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沈淑也这般提过,但她觉着第一次见面,就一起游山好似有些不太矜持,便推拒了这个提议。
后来饭菜上了她才知晓,原是刘家没有厨子,往日都是沈淑自己做饭,但她做得又不太好,所以才提出同去云台山。
这一回,蒋星重也想同沈濯多接触接触,同去云台山,是个不错的提议。
念及此,蒋星重笑着道:“客随主便,沈姐姐安排便是。”
沈淑闻言笑开,她眉眼清秀,眼神和善,老老实实,看着倒是叫人觉得舒服。
念及前世沈濯晚来将近一个时辰,而且坐马车这么久过来,蒋星重和蒋星驰都有些饿了。
蒋星重便看向沈淑,向她问道:“沈姐姐堂姐家离这里可远?”
沈淑端上几道点心上桌,笑着回道:“不远,来回也就一刻钟的功夫。”
蒋星重闻言面露不解,既然不远,为何前世沈濯去了那么久?
蒋星重着实是不想再等那么久,便看了看跟进来伺候的瑞霖,对沈淑道:“我家这小子很是机灵,不如姐姐指个方向,再告知下他今日沈都事的穿着,叫他去接一趟便是。”
蒋星重这话也算是说得清晰明白,她不想等太久。
虽然可以理解沈濯挂念堂姐之心,但来回一刻钟的路程,前世他却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在明知今日邀请她和哥哥的情况下,沈濯此举,确实有些失礼。
沈淑闻言,随口道:“很快就回来的,我给你们添茶。”
沈淑倒茶招待他们的样子,倒是热情,但是似乎根本没有听出蒋星重的话外之音。让去接一趟沈濯,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不想等着了。
蒋星重和蒋星驰不由相视一眼,兄妹二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疑惑,这沈淑是根本没听出来吗?
兄妹二人无奈,只好冲沈淑笑笑,继续喝茶。蒋星驰确实有些饿了,便拿了一块点心来吃。蒋星重完全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兄长已将那块点心塞进了口中,跟着便见他愣了一下。
蒋星重收回目光,罢了。随后她自抬起茶杯喝茶。
蒋星重还记得前世,她和哥哥也是等得饿得不行,便吃了几口点心,怎知刘家的点心不知放了多久,实在是硬到硌牙,根本没法吃。
蒋星驰费了好大劲,方才就着茶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去,却是再也不敢动下一块了。
蒋星重抿唇偷笑。
看蒋星驰吃点心,刘广元便也陪着吃,虽然硬,但他啃一口便就茶,动作甚是熟练,可见并非故意上这样的点心怠慢他们兄妹,而是家境如此,他们习惯了,并不觉得这点心拿出来待客有什么不妥。
虽然吃得不合心意,有些不太舒服,但是蒋星重兄妹二人都没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
毕竟刘家家境不比蒋家,他们不能按照自己家中的情况来要求别人,尤其是明显不如自己家的,如若排斥嫌弃,就显得非常倨傲,不是有教养的做法。
而且以后成亲她也是嫁去陇州,和在京中的刘家打不了什么交道。
蒋星驰想法同蒋星重是一样的,兄妹二人,一个家中出来的孩子,自然家教也都差不多。他费力咽下点心后,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快之意,依旧如之前一般,同刘广元交谈。
果然这一等,又是将近一个时辰。
兄妹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又不敢多喝水,怕上茅房,刘家又没有专门的更衣之处,只能干忍着。
终于,快到晌午时,门外方才传来敲门声。
沈淑连忙起身,笑着道:“应该是哥哥回来了。”
沈淑忙去开门,蒋星重清晰地听见身边的哥哥松了口气,她不由偷笑,看来哥哥也饿坏了。
不多时,沈淑便和沈濯一道进了正厅,沈濯身上还穿着七品武官的官服。蒋星重有些不解,不是告假上京吗?他还穿着官服做什么?
沈濯向蒋星驰行礼,“下官沈濯,见过蒋主事。”
蒋星重的目光落在沈濯的面上,她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未婚夫,终于在此刻重新清晰起来。
他样貌平平,五官只能算端正,发际线有些高,额前头发稀疏,身形倒是高大,倒是有些习武之人的英气。
蒋星重默默收回了目光,她忽然就有些怀疑自己前世的眼光。就样貌而言,她当初是怎么同意这门婚事的?难不成是言公子样貌实在是太出众,看他看久了,把她眼睛养刁了?
沈濯和蒋星驰相互见礼之后,沈濯在兄妹二人对面坐下,冲蒋星重点了下头。
前世蒋星重觉得不太礼貌,便没有问沈濯迟来这么久的原因。但是现在,她已知来回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沈濯却叫他们兄妹等了这么久,就不免有些好奇。
念及此,蒋星重看向沈濯,问道:“听闻沈都事去看望堂姐,似是离得不远,沈都事怎么去了那么久?”
沈濯闻言回道:“哦,迷路了。京城大,京城外头的庄子也大,实在是有些不熟悉。”
蒋星重闻言愣住,蒋星驰也愣了一瞬。反倒是一旁的刘广元诧异道:“迷路了?你堂姐家的路多好走?一共也就左右拐两个大弯,怎么这都能迷路?”
沈濯只道:“就是地方太大了。”
蒋星驰实在是饿得撑不住了,便道:“既然沈都事回来了,咱们就抓紧走吧,去刘夫人说的那间酒楼。”
众人见此起身,刘广元朝自己夫人使了个眼色。
沈淑见此,边往外走,边对蒋星重道:“妹妹,不如你跟我和哥哥,咱们三人坐一辆马车,叫蒋主事同我夫君一道,他们是同僚,许是更能聊到一起。”
蒋星重闻言了然,看来是刘广元想借此机会和哥哥攀攀交情。
正好蒋星重也想多了解沈濯一些,便点头应下,“好啊。”
出了刘家,刘广元去牵了马车过来,蒋星重和哥哥说了一声,便带着沈濯兄妹二人上了自家的马车。蒋星驰和刘广元则上了刘家的马车。
刘家马车在前带路,瑞霖驾车跟在后头,一行人便往云台山而去。
马车上,沈濯坐在靠车门的位置,未发一言,一直是沈淑在和蒋星重说话聊天。
蒋星重有些不解,不是彼此相看吗?这会儿出来了,他怎么一句话也不跟自己说?莫非是不好意思?
前世在刘家吃饭,沈濯似乎全程也没和她说什么话。但当时大家都在一桌上,她只当是没机会,便也没多想。
可是这会儿,车里只有他们三人,另一个还是他亲妹妹,他怎么还一直不吱声?不是彼此相看吗?
走了一段路,蒋星重实在是忍不住了,看向沈濯,笑着问道:“沈都事怎不见说话,可是这些时日赶着上京,累着了?”
第077章
沈濯闻言, 拉了下自己衣摆,只道:“就是这些流程都习惯了,这几年上门说亲的人多,大多会安排见一面, 然后吃饭, 我都麻木了。”
蒋星重:“……”
虽然自己存了不叫这么亲事成的心思, 可这说话也忒不中听。
蒋星重皮笑肉不笑地笑笑,“这样啊……”
沈濯点了下头, 道:“嗯,习惯了。”
蒋星重看了眼他身上的官服,许是穿着一直没换过, 衣摆处已有些磨损, 便继续找话道:“沈都事休假出远门,怎么还穿着官服?”
一般不都是放值回家就换衣服吗?认识言公子这么久,都不曾见他穿过官服。看沈濯这样子,倒像是上京来一路都穿着官服。
沈濯挺挺腰, 摸摸自己胸前的补子,道:“这犀牛补子多好看。”
说罢他复又补充道:“犀牛补子。”语气间有打趣的幽默,又透着那么一丝丝骄傲。
蒋星重看着他,眼里流出一丝不解, 他觉得自己很幽默吗?她着实是有些弄不清这沈濯的想法,犀牛补子,犀牛补子怎么了?
蒋星重飞速地眨巴眨巴眼睛,神色间有迷茫亦有苦恼, 前后活了两世, 她这是第一次遇到盘不清对方逻辑的情形。
蒋星重只好又找话道:“沈都事平日无事的时候,都喜欢做些什么?”
沈濯道:“闲来无事会去听听戏, 看看史书。家里还有几亩地,春耕和秋收的时候,会去地里给父母帮帮忙。”
蒋星重闻言点头,爱看史书。读史可明事正己,看来他颇有学识。
蒋星重又随口找话道:“家里的地,每年春耕秋收,要请多少人?”
沈濯道:“我家没多少地,不像有钱人家好几个庄子那样。无需请人,我、爹娘、以后娶了媳妇,她也帮着干干活便也够了。”
蒋星重闻言一噎,忙道:“那沈都事可得找位能干的夫人,我是干不了一点。”
纵然经历过前世颠沛流离的时光,蒋星重也还真是干不了农活。不是她看不清农耕的百姓,而是她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里,实在是没这个。
沈濯闻言,道:“其实也没多少活,不干就不干。”
蒋星重抽着嘴角笑了笑,问道:“当真可以完全不干?”
沈濯迟疑了一瞬,又道:“其实帮着干一点点就行。”
蒋星重又是一噎,心间的不快愈发清晰起来。
她可太知道这类人,现在说着不干也行,但又说干一点点就行,一旦成亲了,就全都得干。
蒋星重默默收回目光,佯装整理衣摆,开始回忆此次见面的全部过程。
按理,这次见面本该是沈濯上门拜访。
一来父亲曾经是他的上司,二来,既是彼此相看,他身为男子,更该亲自前来。
可是沈濯却说许久未见妹妹,想多陪妹妹,念及人家亲人分别多年,他们便给予理解,并且同意了来刘家的事。
但是到了刘家之后,沈濯却在明知有约的情况下,跑去给堂姐送东西,竟是晚到了将近一个时辰。
上了车,也一直不说话。她开口询问之后,他就来一句“麻木了”。
这些行径,当真又怠慢,又失礼。
念及此,蒋星重想了想,对沈濯道:“想来我并非沈都事中意的那一类姑娘,若是沈都事觉得勉强,大可直言,我和兄长回府便是。我爹素来明事理,不会影响你和爹爹的关系。”
怎料话音落,沈濯却看向蒋星重,唇边有了笑意,道:“没有,蒋姑娘生得极美。眼睛好看,眉毛有型,鼻子很挺,脖颈修长,嘴唇也很饱满……”
蒋星重忽地蹙眉,下意识道:“行了行了,你别夸了。”虽是夸赞,但不知为何,蒋星重听在耳中格外的不适。
话至此处,蒋星重已不想再同沈濯多说话。但念及大家在一辆车上,还有沈濯的妹妹在。她要挑沈濯的错处让父亲放弃这门婚事,就不能叫沈濯有机会在父亲面前说她的不好。
念及此,蒋星重强忍住脾气,打算暂且维护好表面的平和。
蒋星重看向沈淑,道:“不如跟我说说你们家乡的趣事。”
沈淑闻言神色间有了光彩,便对蒋星重道:“那还真的挺多的。我们家在村里,周围有不少田地,小时候我们常去地里玩。”
说着,沈淑看向沈濯,道:“哥哥,你还记不记得……”蒋星重只听到此处,后面沈淑竟开始同沈濯说起他们陇州的方言。
两个人叽里咕噜根本听不到在说什么,但是人家兄妹二人却是有说有笑。
蒋星重不由抿唇,这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呢,他们俩就这般说上了方言?就这么把她给孤立了?
蒋星重脑海中莫名便出现一个景象,就是她真的嫁给了沈濯去了陇州,然后在他们家中,他们一家人都说家乡话,但是她一个人在一旁什么也听不懂的尴尬。甚至骂她她都听不懂。
如此怠慢失礼,蒋星重心下已经格外清晰明了,哪怕她这辈子没遇见言公子,她也绝不会嫁给沈濯。
蒋星重才不受这种憋屈气,礼貌插话道:“你们说家乡话,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