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其实也是先有她霸凌程雅颂的传言,导致大家先入为主地留下她欺凌同学的印象,所以吴思妍的事一出才会一边倒地声讨她。
网上舆论来势汹汹,那段视频被炒的火热,她的解释无人相信,学校的通告被认为是包庇,警方受各方压力争分夺秒全力调查却被不明真相的人说成是受了权家胁迫在销毁证据。
通告一条条发出来瞧热闹的人置若罔闻,反倒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匿名评论被奉若给她定罪的铁证。
她的信息被披露在网上,激进民众围在权家别墅和公司要说法,抵制权氏集团的词条一度被顶上热一,许多人站在正义的审判台上对她口诛笔伐。
滔天巨浪般的谩骂和恶意包围着她,这件事已经影响权氏声誉,为平息舆论挽回民众信任,权道民要求她必须负责,不管怎么做都要尽快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吗?
她那时脑袋浑浑噩噩,一个人偷偷跑去学校,在吴思妍坠亡的地方发呆许久,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吴思妍,是我杀了你吗?”
临近破晓时她打开从家里偷拿出的手机,电话、短信、微信消息蜂拥而至,这些被她通通忽略。
她颤着手指点开微博,热搜上她的名字与各种词条绑在一起,每一条点进去都充满了对她的咒骂恶意。
被公布的个人信息。
批成遗照的学生证照片。
荡/妇羞辱。
花哨的玩梗。
以及无数造谣。
霸凌姐,整容怪,玩得开,我朋友睡过,一般般。
她一条条看着,每个文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的恶意却晦涩难懂。
点进这些人的主页,放大个人照片,仔细看着,像是任何一个会出现在她身边的陌生人。
天色渐亮,上学的时间快到了,她从未如此急切地渴求能找到一条质疑的声音。
一条就好,至少让她看到一点善意,至少有一个人认真听一听她的解释。
晨光中校门开启,第一个学生踏进来时,权灿放下手机,缓慢走上天台。
息事宁人吗,她没有别的办法了,身体和精神都绷得太紧,她要休息了,就用审判者们希望的方式结束这一切吧。
纵身而下时,她轻声问:
“吴思妍,是谁杀了我。”
身体腾空,风穿过发丝,灵魂在飘荡,然后重重坠地陷入黑暗。
息事宁人,应该做到了吧,反正那些人也不在乎真相,他们只想看她死罢了。
只是有一点遗憾,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切,明明警察还在努力调查真相,她却像个胆小鬼一样畏缩了。
真相浮出水面时会有人后悔吗?
会向她诚心诚意地道歉吗?
会去她的墓碑前献上一束白菊吗?
会,记住发泄在她身上的恶意吗。
她站在天台边沿陷入那些痛苦回忆,没注意到有人无声靠近,垂落的手被骤然拉紧,腰也被人揽住猛地扯回,整个人重重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感受到身体被勒紧到发疼。
权灿蓦然抬头,撞进裴东曜焦急紧张的目光里,侧脸贴在他胸口,清晰听到耳边快速搏动的心跳声。
“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他大吼,没了平时的散漫随意的样子。
权灿怔怔解释,“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要站到哪里?你说,我听着。”裴东曜摆明了要她给解释。
“你问那么多干嘛,我想什么都要告诉你吗?”她腾出手开始推他。
裴东曜冷笑,手纹丝不动扣在她腰上,“你刚刚站在那是想事情的表情?当我瞎子吗。”
“谁还不能有一点伤心事了!”挣脱不开还累得自己一头汗,权灿干脆放弃挣扎。
“谁都能有,就你不行。”裴东曜不假思索。
“到底是谁让你露出刚才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他想了想,有点烦躁,“江慕礼?”
“不是他,你知道了有什么用,谁也帮不了我。”
“除了不能让你现在跳下去,你这里没有我帮不了的。”裴东曜盯着她,大有一种不说就都不要走的阵势。
权灿垂眸回避视线,“别问了,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裴东曜笑了笑,“你说不说。”
权灿默不作声,她只要不说话,问不出来东西他早晚要放开她的。
“可以。”裴东曜没了声,权灿正以为他要放弃了,下巴就被他捏住抬起,他低头,薄唇覆在她因惊讶微张的唇瓣。
权灿睁大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半瞌着,睫毛浓密纤长。
唇上突然一痛,权灿“嘶”一声,偏头骂他,“你属狗的!”
裴东曜无赖笑着,“说不说。”
“说不了啊,”话音未落他又低头亲下来,清冽的气息包裹住她,这一次没有轻易结束。
权灿被亲得晕乎乎,耳边突然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急得拍他肩膀提醒。
裴东曜被她惊吓的样子逗乐,“你怕什么。”
“你说呢!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你正好跟江慕礼解除婚约,和我在一起。”
权灿懒得看他发癫,踩他一脚趁他吃痛挣开怀抱,踮着脚飞快躲到墙侧。
刚藏好,江慕礼走上来,看见裴东曜表情痛苦,关心问,“怎么了?”
裴东曜郁闷不乐,“还是那只猫。”
“看着很难驯服的样子,就那么喜欢?”
“嗯,爱不释手,就是老不给碰,遇见人了还要跑。”
江慕礼惋惜道,“有野性不习惯亲人吧,我家里有几只性格温顺的,你喜欢的话可以去挑一只。”
裴东曜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我就喜欢这只,其他的都不要。”
江慕礼也只是客气一句,转而问起权灿,“有人说看到她往这边来了,你见到过吗?”
裴东曜感受到盯在身上的灼热视线,老实摇头,“没有,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又补充了句,“刚刚还有只被你吓走的猫。”
“好吧,看到灿灿的话通知我一声。”
直到江慕礼身影彻底消失在天台,权灿才走出来,嗔怒道,“裴东曜你怕他发现不了是不是?”
“是啊。”他走过来,身影笼着她,“别扯开话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权灿微微沉默了会,认真看着他说,“你帮不了我,我也不用任何人帮,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裴东曜,比起被动地接受你的帮助,我更想自己去面对,你不会每次都在,而我心里的恐惧却是时时刻刻。”
她转身离开,空旷的天台上裴东曜一个人站立良久。
……
权灿在废弃教室给简纯音发去消息,没过多久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简纯音推门走进来。
权灿在黑板上写一道题,是她和简纯音认识的契机,一道把她困在讲台上解不出的题,班里没有声音,但她知道许多人在偷偷看热闹。
她烦躁地想扔掉粉笔,却被突然走上来的简纯音握住手,她接过那支粉笔,一句话都没说默默解题,直到写下答案才偏头问她会了没有。
她那时没在看题,眼睛里只有简纯音温婉柔和的侧脸,一个人的长相确实很重要,简纯音只需要在她心理防线濒临崩溃时稍稍展露些善意,她就会不由自主想要信任。
“灿灿。”
废弃教室里,简纯音来到讲台前,微仰着头看题也看她,“你很少会把一道题目完整地记下来。”
权灿放下粉笔,平静回,“那些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可这个不一样。”
简纯音目光微闪,“对我失望了吗。”
她们之间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明白,权灿约她来只会为了一件事。
“你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听一听你的解释,可我又很清楚你有多了解我,只要给你一个开口的机会,你一定有办法劝下我的,对吗纯音?”
简纯音平和的目光注视着她,“所以呢,你决定给我这个机会吗。”
权灿走下讲台,来到她身边,视线落在黑板题目上,“认识你以前我是一个霸道蛮横的人,越害怕越心虚就越装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你比所有人都聪明,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个胆小鬼,你知道我害怕那些不友好的目光,所以你接近我,挡在我身前,让我习惯依靠你。”
“只是纯音,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不光把你当成一座避难所,你还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所以给不给你解释的机会我根本难以抉择。”
“手边没有硬币但是恰好还有一支粉笔,我告诉自己如果能解出这道题就听听你说的。”
“纯音,你该庆幸我经历过一些事情,所以明白先入为主地认定一个人有错是多么致命。”
简纯音看着黑板上的题目,步骤答案与她当年写的没有一丝偏差,紧握的手微微松开。
“见金娜之前我找人调查过林知安,他认识程雅颂,两人都住在西城区,来圣英之前曾在同一所学校上学。”
权灿眼底闪过诧异,她确实不知道林知安认识程雅颂。
“林知安突然转学过来,你又那么讨厌他,我以为是因为程雅颂,所以就自作主张了。”
权灿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她身上,“关于林知安,你只查出这些吗?”
“嗯,只知道他父亲去世母亲出国,从小在姑姑家长大。”
权灿微绷的神色恢复如常,即便知道妈妈已经把过去的经历精心伪造,可在听到简纯音去调查林知安时还是会下意识感到紧张。
“灿灿,我让你伤心了吗?”简纯音歉疚地握住她的手。
权灿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是我太敏感了,纯音,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所以难免紧张。”
看一眼时间不早,“你先回教室吧,我把黑板擦了。”
简纯音点头,声音温柔,“老师到了我先帮你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