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想和不想体现在那把匕首上。
“我是在左边脸上刻花呢,还是在右边脸上刻,要不一边刻一朵,嗯,就这样说定了。”
她没有吓他,她是真的下刀去刻了,匕首锋利的刀尖刺在脸上,竟比后背上的那一刀还要疼,疼在心里。
“你要问……”慧能刚一开口,嘴角牵动刀尖下的皮肤,疼得他不得不闭上了嘴。
好在小姑娘是个怜香惜玉的好孩子,她立刻停下刻花的动作,好脾气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还真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呢,慧能发誓,死士营里的那些小姑娘也就是这样了。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不想死,也不想在脸上刻花。”慧能一口气说完,他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不能犹豫了,他的命他的脸都在这个小妖怪手中。
“咦,你怎么不早点说呢,你早点说了,我就不用在你脸上刻花了,你看你看血都流出来了。”
小妖怪埋怨着,还不忘用匕首在他脸蛋上刮了一下,匕首上顿时便多了一层鲜血,那是慧能脸上流出来的血。
慧能只看了一眼,就几乎昏过去。
也不知这处伤重不重,会不会留下伤疤,如果脸上有疤,那比让他死掉更难受。
“没事,你别担心,大不了我在这边也来一刀,两边对称了,就更好看了。”小妖怪很认真地安慰他。
慧能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情绪克制下去。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小妖怪很满意,她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像你这样知情识趣的人真是太少见了,如果多几个,我就不用杀那么多的人了。”
这不是小妖怪,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妖怪。
“少废话,快问,别等我反悔。”慧能闷声道。
“也是啊,如果你反悔了,我还要在你脸上刻花,或者杀了你,很麻烦,所以我开始问了啊,”她的废话很多,但是每一句都能扎到慧能的心上,把他扎得痛不欲生,“屠卫去哪里了?”
“屠卫?”慧能大吃一惊,这个小妖怪怎么知道屠卫来了?
说真的,如果他们不是屠卫亮出身份,他们三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屠卫会亲自过来,更加不会认出站在面前的人就是屠卫。
这件事只有他们三人知晓,两个尼姑已经死了,而且听小妖怪话里的意思,她并没有从她们口中问出什么,所以肯定不是她们说出去的,不是她们,难道是自己?这更不可能,在今夜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个小妖怪。
如果知道西安城里还有个这样的妖怪,他们早就动手了。
不,有一个,但也只是传说而已,他们谁也没有见过那人出手,只是得知秦王之所以没有被刺杀而死,就是因为她,而刺杀秦王的人,是死士营里的死士,整整七个人,全部败北。
“你是沈彤?”慧能试探地问道,心里却有些不确定,沈彤怎么会知道屠卫来了?她甚至不可能听说过屠卫这个名字。
“是啊,我是沈彤。”小妖怪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慧能倒吸一口冷气,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屠卫的事?”
“咦,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在问你,怎么变成你问我了?这样可不行,这样会让我很生气,嗯,我又想刻花了。”匕首的刀尖在慧能的脸上点来点去,像是在找合适下刀的地方。
“我说,我说!”慧能无奈地说道。
沈彤手里的匕首终于停了下来,但是却还在蠢蠢欲动,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随时随地都在准备恶作剧。
“我不知道屠卫去了哪里,以他的身份,做什么事都不用向我们汇报,但是我猜他还在西安,只是没有再来德音寺而已。”
“还在西安?你是如何得知的?”沈彤问道。
“屠户一家子护送黄氏出城的消息,就是他让人递给我们的,如果他没在西安,又怎会用最短的时间把情报及时送过来的。”慧能说道。
“原来如此啊,那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沈彤歪着脑袋想了想,接着问道,“你们来西安是接替高子和吗?”
“高子和?那是谁?”慧能不解。
“你不知道?那就不用管他了,你们是来接替金旺,也就是戏班子吗?你们想要混进西安的权贵之中,尤其是秦王府?”沈彤问道。
“对,我们暂时还没有明确的任务,屠卫交待我们的就是要想办法混进西安的权贵圈子,要知道那些夫人小姐们大多都是信佛的。”
当初金旺的小坤班也是抱着这个目的,那时小坤班在西安的贵妇圈子里很有名,想要请小坤班进府唱戏可不是简单的事,要提前预约。
而和尚和尼姑,更是最能接近那些夫人小姐们的人。
很多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还会请尼姑三天两头到府上讲经。
“那欣妩呢,她在西安是做什么的?”沈彤打断了慧能的思绪。
“欣妩?那是谁?”慧能怔了怔,随即便想了起来,“你是说前两天来寺里的那个小姑娘?她不是和我们一起的。”
“我知道她不是死士营里的人,那她为何要来德音寺投奔你们?据我所知以前她也是经常来寺里的,你别说你不知道,我亲眼见过她和你说话。”沈彤说道。
第293章 信你还不如信我的刀
“我们来西安之前,上面交待我们,到西安后如果有人以朱砂为记,就要护她平安。半年前,我们刚到西安,她就来德音寺了。平日里有很多女香客会带面果来的,都是交给我,再由我奉到佛前。也有很多香客会在面果上用颜料加个红点,只有她的面果上的红点是用朱砂点上的,我一眼就认出来,知道她就是我们临来之前,上面交待过的那个人。”
慧能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偷眼去看沈彤,沈彤正瞪着他,他只好继续说下去:“后来,每逢初一十五她都会来寺里烧香,我们看到她带来的面果,就知道她平安无事,前不久,她忽然来到德音寺,说是她被沈……被你轰出来,你要杀她,她要暂住在我们这里,我是无所谓,可是乙四不高兴,乙四就是两个尼姑中年轻的那个。她说我们隐藏在这里本就要小心翼翼,那个女孩,对,叫欣妩,如果让她住在这里,迟早会被盯上,到时就会连累所有的人,可是老尼姑是我们的头儿,她同意了,乙四虽然生气,可也只能让欣妩住下,再后来就收到屠头儿让人传来的消息,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黄氏带出来。”
沈彤嗯了一声,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慧能,问道:“你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
“当然不是,以前出来过一次。”慧能忙道。
“让我猜猜,上次你出来是扮成戏子?”沈彤笑嘻嘻地问道。
“不……也差不多,是……假扮成小倌儿,他们行刺的时候,我在旁边协助……”慧能低下了头。
“朗月呢,他在哪里?”沈彤忽然问道。
“朗月?”慧能一怔。
“一个小道僮。”沈彤说道。
“道僮?你是说一清道人的徒弟?”慧能说完就有些后悔,双眼滴溜溜乱转,虽是夜晚,可是离得很近,他眼底的变化全都落在了眼里。
“你敢说谎……”沈彤用匕首在慧能那吹可得破的脸蛋上蹭了蹭。
慧能张张嘴,咽了口唾沫:“他没在我们手上,但是……但是乙四查出他的下落了,只是一清道人已经死了,这个朗月也没有什么用,后来屠头儿让去抓黄氏,我们也就没有管他。”
他们之前是想利用朗月接近一清道人,一清道人是秦王府的,虽然不如那些女眷好骗,但是却比女眷们更能办事。
可是第二天他们就得到一清道人的死讯,接着欣妩便来了,屠卫又让他们去抓黄氏,一来二去,也就没人再去管这件事了。
“朗月在哪里?”沈彤沉声问道。
“就是欣妩来德音寺的前一天,孟太太的遗物送回来了,那些东西装在箱子里,打开一看,里面有个小道僮,乙四说那个小道僮肯定就是一清道人的徒弟。”
孟家?
沈彤怔了怔,随即就想起是哪一家了。
一清道人利用孟太太和孟小姐,让梅胜雪带进了宫里,秦王得知后,把孟老爷叫过来训斥一番,孟老爷便把孟太太和孟小姐留在家里的心腹全都杀了,接着孟太太在半路上暴病而亡。
可是这个抄家灭族的大祸依然是悬在孟家头顶的剑,只要梅胜雪捅出篓子,倒霉的除了秦王,还有孟家。
若说在这西安城里谁最痛恨一清道人,那么非孟家莫属。
不知是谁把朗月送到了孟家,以孟老爷杀妻的狠戾绝决,他不会放过朗月,但是他也不会把朗月轻易杀掉,他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可是又是谁把朗月装在大箱子里送进孟家的呢?
显然不是藏在德音寺里的死士们做的。
沈彤算算日子,朗月被送进孟家的时候,一清道人还没有死,他正在送往破庙的路上。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知道不久之后一清道人就会死了,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利用朗月还能威胁到一清道人。
一清道人被带走,是她做的,或许出乎了某些人的意料,所以那些人才会把朗月送进孟家。
沈彤想通这当中的道道,再去看慧能,见慧能一脸渴望地看着她,神态之中居然还带着几分媚态。
沈彤失笑。
死士营里的死士分成三等,像那个假钟陵郡主就是第一等的死士,她们是带队的人,更是执行任务的主力;金旺和金旺媳妇,连同今天遇到的两个尼姑,就是第二等,她们是做支援的;而面前的这个慧能,就是第三等,第三等中都是少年人,小的八、九岁,大的十四五岁,武功较低,心性软弱,他们是给二等死士做配合的,执行任务对他们而言还是历练。
沈彤了解这当中的情况,所以她选择了慧能,却二话不说杀死了两个尼姑。
首先,她没有能力活捉她们,其次,即使能活捉,她们也会立刻选择自尽,也不会说出一个字,就像当初秦王府里的那些刺客而言,她亲手杀死的只有一个人,其他几个全部都是自尽,萧韧及时拦下一个,也没能从那人口中得出只言片语的口供。
因此,沈彤选择了在德音寺里看到的那个嫩生生的小和尚慧能。
慧能没有让她失望,他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你把我放走吧,我知道你也是死士,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的事,你不说我不说,我……”
沈彤看着他,忽而一笑,接着手中的匕首便刺进了他的胸膛。
“你能轻而易举就把所有的事告诉我,也能轻而易举就把我的事告诉别人,我信你还不如信我的刀。”
沈彤拔出匕首,用雨水冲去匕首上的血,伸出手轻声叫道:“桔子!”
桔子嗖的一下就窜了出来,看看倒在水泊里的慧能,吓得喵呜一声跳进沈彤的怀里,一副它被吓坏了的做作样子。
沈彤无可奈何地给它抓抓痒,一人一猫再次消失在大雨中。
雨渐渐小了,沈彤外衣敞开,把桔子用衣裳掩住,街上的雨水没过脚踝,她有些后悔没有骑着火儿出来了,那时还没有下雨,她担心会遇到巡城的,便没有骑马。
大雨天,巡城的也偷懒了。
忽然,前面有灯光亮起,沈彤定睛一看,影影绰绰的灯火中,有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走来。
我的天,真的还有巡城的!
沈彤拔腿就跑,而这个时候,那些人显然也看到了她。
“前面什么人?”
第294章 敲门
除非是雨水灌进脑袋里,否则谁也不想和巡城的对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乘风破浪从大海里游上来,没走几步,却被一个小水洼给淹死了,亏不亏,当然亏,所以大海里要拼命去博,遇到小水洼就要绕开走。
沈彤越跑越快,街道上的积水倒映着她的影子,她的人和影子连在一起,黑夜之中看不出她的身形,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一个穿着深色劲装的人。
深更半夜,这样打扮的人只能是匪盗。
马蹄踩在雨水中,溅起片片水花,沈彤如同在水泽中拼力前行的扁舟,眼看就要被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