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户巷都是底层人居住的地方,所有难缠的人都聚集在了这处。只要给钱,这里的人可以做任何事,所以说这水户巷也是犯法最多的地方。
官衙几次来敲打,都无法遏制。
虽水户巷乱,可却不能把这些人都赶出长安。
在这长安城里头,最脏最累,无论更夫,还是倒夜香,亦或者是脚夫等这些没人接的活,都是这巷子里头的人在做。
长安地价贵,这水户巷在城墙最偏的地方。
几乎都是外来户,一间小屋子中是大通铺,住了七八个人。
又臭又脏,大理寺很多人都不愿意接这个案子,所以谢衍很轻易就接了下来。
再说丁胥和陈九便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
二人机缘巧合入了大理寺做最低等的杂役,总盼着有朝一日能活出个人样来。
丁胥滑头得很,入了大理寺当了杂役后,在外说是大理寺的衙差,借着这个身份认了很多干亲,人脉也广。
谢衍如今住的院子,便是他认的叔公。
谢衍带着二人去了水户巷,旁人见到二人,都纷纷喊“丁爷,陈爷。”
一身寻常便服的谢衍,暼了他们两人一眼。
二人顿感羞耻,丁胥解释说:“属下二人不再是杂役,已入了内寺做了差使,所以在水户巷,属下二人也算是活出人样的名人了。”
谢衍对这没有任何见解,只道:“既如此,便发挥你的优势去探寻消息。”
丁胥闻言,神色一忧:“那爷你呢?”
在外,谢衍隐藏了身份,只称爷不称大人。
谢衍道:“陈九在。”
丁胥看了眼陈九,身高体壮还力气大,只是太憨了,自小要是没他护着,不知该怎么被人欺负。
他叮嘱陈九:“你机灵点。”
陈九点头:“你放心。”
丁胥瞧着这看着凶狠,实则内里傻大个的陈九,一点也不放心。
别看着看着,把他家大人给看没了。
不过,这是他的地盘,陈九不靠谱,自有人靠谱。
丁胥心里有数后,就转身去找熟人探听消息了。
水户巷的巷子甚是窄小,两个人堪堪侧身才能通过。
有佝偻老叟从前边步履蹒跚地从前边走来,谢衍眸色淡淡拉着陈九侧过了身子。
陈九看了眼那老叟,自觉地走到谢衍前边来,然后侧着身子让老叟过去。
老叟瞧了眼二人的站势,悄然动了动袖子,复而低着头,颠颠巍巍从他们身侧经过,消失在尽头。
陈九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低声疑惑道:“这巷子里多为有力气的汉子,很少有这么老的老叟,且瞧着也衍生。大人方才未提醒,属下便觉得古怪了。”
谢衍拉陈九,是暗号。
谢衍转头瞧向巷子尽头,沉吟片刻后,说:“他没把握下手,所以走了。也或许只是一个试探,又或是不仅仅要我的性命……”
若想杀他,这窄道最方便下手,可既然没有下手,便也有可能有别的思虑。
亦或者或者是杀了人后不能立刻走,还需要在他的身上取下什么东西?
谢衍心下细细揣测。
一刻后,丁胥回来了,问陈九:“方才一切都好吧?”
陈九把老叟的事说了。
丁胥看向自家大人,说:“这归途,怕是有埋伏。”
谢衍略一点头,道:“既要防,也不影响查案。”
水户巷这个案子,是谢衍上一世没办过的,且也是一个悬案,自是不能再依靠着上一世的经验。
在水户巷待了半个时辰,勘查过失踪者居住之处,以及了解失踪的地方和时间后,谢衍便打道回大理寺。
离开水户巷,有一个湖,湖旁道路两旁皆是竹林。
在长安城,只要不是入了夜,随处都可见到人。
道上三三两两挑着担子,或背着背篓的人。谢衍的马车在这却显得格外的突兀。
马车慢行而去,正压经过坐在小道上歇息的一个汉子前时,汉子忽然一抽起倚在肩上的扁担,朝着马腿狠狠扫去。
丁胥便是手疾眼快,拉着缰绳大声急“吁”的一声。马儿还是被打到了前腿,惊得高声嘶鸣。
马车随着马儿激烈地蹬腿而剧烈摇动,马儿乱窜了数步后,前肢剧痛不堪重负,前腿轰然跪地,马车也侧倒在了道上。
倒地前,坐在车儿板上的丁胥和陈九都反应迅速地跳下了车。
陈九疾步往那人而去。
来者不止是挥扁担的人,在他出手那瞬,林子中忽然窜出三人,还有四个行人都纷纷亮出了闪着寒光的刀。
但这显然是两拨人,看到对方都相继一愣。
陈九与挥扁担的人交手时,有人道:“尔等若也是与我们一样的目的,那便各凭本事,看谁先取得马车里的人的性命!”
那些人争相朝着马车而去。
而丁胥则早就不见了人影。
有人快速掀开了马车,看到空无一人的马车,瞳孔猛然一缩!
——中计了!
就在此时,脚步声从前后传来。
杀手往前后一看,他们面具底下的脸色都蓦然大变。
道路两头,一头竟是拿着各种扁担和棍子的水户巷居户,另一头则都是拿着刀具,一身武夫打扮的人!
前前后后竟三十来人,皆来势汹汹!
第43章 四十三章
天色乌沉, 凛冽的寒风在竹林呼啸,狭道一片混战。
寻常人见势不妙,早已远远躲避了。
几拨人马分为了两方,刀刀相间, 棍棒与刀器相博。
武馆的人和水户巷的居民把杀手打得措手不及, 扁担和棍子都是极好发挥的, 刀子未到,扁担和棍子先到。
水户巷的汉子都是干苦活, 做脚夫, 做挖护城河的活计, 皆是一身蛮力。
而武馆的人,都属精锐,刀法凝实, 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 皆是真刀争抢交战下来的经验。
三十几个人, 朝着六七个人围殴, 奈他杀手身手了得, 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便是如此,也有漏网之鱼, 杀手中有人见势不妙,见缝逃走, 其他人追缉,却还是有两人逃走了。
其他五人姿态各异被压制住。
有人脖子上被架上了刀子。有人备受屈辱,四肢被压在地上, 便是脑袋都被踩着, 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谢衍与丁胥赶来的时候,打斗已停了一会, 场地狼藉一片,有人受伤,却胜在无人阵亡。
时下的谢衍,换了身水户巷居户的打扮。
衣裳是满是补丁的粗衣,一双破草鞋,再戴着一顶草帽,低头微弯着腰,俨然是水户巷居住的苦力。
杀手瞧到谢衍这身打扮,都暗自咬牙懊悔轻敌,才会中了计。
谢衍朝着水户巷居户和众武夫一揖:“谢某谢过诸位相助,等处理了这些个杀手后,再设宴宴请诸位,感谢诸位相帮。”
武馆教头回道:“谢大人客气了。”
谢衍:“应该的,但时下还要麻烦诸位把这几个杀手押往大理寺去。”
众人捆上了杀手的手脚,捂住了嘴巴。就地砍了几根粗大的竹子,串过手脚,好似抬猪一样,抬上就走。
众人抬着这些杀手走街串巷,一堆人围观,指指点点。
他们做这行当,刀尖舔血,凶险是常有的事,大风大浪也是见过了的,可却未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杀手羞愤得心想不如让他们死了算了!
围观中有好事者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大理寺外头。
与跟在最末的人打听,才知晓这些人是行刺朝廷命官!还是大理寺的官!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敢冒着如此大的凶险行刺朝廷命官?
有好奇心的人越发的多,行伍也越来越长。
谢衍眸色浅淡扫了一眼身后的行伍。不出今日,这事必然会闹大,绝不可能轻易善了。
人还未到大理寺,大理寺里的人便听到消息了,都纷纷到衙外围观。
陆司直看到一身贫民打扮的谢衍,恍惚了好一会才问:“你怎地这副打扮?被绑着的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谢衍望向那些被捆绑抬着的杀手,语调甚是平静,颇为轻描淡写的说:“这身打扮是为了避开暗杀,而这些人则是来暗杀下官的人,至于其他人,则是帮下官脱险和捉拿杀手的人,有肖家武馆的人,也有水户巷的居户。”
陆司直听到是暗杀谢衍的人,面上露出惊愕之色,后边的话却是没怎么听进去。
陆司直惊诧过后,问道:“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谢衍收回目光,轻一摇头:“在谢家时,下官几乎深居简出,便是任职大理寺评事后,小案子的犯人不至于恨下官入骨,大案子的话便也只是协助大人查的伯爵府案子。”
陆司直沉思片刻,说:“还是先把人押进去,刺杀朝廷命官兹事体大,得告知温公,由温公定夺谁来查这案子。”
温公便是大理寺卿。
此事告到了温公处。
温公身为大理寺卿,听闻此事,勃然大怒,令彻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