寒声拖沈行疆帮忙去找那个女同志,特意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也等在外面,行李都装上去了。
姜晚婉揉了揉脸,赶紧爬起来穿衣服洗脸,十来分钟收拾完,和沈行疆上车。
车子发动了一会儿,开出军区,到达县城的火车站。
傅寒声还有事要忙,把她们送到开车按原路返回。
姜晚婉身边跟着三位男同志,她连最小的包都没拿,手里捧着茶叶蛋和包子,悠哉地进了火车站。
第279章 火车座位风波
春运,火车站人很多。
沈行疆把姜晚婉三人放到门口背风的地方等着,他去取票。
姜隽看着还在啃包子的亲姐,她身上穿着厚厚的军绿色棉大衣,头上带着雷锋帽,帽子耳朵的带子
脖子上围着红围巾,很长一条围巾,围了两圈还能垂在胸前很长。
姜隽感叹:“姐,你就是有享福的命,在家里有爸,现在有姐夫,都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的。”
姜晚婉把包子吃完吃鸡蛋:“看出你姐夫好了吧,学着点,这样才能娶到媳妇儿。”
姜隽啧啧两声,竟然无言回答。
沈行疆回来姜晚婉刚好吃完东西,他把票给秦伯棠先拿着,从兜里掏出手帕,把姜晚婉手擦干净,把红色的手闷子给她戴上。
然后拉着她的小手闷子去候车室。
沈行疆左手拉着他的小媳妇儿,右手拎着大行李包。
秦伯棠拿着票,拎着包,也感慨道:“想我也是秦家大少,活得还没你姐有滋味儿。”
姜隽认命的拎着包:“别想了,咱俩现在顶多算是姜晚婉的长工,少爷已经是你上辈子的事儿了。”
他们四个人走在一起,身条都靓,引得大家频频侧目。
候车室等了会儿就检票了。
火车分三个等级的车厢,头等,二等,三等。
三等是硬座,几个车厢配备一个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由于是三等车厢,一般都挨着火车头,蒸汽机车,烧煤驱动,三等车厢都要承受着煤灰的侵袭。
有人评价道:“风伴着煤屑吹来,闯进鼻似酸醋,塞闷像在棺材。”
硬卧虽然没有后世那么舒服,也比较不错了。
姜晚婉他们的车厢挨着硬座车厢,四个人票挨着,还有个下铺,沈行疆把特产行李放下铺底下,还帮着其他乘客把行李放架子上,收拾完,最后坐下。
火车发动没多久,一个大娘抱着孩子从硬座那边过来,孩子瞧着不小了,八九岁的样子,大娘个子不高,头发稀疏,身板瘦小,她抱着孩子挤过来,看到沈行疆穿着军绿色的衣服,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