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能是她重回到这个环境里,心里有更多的感触,所以说起这件事情时也就多了一份深沉。
而方弦之对于她之前的生活经历感触的越多,心里的想法也就越多,就越觉得她之前有多么的不容易。
他拉着她的手说:“其实你真的想岔了,我……”
他说到这里略一顿,深吸了一口气说:“其实在那天说要负责之前,我已经喜欢你很长时间了,只是之前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交集,你又实在是太小,所以……”
景燕归之前就知道他对她有意,但是他之前说得含糊,远不如今天说的直接,她有些好笑地问他:“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方弦之回答:“你还记得之前你下地的时候总会经过大石塘吗?”
大石塘是银山村最大的池塘,因池塘的旁边有一块大石头而得名,那个水塘横穿了半个村子,且肩负着村子里大半浇水的重任。
景燕归之前一直被景家虐待的时候,每天要干很多的农活,所以基本上每天都会从那个水塘前穿过。
她有些好奇地问:“大石塘离你家似乎也有些远,这事和你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
方弦之笑了笑:“那是因为我之前最喜欢坐在大石塘旁边的石头上看书,你天天从那里走。”
景燕归当时天天忙着干农活,走路都走得飞快,平时基本上都属于目不斜视的那一群人。
且那块大石头旁边总有村里的小孩子在那里玩,她偶尔会瞟一眼,却并没有用心看,所以也从来就没有关注过那里有什么人。
这会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想起来了,她似乎偶尔也有扫到方弦之坐在那里。
只是当时他们属于见面都说不上话的主,又怎么可能会有更多的交集,她是个务实的人,更不会觉得自己有机会嫁给他,所以就算是看到他,也就只是看到了而已,心里对见到他的事情完全不会多想。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时就算是看到了他,在她的眼里,他和那些在石头边玩耍的小孩子也没有什么两样,自然不会为他分心。
所以这些记忆在她的心里一直都很淡薄,淡到她要仔细想才能想起来。
她轻笑一声:“我当时还小,你的口味好像有些奇怪。”
方弦之轻掀了一下眉:“其实也不奇怪,可能是年少时的逆反心理,当时我不管是在村子里还是在帝都又或者在学校,总有女生喜欢往我的身边凑,而你是唯一不凑过来的那个人。”
“那时候的你目光纯净,别人家的女孩子晒一下就黑得不行,只有你,完全看不出来黑的样子,也就格外的显眼。”
景燕归实在是没有想到方弦之对她生出情愫来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她不往他的身边凑!
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好笑,但是她也能理解。
感情这种事情有时候真的是玄之又玄,且还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少年的感情又单纯真挚,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把两人的事情想了很多回。
且他又大她好几岁,在感情这种事情上总归比当时的她要开窍一点,也更知道自己的心思。
方弦之又接着说:“大约在你十六岁的那一年,你刚下了地回来,当时可能是在泥田里摔了一跤,全身都是泥,景晓月当时穿得整整齐齐的在旁笑你,说你跟个泥猴子一样。”
“你们姐妹两人当时的反差极大,我记得你当时只沉默不语地在那里洗着身上的泥巴,她在那里说得似乎有些无趣,就独自走了。”
景燕归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是暑假双抢的时候,家里几亩地光凭她一个人是不可能收得完的,更不要说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新的稻苗栽到田里。
那时景建国也在回家来干活,那天景燕归在踩打谷机的时候,一不留神让滚筒卷到了手里的稻子。
她当时果断地把手里的稻子扔了,这才免除手指头被打谷机上的铁钩给钩断。
第927章 情不知何所起
景燕归却直接被景建国打了一巴掌,说她是个败家的玩意,那把一大把谷子给扔了出去,全家人都得少吃一顿饭。
当时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刘春花和景晓月都对她冷嘲热讽,她心里有些悲凉,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家里的孩子,父母对他们的差距会有那么大,更不明白为什么她做那么多的活,父母还不喜欢她。
她那天有些不在状态,又被景建国骂了几回,然后景留洋还趁她不备直接将她推到水田里。
水田里全是泥巴,她当时身上的泥巴就把自己给裹住了。
那天忙完之后,她是心力交悴,又哪里还有力气跟景晓月说话?
其实当时她不但全身上泥巴,脚上还被蚂蟥给咬了好几个口子,还在流血。
那天的记忆对她而言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正因为如此,所以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又重生了, 也依旧记得清楚。
她轻声问:“难道你哪里在偷看我洗身上的泥巴?”
方弦之点头:“没错,我当时就一直在旁看着,当时天已经黑了,你身上的皮肤又白,我坐在那里,就只看见你身上雪白的皮肤。”
景燕归:“……”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方弦之竟还有这样的时候!
她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身的皮肤会格外的显眼,同时还会让人忽略其他的位置。
她忍不住轻骂了一声:“流氓!”
这话方弦之现在听到却只是一笑,又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幼稚,但是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态,却依旧能心得当时的心情。
那时他已经二十三岁了,也算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对于感情或者与感情相关的性也远比当时只知道干活的景燕归要懂得多。
他不会告诉景燕归,就是在那一刻,他对她动了男人对女人的念头,想要和她结婚,和她在一起生活。
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讲,把他衬得有些肤浅,而他却又清楚地知道,那一次是他长到这个年纪第一次对女人起了欲望。
且当时的她处境实在是让人担忧,他便又起了几分隐秘的怜惜之心。
而当时的她又完全不知道,她那双黑如墨玉的眼睛那样清澈的看过来的时候,那里面透着的坚毅是多么的撩人。
说他喜欢她最初只是源于她的美貌也好,说他喜欢她的坚强也好,说他喜欢她灵魂深处的单纯和执着也好,对他而言,喜欢了那就是喜欢了,他想护她一辈子。
景燕归听到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有些想笑,感情这种事情有时候就真的是那么玄妙,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她笑着问:“如果那天在山崖下你没有遇到我,我遇到了是其他人,我们两人岔开了,你又会如何?”
方弦之想了想后说:“不知道,但是我估计我应该会想办法和你在一起,然后把你娶回家。”
景燕归想起前世她重生之前,他也依旧没有娶妻的事情,心头不由一震。
前世她被二赖子救回来不久,因为名声受损的缘她直接就被刘春花给塞到了南方的工厂。
当时刘春花的效率极高,只怕是没等方弦之做出反应来,就将她给弄到南方去。
而她一到南方,就算是和方弦之彻底断了联系。
她当时又是被二赖子背回村里的,就算是方弦之想要娶她,只怕还得好好过江倚楼那一关。
而江倚楼肯定是反对的, 就更加不可能帮他去打听她的消息,甚至还会想办法让两人没有见面的机会。
也可能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方弦之在她前世死时,一直没有结婚。
景燕归不知道自己有推测到了几分事情的真相,但是她却知道自己近个猜测很可能很接近事情的真相。
所以前世的方弦之一直没有结婚是因为她?
她想到这个可能性眼睛不自觉地就红了,这个男人说喜欢她的原因是因为她长得比村里的女孩子好看,但是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付出了那么深的感情,又哪里还有一分所谓的浅薄?
她伸手抱着他说:“方弦之,那天在山崖下遇到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
这中间的种种,她无法跟他细说,却又觉得许是老天爷觉得她前世活得太过悲惨,而方弦之也太过孤单,所以才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方弦之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好好的怎么还红了眼睛?难道是被我的真情打动?”
他这话完全就是以调笑的语气在说,却又无意中说中了景燕归内心的心事。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说:“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景晓月把我从山崖下推了下来,然后我没有遇到你,遇到的是二赖子,我当时昏迷着,他把我背回了村,刘春花让我嫁给他,我不同意,刘春花就让我南下打工。”
方弦之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当时那样的情况,景燕归那样的处境,只怕真的能被刘春花逼死!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却问:“后来呢?”
景燕归回答:“后来我就一个人在外面打工,赚的所有钱都被刘春花拿走了,也没能遇到我妈,自然也就不知道我是刘春花抱养的,然后因为长期生闷气得了癌病死了,而你终生未娶。”
简短的几句话概括了前世的一切,中间的艰苦辛酸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方弦之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思考她话里的可能性,他觉得那个可能性很高。
他低声说:“只是一场梦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景燕归回抱着他说:“是啊,只是一场梦而已,不需要放上心上,只是有了这个梦做对比,我就觉得我自己太幸福了。”
方弦之的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抱着她的手却微微有些发抖。
一种从未有过的惧怕从他的心里升起,他的眸光幽深,呼吸也有些乱了。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他昨天晚上也做过这样的一个梦,不过是那个梦却是从他的角度去经历。
第928章 恶梦不会再发生
方弦之当时听到景晓月要算计景燕归的时候,他因为对山里的路不是太熟悉,所以绕了点路,去的时候景燕归已经被二赖子背回了村子,而后就听说二赖子给景燕归下了聘礼。
他听到这事后如五雷轰顶,当时求着江倚楼去帮他到景家提亲,却遭到了江倚楼的强烈反对,理由是景家不是好的结亲人,景燕归又和二赖子搂搂抱抱了,不适合他,他有更为广阔的天空,适合更好的女孩子。
他当时就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只是他才刚刚想出了解决的法子,景燕归就南下打工了。
可能是江倚楼想要阻止他和景燕归在一起,屏掉了很多关于她的讯息,他费了很大力气也只能偶尔听到一些关于景燕归的只言片语。
因为这件事情,他的性情也就越来越冷,不管是谁给他介绍对象,他都直接拒绝。
苗若花也曾纠缠过他一段时间,却始终不能让他点头,她也就放弃了。
而后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工作上倒是做出了极大的成就,却始终没有太多关于景燕归的消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之后,他终于知道了景燕归的准确消息,他便找了过去,却听到了她的死讯。
他当时就吐了一口血,不敢相信多年的坚持却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为她操办了葬礼之后,没过多久也病逝了。
从某种程度来讲,那个梦就是两人悲剧的集合。
也因为这个梦,方弦之醒来之后一直有些心绪不宁。
他听到景燕归的话后,就觉得这一切也许并不是梦,而是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在梦里那绝望无助的感觉,让他几近崩溃。
而梦里所有事情所有的转折,都从二赖子把景燕归从山崖下背走开始。
景燕归感觉到了他激动的情绪,伸手轻拉着他的手问:“你怎么呢?”
方弦之的眼睛微有些红,温声说:“没事,我只是庆幸那天遇到了你,没有发生梦里的事情。”
景燕归的嘴角微微上扬,将他抱得紧了些:“所以我才觉得自己格外的幸运,我遇到了你。”
方弦之伸手抚着她的后背,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大了些,只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