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怎么说?”萧长敦又问。
“太皇太后直接让退朝了。”萧祎语带嘲讽。
萧长敦面沉如水,他负手在书房里踱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对萧祎说道:“给宫里的人递个话儿,留意动静,看看接下来的这几日都会有何人去见太皇太后。”
萧祎应诺,立刻让人去办。
正在这时,阿马从外面进来,笑着说道:“国公爷,商先生回来了。”
萧长敦笑道:“他倒是够快,我以为他明天才能到京城。”
话音刚落,商轩便大步走了进来,见到萧长敦,他长揖一礼:“学生见过国公爷。”
之前商轩已经写过信来,但是事关重大,所经之处多是杨家亲信遍布之地,商轩惟恐书信会被中途截下,因此在信中也只是谈及风月,暗示事情顺利,他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就是要当面禀告给萧长敦。
“你可见到徐世基了?”萧长敦问道。
商轩是萧长敦的幕僚,但他常年在外,行踪不定,在京城的时日不多,因此京城里几乎无人认识他,就连偌大的国公府里,很多人也以为他是萧家一位在外地做生意的体面掌柜。
“见到了。”商轩的神情有些激动,他只是一介书生,能活着从土匪窝里走出来,当时不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一头冷汗。
徐世基,原涵山卫指挥使,因其侄儿被杀而起兵造反,并且杀死了林淑妃的父亲。之后朝廷派军平乱,徐世基带领余下的五千将士落草为寇。
这两年来,剿匪从未停止,可是徐世基和他的五千人马却如同阳光下的水珠,消失无踪。
半年前,龙虎卫终于查出了徐世基的下落,原来他和他的人藏匿于青石山中。
青石山险峻深幽、人迹罕至,传说有妖怪在此修练,将此山封印。百年前,山下有村庄,后来时常有似兽似人的怪物从山上下来,滋扰村子,后来村子里的人陆续搬离,加之青石山又处在三不管的地方,没有衙门管辖,方圆百里看不见村庄,渐渐的,也就被人遗忘了。
这两年来,徐世基在此地养兵,并没有坐吃山空,他的人马时常分成小股去邻省抢掠,抢完就走,绝不逗留,龙虎卫也是在偶然的机会才知道那些散寇是徐世基的人马。
邹雪怀得到消息后,他没有上报朝廷,而是将此事密报了萧长敦。
萧长敦便派了手下的文士商轩去见徐世基。
“青石山陡峭异常,学生在山里走了两日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反而摔得遍体鳞伤。”
商轩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为了不引起徐世基的戒备,他把随从和护卫全都留在青石山十里之外,他一介书生,独自一人进了青石山。
到了第三天,他被一个树根绊倒,从山路上滚落下去,山路一侧便是悬崖,好在他拽住一根老藤,才没有摔下去。
可是他也上不来了。
就在他以为此命休矣时,竟然被一位老尼姑救了上来。
这是他在山里遇到的第一个人。
他没有想到青石山里居然有尼姑。
他向老尼姑打听土匪的事,话一出口,又担心老尼姑会害怕,便又道:“他们若许是官兵打扮。”
老尼姑微笑:“都是杀人,兵与匪有区别吗?”
商轩一怔,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老尼姑指向一个方向:“一直走,就能找到了。”
商轩半信半疑,问道:“大师不问我是什么人吗?”
老尼姑双手合什:“凭施主一人之力,可能按原路返回,走出这座大山?”
商轩转身望向来路,怪石嶙峋,草木葱茏,他再环顾四周,不但找不到来时之路,他甚至已分不清南北东西。
他在这里已经走了两天,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老尼姑知道徐世基的藏身之处,又能在这山里自由行走,即使她不是徐世基的人,也是徐世基信任的人。
而他则是连这座大山都走不出去的人。
对他这样的人,老尼姑何惧,徐世基又何惧?
商轩哈哈一笑,冲着老尼姑恭身施礼,谢过老尼姑,又问:“大师何否告知法号?”
老尼姑一笑:“贫尼法号灭灯。”
根据灭灯大师的指引,商轩终于找到了徐世基的山寨。
按照萧长敦的吩咐,商轩只字不提合作之事,只是给徐世基放下了一枚金宝钱庄的印凭,凭此印可在金宝钱庄提银三万两。
在徐世基看来,这枚印凭可能是三万两银子,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商轩要转告给徐世基的,则是萧家一不为兵,二不为功,三万两银子放在那里,你信得过,就去拿;你信不过,这银子就在钱庄里,还是你的。
商轩说完就告辞,徐世基派人把他送出了青石山。
“学生没有见过以前的徐世基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他可真像个土匪头子,他们藏身的山峰有个巨大的山洞,从山洞里出去就是山的另一面,此洞之大,可容纳几千人。洞内钟乳丛生,需坐船前行,中途又有几道关卡,徐世基的待客厅设在山洞里,他坐在铺着老虎皮的太师椅上,威风八面。”
萧长敦微微吃惊:“曾听家父说起云夷之地有这样的山洞,没想到青石山中也有,难怪朝廷派去剿匪的,两年来都没有找到徐世基的踪迹,难得他能寻到这样一个神仙洞府。”
说到神仙洞府四个字,萧长敦失笑,这明明是个土匪窝啊。
第223章 归来
不久,有消息传来,徐世基派人去过金宝钱庄,核实了那枚印凭的真伪。
但是,没有提银子。
对于萧长敦而言,这是一个好消息。
徐世基既然让人去查,那就是想要这笔银子。
尽管他没有提走银子,可是银子在那里是跑不了的,是他的就是他的,他随时可取。
对于定国公府而言,三万两不多也不少,就看用在哪里了。
但是对于养兵的徐世基来说,这三万两却是雪中送炭。
只是就连萧长敦也一时没有想明白,徐世基的人已经到了金宝钱庄,为何没有提走这些银子。
不提银子,换成银票也行,以徐世基之能,难道还会担心遇到劫道的,被人抢走吗?
当然不会是这个原因。
若说徐世基现在不缺钱,萧长敦是不信的。
对于养兵的人而言,永远都会缺银子,这就是个无底洞,养兵要银子,募兵要银子,兵器马匹更需要银子。
富足如秦王,不也是趁着郡主护城这件事,狠宰了榆林商贾们一通吗?
可若说徐世基是不敢,萧长敦更加不信。
他若不敢,就不会派人去核实真假了。
从此,这件事便成了萧长敦心里的一个谜,想不透的谜。
而与此同时,定国公世子萧祎带回了宫里的消息。
护国公世子杨锦程去朝阳宫见过太皇太后。
他走之后,太皇太后破天荒地让人去请了皇帝和皇后。
在此之前,太皇太后每日只让皇后和贵妃、淑妃前来请安,除了上朝,太皇太后没在私底下召见过皇帝。
多亏太皇太后见了皇帝,那天在朝阳宫里发生的事,才会传出宫来。
据说,太皇太后询问皇帝,应该如何处置宜宁郡主和樊帼英封赏之事。
皇帝说:“事关女眷,太皇太后定夺为佳。”
当时,皇后的脸色都变了。
但是太皇太后却很满意,给了皇帝一堆补品,便让帝后回去了。
皇后的失态却还是落在了太皇太后眼里,可毕竟她和皇后的娘家是同一个杨家,太皇太后表面上没有斥责皇后,可是第二天就叫了毛贵妃到朝阳宫,让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给毛贵妃看看,为何现在还没有身孕。
毛贵妃是吏部尚书毛元玖之女,她的母亲杨夫人是老护国公杨锋的女儿,她虽是毛家嫡女,可也是杨家的表小姐。
太皇太后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表示她对皇后的失望。
“圣上的身体如何?”听说太皇太后赐了补药,萧长敦忍不住关心地问道。
“每日都要进补药,却也没有大病,只是太皇太后急于想要一位太子而已。”萧祎说道。
萧长敦长叹一声,许久没有说话。
皇帝也还是个孩子,和小七差不多大。
不久,圣旨颁下,宜宁郡主劳苦功高,赐千亩良田,享亲王俸;樊帼英接掌榆林卫,授三品昭勇将军。
虽然这早在秦王意料之内,但是消息传来,他还是很高兴。
圣旨中的封赏是给宜宁郡主的,也就是将郡主的名号还了回来。
从此以后,宜宁不再是奉旨修行的出家人了。
其实此时,宜宁郡主和沈彤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秦王早就派人去榆林接她们了,但是郡主搬家岂是卷起铺盖就走那么简单的,一来二去,又在榆林耽搁了月余,走到半路上,遇到前来送信的,才知道圣旨已经送到京城的秦王府。
“呵呵,这次只是把圣旨送到京城的秦王府吗?以前都是派一大堆人到西安传旨的。”宜宁郡主嘲笑地说道。
“知道去一堆人也没用,只会惹事了呗。”一旁的芳菲插话道。
宜宁郡主哈哈大笑,指着芳菲对沈彤说道:“彤彤,你家芳菲越来越聪明了。”
沈彤微笑:“她不懂规矩,郡主不要笑话。”
“没事没事,我就喜欢这丫头的心直口快,我身边的,”说着,她看看自己身边的丫鬟们,丫鬟们连忙低下了头,“一个个的,说起话来越来越藏头藏尾了,反倒是我,整日要猜她们在说些什么。”
这是事实,经此一事,宜宁郡主不但声望日隆,而且她本人也像是长大了许多,以至于她身边的人和她说话都是越来越谨慎了。
“无论如何,郡主此后享亲王俸了,您和王爷的俸禄是一样的呢。”沈彤岔开了话题。
几个丫鬟感激地看向沈彤,沈姑娘是好人。
其实宜宁郡主在榆林住了一年,她收到的厚礼也已价值不菲。
此次回西安,装东西的车马比来时还要多。
“只是难为了七哥,他立下汗马功劳也没有封赏。”宜宁郡主扁扁嘴,替萧韧难过,她和萧韧从小一起长大,自是知晓萧韧身世,更知道现在还不是将萧韧的身世公布于众的时候。
沈彤一时无语,她不知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