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很多人眼中,李冠中只是摆设,但是摆设当得久了,也会有他自己的位置。
飞鱼卫不是杨捷的一人天下,诏狱当然也不是杨家的。
杨捷南下抓人是瞒着李冠中,甚至就连太皇太后都不知道,他抓到的人,当然也不会送往诏狱。
考虑再三,那位太太很可能就在护国公府里。
许安五人是杨捷的贴身侍卫,他们跟着杨捷出出进进,当然也去过护国公府,杨捷曾经从诏狱提过犯人,就是送往护国公府,老公爷审完了,又把犯人送回诏狱。为此,戚树豪还去李冠中面前告了一状。
也正是有了这一出,许安他们才断定,这一次杨家不会再把他们要的人送进诏狱。
伙计出去,芳菲关上屋门,悄声问道:“小姐,找到杨家以后,我们怎么进去呢?”
沈彤想了想,忽然笑了,她看着芳菲:“我把你卖了吧。”
“啊?”芳菲吓了一跳,小脸立刻变得雪白,“小姐,我改了,我……”
她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需要改什么,小姐才不会卖掉她。
见把这孩子吓成这样,沈彤叹了口气,道:“你这么笨,卖了你也没用,要不就把我们两个一起卖了吧。”
“不要,小姐还是卖了我吧,小姐是小姐,不能把小姐卖了。”芳菲哭了,大颗的眼泪滚落出来,倒是把沈彤给吓了一跳。
这孩子当真了。
“你听我说,如果想要混进护国公府,我想来想去,就只有卖进去当丫鬟了,不过像护国公府这样的地方,想去进去当丫鬟也不容易。”
芳菲渐渐明白了,用衣袖抹抹眼泪,道:“……我们去找牙子婆。”
沈彤想了想,道:“也只能如此了,明天我们去打听打听,经常往杨家送人的是哪个牙婆。”
不过,第二天,她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杨家已经有很多年没在外面采买丫头了,他们用的都是家生子。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沈彤第一次想要快点长大,小孩子的身份虽然有时能给她带来方便,可是要做大事时,她这个身份却也真是麻烦。
接连两天,沈彤带着芳菲在护国公府附近转悠,但是她们从未靠近。
其实想靠近也很难。
杨家正在办丧事,来吊唁的人很多,整条街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沈彤甚至想过混在哪家女眷里面进去吊唁,可是她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护国公府治丧,来此吊唁的女眷会带丫鬟,但却不会带八、九岁的小丫鬟,谁知道小孩子会不会不懂事,做出些失礼数的事来呢?
在杨家附近转悠了两天,沈彤也没有想到好主意。
到了第三天,杨家大门前忽然一阵喧闹,原本停在胡同里的车马全都退了出来,胡同里边的退出来,胡同外面的只能跟着一起退,片刻之间,所有的车马便退出了一条路来。
那些跟着主子一起来却不能进大门的车夫、丫鬟婆子、护院小厮,这会儿便围在路的两边,沈彤和芳菲连同看热闹的行人也夹在其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人问道。
“世子爷回来了,这会儿往东安胡同来了。”说话的人是先前过去挪车的。
“护国公世子?杨大公子?”人群里有人问道。
“是啊,在这儿还能有哪位世子爷,当然就是杨大公子了。”又有人笑道。
“听说杨五老爷出事时,杨世子也在,唉,好险啊。”有人感慨。
真的是好险,现在看起来还真该庆幸,死的是杨五老爷,而不是杨世子,如果杨世子死了,怕是整个京城都要翻天了。
虽说杨五老爷已经贵为飞鱼卫副使,可是在杨家,杨五老爷的地位是比不上自己的侄儿的。
杨世子杨锦程,是嫡长孙,下一任护国公。明年开春,杨大小姐进了皇宫,杨锦程就是国舅爷。
“快看,杨世子来了!”
随着喊声,十几骑马疾驰而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杨锦程。
他的伤显然已经好了,没有再吊着手臂,只是神色肃穆,比起当日在上乔镇见到时,憔悴了许多。
他目不斜视,纵马而过,在府门前翻身下马,把马鞭随手一扔,但飞奔而入。
这是急着去给杨五老爷吊唁吧,是啊,他们是亲叔侄,杨世子的父亲杨敏和五老爷杨捷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
现在叔父死了,又是和自己一起南下时死的,做为侄儿的杨世子,一定比所有人都要难过,都要愧疚。
走吧,没有热闹可看了。
沈彤拉着芳菲正准备回去,可是两人刚一转身,沈彤就看到不远处站着几个乞丐。
乞丐啊,京城虽然富庶,可是乞丐也不少,甚至比别处都要多些。有钱人多的地方,乞丐自然也会多。
第69章 打架(月票五十加更)
护国公府正在办丧事,出出进进的都是来吊唁的人。
够资格来吊唁的人,非富则贵,好心的太太小姐也不少。
虽然护国公府时不时会有人出来驱赶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但是这些乞丐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拨走了,又来一拨。
这几个乞丐,之前没有来过。
沈彤在这里转悠了三天,除了留意进出杨家的人,她也在留意在杨家附近出现的人。
这是她的本能,前世从小训练出来的本能。
虽然这几个乞丐和其他的一样,衣衫褴褛,脸上脏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是沈彤还是可以肯定,这是三天里,他们第一次在这里出现。
一、二、三、四、五、六,总共六个人,六个差不多高矮,就连胖瘦都是差不多的乞丐。
沈彤和芳菲手牵手,默默从乞丐们身边走过。
她们已经脱下了深红浅红的衣裳,这会儿一个穿湖蓝,一个穿墨绿,这是在京城里买的,都是京城小孩爱穿的样式。
沈彤的眼眸瞥向那六个人,六人站得笔直,其中有三个人,右手紧紧抓着腰侧的破衣裳。
这是惯使刀剑之人的习惯。
他们经年累月都是这个姿势,即使此刻身边无刀,他们也会这样。
“小姐,干嘛走这么快啊?”芳菲快要跟不上了。
为什么?
当然是这里快要出事了。
东安胡同又恢复了方才的喧闹,给杨世子让出的道路重又堵上,不能进去的下人们三三两两聊着天,甚至还有人玩起了骰子。
里面在办丧事,可是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是自家大人,自家大人又多了一个向杨家示好的机会而已。
没有人注意到这六名乞丐,就连时常出来赶人的杨家门房这会儿也没出来。
世子爷回来了,府里还有很多事,至于外面的人啊狗啊,哪有时间去管。
沈彤忽然不想走了,她掏出一锭银子塞给芳菲,道:“你先回客栈,饿了让客栈伙计去给你买来,这两天你不要出门,我交了十天房租,就在客栈里等着我。”
“小姐,你呢?”芳菲有自信,小姐不会不要她的,可是小姐要去哪里?
“我要去办点事,带着你不方便,你记着,如果到了该交房租的时候,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出城去三里庄,在那里等着他们四个人,记住了吗?”沈彤说道。
芳菲扁扁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沈彤摸摸她的小脑袋:“乖了,快走吧,管好自己,别让拐子把你拐走了。”
芳菲噗哧笑了出来,眼睛里还有泪。
打发走了芳菲,沈彤便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把自己藏了起来。
这是她早就看好的,可是那时她并没有想到要怎么去做。
现在她有办法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又有乞丐过来,这些乞丐高矮不一,有瘦小枯干的老者,也有人高马大的壮汉,可是无论是老是少,乞丐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只要他们站在那里,便会不由自主地弯腰,有人是弯成一张弓,有人是微微弯下,但是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会弯腰。
他们是真正的乞丐,常年弯腰乞讨的乞丐。
而那六位身姿笔挺的大爷,你们不是。
沈彤想笑,也不知道这六位的主子,是从哪里把他们找来的,就连高矮胖瘦都差不多。
肯定不是死士营的人,死士营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当然也是有高有矮,死士是用来杀人的,随时准备去送死,又不是摆在那里为了好看。
好看的是皇帝身边的金吾卫,那是皇帝的脸面,当然要好看。
皇帝的脸面?
沈彤脑子里有什么一闪即逝,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是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了。
新来的乞丐看到那六个乞丐,立刻就有了敌意,这是他们的地盘,虽说被轰走几次了,可是这地盘就是他们的。
再说,这几个人从没见过,一看就是新来的。
于是,没过一会儿,两拨乞丐就打起来了。
先是骂街,骂得很难听,每个人的祖宗几代都被叫出来开骂。
骂到动情处,有人扑上来开打,你抱我的腰,我踩你的脚,十几个乞丐扭打在一起,过往的人捂着鼻子纷纷避开。
这些要饭花子胆子也太大了,护国公府门前也敢打架,是不要命了吗?
不过想一想,护国公府还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顶多就是打一顿轰开。
打他们都嫌脏。
眼看这些人打得不可开交,终于有人走过来驱赶了。
“滚滚滚,你们这群杂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跑到这里打架,不要命了,快滚!”
没有人理会,这些人在拼命,拼命啊,谁会理他!
来人不高兴了,大声呼喝,更多的人过来帮着一起轰人,他们都是在外面等候主家的下人们,闲着也是闲着,看了一会儿叫花子打架也看烦了,该过来轰人了。
可是这些人根本不听,还是在打。
两个抱在一起扭打的叫花子一起倒在地上,就在地上滚了起,向着正在高声谩骂的一个人滚过去,绊到那人腿上,那人措不及防,被撞得仰面朝天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