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问了个与现在沉重话题不符的话:“方才夫人在屋中与青鸾说了什么,怎笑得那般开心?”
明毓脸上有一瞬没反应过来的茫然,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他的是什么,望着他良久的无语。
“女儿家的事,少问。”
谢衍抿了抿唇,说:“只要不是别的女儿家,而是夫人的事,作为丈夫也是听得的。”
明毓彻底不想与他说话了。
谢衍总是能把话题给终止了。
她浅浅翻了个白眼,把契书折好,拿上梳妆台上的牌子站起一并拍在他的胸膛上:“你自己拿好,别塞给我。”
说着坐下,转身对着铜镜,把青鸾方才簪入发间的发饰拆下。
青鸾最近学得一些新头髻,便回来尝试了,她们方才聊的有李媪和两个婢女的事,也有这新头髻。
那些躲在暗中,暗戳戳盯着人的视线没了,明毓心情自然也跟着畅快了,笑意也多了起来。
谢衍按着胸膛上的契书和牌子,又瞧了眼妻子。轻轻一叹后,这才把东西放回匣子中,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不出意外,接下来这几天,他身边不会有消停的时候。
他想,若他真的出事了,那她也能知道这些东西搁在哪,又都是做什么的。
第42章 四十二章
谢衍交代后事般的举动, 明毓越琢磨心里头就越堵得慌,半宿没搭理他。
半夜屋内温度骤减,好似一下子入了冬,明毓睡得不舒服, 总是哼唧两声。
谢衍自她夜起险些摔了之后, 他睡得都不会很沉。明毓哼唧了几次后, 他便醒了。
他以为她也醒了,眯着惺忪双眼凑了过去, 问:“怎么了?”
没有听到回应, 谢衍慢慢适应了帐内的微弱光亮后, 才看到她依旧在睡梦中,半个脑袋都缩进了被衾中。
她侧弓着身子睡,他隐约中似乎听到了个“冷”字。
谢衍性子虽冷淡, 可到底是个男子, 体温总是相对来说高一些。
听到她说冷, 脑子还未彻底清醒的他, 便入了她的被衾, 贴近她。
两个人睡在一个被衾,身体贴着身体, 总会暖一些。
明毓感觉到有一块热石贴近自己,她下意识凑近, 手脚一并搭上了热石,轻轻蹭了蹭。
她睡得迷糊时,只觉得这石块绷得硬邦结实的, 最重要的是热的, 舒服得她轻轻的喟叹了一小声。
她倒是舒服了,谢衍却是不舒服了。
一瞬清醒, 彻底睡不着了。
手臂紧紧贴着绵软之处,他能感觉得到那处的柔软与温度。
热气自腹下上涌,身体顿时热得厉害。
谢衍身体僵硬绷紧,一动也不动。
一整宿下来,谢衍堪堪只在上半夜睡了两个时辰,下半夜只睡了半个时辰。
温香软玉在怀,是谢衍所想,可却也是一种折磨。
谢衍忽觉得自己对这情事还是了解得过早了。等景煜出生到她坐完月子,再休养一段时日,起码还要有一年的时间。
当然,这一年时间里也要慢慢征得她同意,改变她的想法。
谢衍动作轻缓地起了床,下了榻后,往她的被衾上多压上了一床被衾,这才放心离开。
明毓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又做了个溺水梦,恐惧感袭来,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喘息着惊醒过来,噩梦的那瞬惊悸过去后,她盯着自己身上的两层被衾陷入沉默。
敢情她会做噩梦,是因为这两层被衾!
能给她多盖上一层被衾的人,除了与她同榻的谢衍外,还能有谁?
谢衍这是要把她给送走吗?
一早就被上一世身死的噩梦惊吓到,明毓脾气大着呢,躁郁坐起,用力地把两床都掀开。
要是谢衍还在这,定会招她骂!
明毓出了被衾,好似感觉比昨日还冷了。
她穿上衣裳,披上厚披才走到窗牗前,轻轻推开窗牗,刺骨寒风争先恐后的灌入,冷得明毓立马把窗牗关得严实。
这天也太冷了,屋中不烧炭根本就暖和不起来。
唤了声青鸾。
青鸾应了声,说去打热水进来。
不一会,青鸾和红莺一同进来。
红莺说:“这天气可真冷,夫人要不要烧炉子?”
明毓想了想,说:“开些窗,再起个火盆吧。”
红莺便出去烧火盆了。
等用了早膳后,天气又冷又下雨,便全都挤到一个屋子里头,围着火盆,说说笑笑地做着针线活。
红莺道:“这院子里边少了那几个人,说话也不用小心翼翼,生怕那句话说错了,从而传回府里去。”
谁都知道这三个人是谢家主母安排的眼线,只是没点破,偏生这几人都把她们当傻子。
说到这,红莺又道:“也不知那李媪怎样了,衙门怎的还没传消息回来?李媪当真可恶,就该一直关着,”
红莺也是在李媪被抓走那一日,才知自家夫人有了身孕。
她旁敲侧击青鸾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但看青鸾的表现,好像也是刚知道。
要是青鸾知晓,夫人独独瞒着她,她心里定是不快的。
知晓青鸾和春瑛也是差不多时候知道的,红莺心里好受了些,同时暗道夫人大概就是怕发生李媪这样的事,所以才会藏得这么深。
想了想又道:“若不然我去买菜的时候,顺道去打听打听。”
明毓摇了头:“你去衙门,衙门的人也不会与你说太多,还是等一等消息吧。”
这话才落,外头院子便有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声音。
“可有人在家?”
春瑛起了身,说:“我去瞧瞧是谁。”
说着,走出了屋外。
明毓略一琢磨也起了身,披上了厚披出了屋子。
再过几日便入冬了,今日虽未下雨,但天乌压压的,压抑而沉闷。
明毓站在廊下,院门打开,看到是身穿官家衣裳的捕快,她也走过天井,走到院门后。
捕快似乎已然知道这户人家的身份,上回面色冷肃,这回倒是面色温和了很多。
他朝着明毓一礼:“见过夫人。”
明毓略一颔首。
因前天谢家来了捕快,押走了一个老媪,巷子里的人都好奇得要命。
向谢家的几个下人打听,都只说是那老媪偷盗钱财,被抓了个正着。
明毓不想成为他人饭后闲话,便与衙差道:“官爷请进来说话。”
捕快忙道:“不敢当。”
进了院中,明毓才问:“可是那老媪有消息了?”
捕快应道:“我们拿着老媪的画像走访了医馆,证实了她确实是去买了夹竹桃粉,我们几番审问她,她皆不配合,昨日便发现她疯了。”
春瑛闻言,怀疑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装疯?”
捕快摇头:“不至于,她疯得失了禁且胡言乱语,大夫来瞧过了,她确实是神志受损。”
明毓问:“那之后怎么处理?”
捕快道:“毕竟不能自理,衙门也不可能照看她这么个半截身体都埋进土里的老太,而且还神志不清了,所以大人来让我问事主,是否能以钱财来和解?”
老太是真疯还是假疯,明毓不知。可她不能饶过要害景煜的人。
她摇了摇头:“我若不愿和解,难道就该让她家人把她接回?”
捕快一愣,应道:“事主既不愿和解,那便关入疯人塔,夫人看如何?”
明毓点了头:“那便关进去吧。”
捕快点头:“那在下明白了。”
捕快临走时,明毓问:“李媪疯前,可有说下药的原因?”
捕快应:“倒是说了,只是让人匪夷所思,她招供说是因以前在谢府时,她看着谢大人长大,算是乳母了。谢大人还未娶妻时,向来敬重她,可自从娶妻后,谢大人便越发轻视他了,夫人更是瞧不起她一个老不死的。搬来这梨花巷后,更是诉说夫人把她当作了累赘,因此她心生怨念,便去药馆买了夹竹桃粉想害夫人。”
明毓闻言,心里清楚这李媪七八成是装疯,一个寻常人都快要被吓疯了,哪里还能为旁人守口如瓶?
更别说像李媪那般贪生怕死的。
装疯大概是孙氏的意思,或是觉得她会和解?
又或者让人进了疯人塔后,再用什么手段把人从疯人塔中接出来。
可既然进去了,李媪就别想再出来了。
*
谢衍接下了水户巷的案子。
水户巷频频有十几岁到四十几岁的汉子失踪。因都是在深夜失踪的,且都消失得悄声无息,所以有人传是妖怪抓人,玄乎又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