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舒有些心急,这才勇气抬头看向妈妈,在内心斟酌了片刻,说道:“外面还在下雨,天黑了也没有车啊。” 而且他抬头看到妈妈手上没带行李诶?这个发现让他又开心了起来。
小孩儿的思维逻辑满分!所以这是在挽留她吗?
苏晚无所谓的耸耸肩,“没事,我包里有伞,而且我要先去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就坐火车回去了。”
“好吧……妈妈,再见。”
苏晚看向明显失落的傅望舒,“嗯,再见。”
苏晚很想弹他一个脑瓜子,还挺犟的,现在有她在这儿,他大姑姑今晚肯定不会再来陪他了。
所以这小子害怕想留她,直接说不就行了,这性格肯定不像她,反正她在这个年龄段的时候,每一份不爽都会表现在脸上和嘴里,让她爸气的不行。
傅望舒呆呆的坐在床上,整个人显得很没生机。
就在下一秒,就见苏晚抬起双手捏了捏傅望舒的脸,“不管你想不想,喜不喜欢,我现在都不会走,我有责任待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爸回来了再说。”
苏晚说完后看了看他,傅望舒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注视着她,没有动弹。
不会被吓到了吧?想到他的病,苏晚后悔自己刚才的话,她说话的时候,应该多想想的,她不能拿对大人阴阳怪气的语气来和他说话的。
这时傅望舒偏头看她,大大的眼睛里似乎只装着她,一双眼睛亮若星辰,“真的不会走吗?”
怀着愧疚,苏晚语气无比温柔,随手将一缕头发捋在耳后,“嗯,所以你要在这里听收音机等我回来,还是陪我去接水洗衣服?”
傅望舒的答案当然是后者啦,之后不管苏晚做什么,他都亦步亦趋地跟着。
苏晚想:这小孩儿可能还真是怕她走了,她不管他啦。
傅望舒洗漱完苏晚就让他上床睡觉去了,而等她都收拾好后,时间也快到八点了,苏晚能听到护士在各病房走廊外奔走相告要熄灯了,她这才上了另外一张单人病床,准备熄灯睡觉。
窗外雨越下越大,哗啦啦地响个不停,没一会儿,又开始电闪雷鸣。
虽然她不怕打雷,但声音太响,总归是睡不着的,苏晚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依旧觉得不知道她以后要怎么对待傅望舒,怎么弥补自己的愧疚。她又想起了还在矿下的傅白榆,这么大的雨不会灌下去嘛,也不知道他前世是怎么活着出来的,什么时候出来的?这么一想苏晚越发觉得意识清醒起来。
两张床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苏晚侧头看了旁边一眼,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了笑意,傅望舒应该是睡着了吧,盖着被子安安静静地,倒是很好带,她听说有的小孩儿晚上都是要家长一刻不停地拍着背才能睡着。
想着想着,又一声骇人的雷声响起,苏晚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借着月光,她刚刚明显看到床上的人抖了一下。
是没睡着吗?还是被惊醒了?
苏晚没再多想,掀开被子翻下床,坐在傅望舒的床边,帮他盖好被子,拍了拍他的背,“别怕。”
明明在害怕打雷,为什么不吭声呢?她又不会笑话他。
被子里的人瓮声瓮气的回答:“嗯,妈妈,我不怕了。”
苏晚坐在边上这一会儿,又响了几个雷,傅望舒嘴上逞强说着不拍,但又会颤抖不止。
苏晚轻轻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叹了口气,抱着自己那张床的被单枕头放了上去。
苏晚躺下后,傅望舒一直侧躺着看着她,月光透过窗子照进病房,映衬的他那双大眼睛亮得异常。
苏晚心中一动,她好像找到了点养孩子的乐趣,尤其是他一双眼睛只有你时,那种感觉很微妙。
苏晚看傅望舒的眼神柔软了些,“睡不着?”
傅望舒扣着手指头,有些害羞,“嗯。”
小朋友这眼睛一看就没什么睡意在的,苏晚略一思索,“给你讲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少年叫阿拉丁,他被人骗去了一个充满陷阱的洞穴,里面有一个神奇的油灯,油灯里住着灯神,可以实现主人的愿望……”
苏晚讲故事时,虽然困极了,也越发觉得意识困顿起来,但没有一点儿的不耐烦。
傅望舒能感受到,满心的忐忑在这一刻彻底放下,他现在没有惹妈妈不开心。
“妈妈。”
他的妈妈真的很好很好,他也要做个很好很好的小孩儿。
“怎么了?”
傅望舒在想,要是真的有灯神就好了,这样他就能许愿永远有妈妈和爸爸陪着。
见傅望舒又不吭声了,苏晚低头看他,发现他正专注的看着自己。
可她真的很想睡啊,“闭着眼睛睡吧。我再给你加个十二生肖的故事。”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属相,属相呢,你也知道一共有十二种,他们又称十二生肖,可你知道这十二生肖是怎么排出来的呢?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天上的神仙……”
傅望舒现在很开心,没感觉到困意,妈妈这样说让她闭眼睡觉了,他便也把眼睛温顺地闭上,可没一会儿就靠着她肩膀睡着了。
见孩子睡着了,发出平稳的呼吸声,苏晚终于放下心,眼皮重得怎么也掀不开,最终陷入了沉睡中,睡在这张小床上,苏晚睡得不是很安稳。
苏晚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一切都很模糊,她都看不清别人的脸。
只记得出现了好几个人对她讲话。
“你要和我一样痛苦一样被人抛弃我才会原谅,否则我永远恨你……”
“我忍住没有找你的日子里,你会不会庆幸我没有来烦你?”
少年的话虽然很决绝,语气却是饱含了委屈与思念。
……
最后是她好像在和谁说临终道别:“我希望下辈子有个真正可以停歇的避风港,有人送我花,会说爱我,会……”
那人轻声道:“会的。”
“我希望……算了,没下辈子了,现在我只想和爷爷奶奶埋在一起就好了。”
男人极力按下声音中的颤抖,“不好,你快醒过来,别睡了……好不好?”
……
……
“妈妈。”
苏晚因为一直在梦中,睡得并不沉, 能感觉到什么东西轻抚了下脸颊,她掀了掀眼皮,那感觉又没了。
苏晚睡醒以后还有些茫然, 她坐直了身体,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身旁的小朋友还在睡着,睡得很规矩,只是被子外的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装睡?
苏晚轻笑一声,起床后,在她刷牙洗脸时,突然回忆起来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不安心,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可是她确定自己没有这段记忆,所以这只是一个梦,对吗?
第25章 第 25 章
苏晚洗漱完回病房的时候, 就看到傅望舒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搬了板凳,正扶着窗户框站在上面,看着外面。
老天诶, 这可是四楼。
苏晚吓得一颤,猛地睁大了眼睛, 气都不敢喘一下, 轻声快步走过去,搂紧他的腰,一把从凳子上将他抱下来。
把人放下后, 她冷着一张脸,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傅望舒被她严厉的口吻给吓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睁着漂亮的眼睛愣了一下,显然是被吓到了,不过好在并没有哭, 有些慌乱, 吸了吸鼻子, 还跟她道歉:“对不起, 妈妈。”
看着他眼眶微红, 苏晚一怔,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 低声说道:“你刚刚的举动很危险,知道吗?”
“嗯, 知道的。”傅望舒低着头。
苏晚以为他被自己的臭脸吓到了, 心中虽然是一团气, 但还是放柔了声音道:“以后不准再乱来了,听见没有。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出去以后慢慢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傅望舒手指动了动,眼睛里带着紧张,低声道:“我……想看看爸爸会不会来医院。”
他在妈妈去洗漱的时候听到楼下有护士阿姨大声说送来了几个煤矿工人要急救,他想知道爸爸是不是在里面?
“行吧。”苏晚身体一震,憋着一口气。
她自然是更生气了。
又是想他爸爸,等他另一位监护人回来了,她立马走人就是,该滚回哪儿去就滚哪儿去吧,绝不打扰他们一家。
苏晚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里不断涌出的酸气,可沉默过后,她终是起身去打了热水给傅望舒洗漱。
洗漱好后,苏晚倒水的时候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挂钟,八点十分了,这小孩儿一会儿九点钟还要挂点滴,还来得及。
“你等会儿跟我走。”苏晚脸色不好看,瞥了他一眼,说完这句话也没再搭理他。
本来她是准备自己一个人去买早饭回来的,现在看来不带着他还真不行。亏她之前还觉得傅望舒乖巧懂事,现在看来,平时再乖的小孩,安全这方面也不能疏忽。
也难怪后来防盗网那么受欢迎,所以啊家里有小孩的一定要按上。
傅望舒说话带着鼻音,他唤了她一声,“妈妈…..”
他像是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苏晚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去猜,不过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好歹也轻哼一声,道:“嗯。”
医院的饭菜实在是清汤寡水,虽然生病的人适合吃清淡的饮食,但如果每顿都是这些能吃出石子的粗粮粥,米汤糊糊什么的,也确实没什么营养,而门口不远处就有一家国营饭店,所以苏晚想带孩子去吃点。
医院不远处的这家国营饭店味道非常好,好到苏晚后来再也没吃过比这更好的了,那里的味道也是这座县城留给她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苏晚记得傅望舒好像还挺喜欢喝豆浆的,等会儿可以买一点搭配着肉包吃。
她一边想着事一边带着孩子出了医院,虽说她想这个时代不太可能有大街上明抢孩子的事情发生,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大街上苏晚还是把傅望舒牵上了。
苏晚叹了口气,养个孩子确实是要操不少心。
牵着傅望舒的手,苏晚能感觉到他有些紧张,手是绷着的,他的手软软小小的,虽然还小,不过可以看出手型却是漂亮极了,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像是艺术品似的,这手和他心心念念的爸爸的手很像,虽然他爸因为干农活手上长了茧子,不过美感也没影响太多。
曾经很是让苏晚感觉到自惭形秽。
傅望舒被妈妈牵上手后确实是怔了怔,随即嘴角翘起来,他刚刚不应该那样的,也惹妈妈生气了,他知道错了。
到了国营饭店后,苏晚找了个位置让傅望舒坐好,叮嘱好他千万不要乱跑,她这才转身给他买肉包和豆浆去了,现在舍得花钱和票来国营饭店吃早饭的人不算多,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午饭的时候过来吃。
所以现在排队的人不是太多,苏晚没两分钟就买到手了。
“吃吧。”苏晚把东西放到傅望舒面前,自己也坐下拿了个肉包子吃了起来。
肉包子也非常大个,胖嘟嘟的,苏晚感觉这比她的手都要大,拿起来在手中很有分量,里面是纯肉馅的,用料简单,不过一口咬下去那鲜美的肉味儿一出来,苏晚眼睛都直了,好吃的能叫人吞掉舌头。
就是这个味道,后来也不知道这里的厨师到哪里开店去了,苏晚就没再吃到过这味道了,不过现在回来了她一定要多吃几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