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之所以反应这么激烈,因为她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些画面, 是与现在差不多的对话,她对面是中年的傅白榆,她人之将死也没什么顾虑了,很直白地问他为什么以前和她上床,就皱眉很难受想吐一样?他也说是因为那时苏晚喝了酒的原因,因为以前有不好的经历:
那时年纪小, 可少年的容貌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秀气, 傅外婆为了省钱让傅白榆头发留的老长了才会带他去剪, 因此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雌雄莫辨, 村里老光棍喝醉后可能是认错了性别想侵犯他……虽然没得逞, 那人后来也因为山体滑坡死了。
可从此后他对酒精就格外的反感,也不喜欢和人接触。
和苏晚亲密接触那几天, 虽然他很喜欢很刺激,可终究还是没忍住自己对酒精本能的生理性厌恶。而且从那以后苏晚就对他很冷漠, 他还以为是自己技术差伤到了她, 后来也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事。
中年傅白榆清冷的神情说出的话十分自然。
苏晚回想了一下, 她好像确实是为了壮胆每次都喝了点。可这是什么鬼记忆啊?她没听错吧?什么叫虽然很喜欢很刺激……这说话时的语气跟表情,让她很怀疑, 这是她认识的冷清傅白榆吗?
大抵是苏晚面部情绪外露的有些精彩,傅白榆垂眸看她,轻声询问:“你怎么了?”
她捂住傅白榆的手,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炽热的呼吸,手心酥麻,心脏跳得厉害,苏晚带着羞耻感忙又缩回了手,“没事。”
虽然她不愿意划开伤口给别人看,也不想看别人的伤口。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苏晚还是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小时候被醉汉欺负过,所以讨厌酒味?”
傅白榆眼里露出疑惑,“对。”
看来记忆是真的,苏晚愈发迫切想找心理医生催眠一下,看能不能找回自己这些没有的记忆。
是不是她真的亏欠他,所以这辈子面对他才会心神紊乱?苏晚潜意识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苏晚红唇微张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默默地把水杯递给他,“你先把水给小望端过去。”
她明显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傅白榆垂下不解的眸色,沉默不言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无端地对傅白榆生出些相同遭遇的怜惜,苏晚摇了摇头,准备处理地上的酒渍,她撒了点柴灰掩盖再用扫把扫掉,又接了一盆水冲洗干净。
外面天也黑了,苏晚把灯打开,将就锅里的水把家里剩的一点面条下了,还去院子里摘了一个熟透的西红柿,拿出柜子里的鸡蛋,她准备做个简单的西红柿炒蛋的盖浇面。
没什么技术含量,面做得很快,三碗面端到桌上,苏晚抬头时正好看到门外往厨房走过来的傅白榆,道:“别进来了,你带小望过来,吃饭了。”
“嗯。”
然而下一秒,苏晚听到傅白榆离开的脚步声停下了,居然又折返回来了,两人面对面,昏黄的灯光从头上照过来,将他的的身影包裹住苏晚整个人。
苏晚抬起眼帘,人站在她面前,她有些莫名。
只见傅白榆从衣服里抽出一张手帕,递给她一边指了指脸颊,“这里有灰。”
“哦。”苏晚没接,随手用衣服擦了擦,能看到傅白榆面上一闪而逝的失望。
很快,傅望舒被带了过来,他一直翘着嘴角,仿佛很开心,“妈妈。”
“嗯,快坐好吃饭,身体还难不难受?”苏晚把筷子分好后问道。
傅望舒摇了摇头,挑了个离妈妈近的位置坐下后,盯着面前的面条,用双手捧过属于自己的小碗面条。
苏晚余光瞥见傅白榆还没动静,就站在一旁,看她的眼神,好像在询问自己可不可以坐,苏晚无奈了,都到这份上还不好意思吃她的饭吗?
“愣着干什么,坐下吃饭吧。”
见苏晚开始吃了,傅望舒也小口地吃了起来。
苏晚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父子俩吃面的姿势都一样,也真的有人能做到吃面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没问傅望舒味道如何,她自己都觉得味道一般,太寡淡了,不能和傅白榆的厨艺比,她就不自取其辱了。她吃的慢,父子俩也不快,或者是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她一起吃完。
苏晚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想到父子俩今晚的住宿,“你们今晚……”
苏晚瞥了眼饭桌上心脏不好的小朋友,他咬着筷子,眼巴巴地看向自己,苏晚把到嘴边的话囫囵了一圈变成:“你们今晚要不将就一下,等会儿小望和我睡,傅白榆你睡旁边那间,不过没有床只能睡地上,有块地毯是新的。”
“好。”傅白榆握着筷子捏紧的手顿时松开了,想说什么,最后把自己想好的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吃好后,傅白榆起身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你去休息,我来洗。”
苏晚没拒绝,住她家让人干点活不过分吧?而且在火车上几天没洗澡,苏晚现在哪哪都不舒服。
刚刚她做好饭就往锅里加满了水,现在大热天的,洗澡水也烧不了多久,苏晚没再管他们,自己回到房间随意拿了一套衬衣长裤放到卫生间后,准备去厨房提水。
傅望舒正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他爸爸洗碗,见她进来,仰起脸蛋,有些好奇的看着她倒水,苏晚瞥了眼他汗湿的头发,有些犹豫道:“要我帮你洗澡吗?” 她真的很不称职,还没有给他洗过澡。
低头洗碗的傅白榆听出了她话里的犹豫,立马说道:“你先去洗吧,我等会儿帮小望洗,而且现在他自己会洗澡了。”
傅望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妈妈,脸上隐隐羞涩的表情来。
苏晚看得心里一软,弯腰和他对视,道:“自己会洗澡了?真厉害。”
她知道傅白榆对孩子养得很精心,品行也教的很好,虽然小望身体不好,但尽可能的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就算他是她认定的唯一的孩子,她以后也不会跟傅白榆抢抚养权的。
第41章 第 41 章
一夜过去, 第二天醒来苏晚脑袋有些晕沉,干净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折射进来,麻雀在院墙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她把凌乱的长发别到耳后,起身还有点没回过神, 伸手去摸, 身侧的床铺已经没了余温。
睡她旁边的小孩去哪儿了?
已经起床了?她昨晚还想着早点起来带小孩儿去挂号,现在也有所谓的专家号,难抢的很, 没想到还是起晚了。
苏晚揉了下惺忪睡眼,因为表卖了,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不过生物钟在也不至于太晚,偏头左右看了看,人确实不在房间, 只是床头柜上叠放了她和傅望舒昨天换下的衣服, 晾了一夜衣服已经干了。
很规整,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叠的。
谁准他进来的呀?苏晚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指腹触了触小衣服, 是傅望舒前两天穿的那件帅气海军衫, 苏晚翻开了它,细细地端看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只是觉得这小衣服让她感受到了久违地温情, 虽然习惯了孤独, 可谁又能真的不渴望亲近自己的血脉, 软软糯糯的就这么靠着你睡觉。
衣服上有个不起眼的破洞,苏晚翻身下床, 拿了书桌上的针线,坐在床沿上捏线穿针,她手工做得非常快,不一会儿一条完美的针脚出现在衣服上,她用蓝白色的线绣了只小海豚上去遮住了小洞,配着海军衫也不突兀。
苏晚叠好被子又把自己的衣服放进柜子,余光看见那几件苏母带来的衣服,差点忘了把它们收起来。
衣服很漂亮,有浅绿色的束腰荷叶边连衣裙、清新的碎花裙、藏青长款百褶裙、白色的灯笼袖上衣……可她不是那个哄两下就好的小孩了。
苏晚三下五除二的拿了个布袋装好,和昨晚整理出来的那些多出来的东西放在了一起,准备找时间交给苏聪,随后穿戴整齐趿着拖鞋出门,转了一圈,院里和隔壁房间都没人,但傅白榆的东西还在,应该不是走了,也不知道他们父子俩跑哪里去了。
摇了摇头准备去洗漱,在卫生间简单泼了些凉水洗把脸,她对着镜子发了许久的呆,虽然不想他们闯进自己的生活,可现在都没有傅望舒的病重要。
她带给他的,她狠不下心……
听到院里有敲门声,苏晚从手上取下皮筋三两下将头发利落扎在脑后,走出卫生间,清晨带着草木气息的清新空气随风吹入鼻息,扎起的黑发被风吹起。
开门后入眼是肌理线条明晰的上半身,偏白的皮肤紧致,几条结痂的疤痕,在阳光中蓬勃的荷尔蒙扑面而来,清晰的腹肌, 紧窄腰身,傅白榆身后还背着一捆柴,手上提着什么东西……
苏晚微抿着唇,桃花眼微上挑,随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睫毛安静垂着。
这人也不怕被人当流氓抓起来。
视线对上一旁的傅望舒,她可算是知道傅白榆消失的上衣跑哪儿去了,他穿着拖地的黑衬衣,手上抱着自己的衣服,脸上还有肉粉色的新鲜伤口,头发也湿漉漉的,苏晚心头微颤,忙问道:“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不小心摔跤了……”傅望舒声音显得有些低,可怜眼巴巴的盯着她。
傅白榆对上苏晚责备的眼神,对她轻声解释道:“刚刚和我出去逛了逛,因为不熟悉路况,不小心让小望掉小沟里了。”
苏晚无语地瞥了两人一眼,“先回去洗洗,把衣服换了。”
带着小孩快步回到房间,见傅白榆也跟着进来了,苏晚忙把人支走,“你进来干嘛,先去给他烧水呀。”
莹白肌肤晃得她眼花,也好看的要命。
“好,你先吃点东西。” 傅白榆放下手里那袋东西后,背好身上的柴准备离开,他进来的目的也只是想把早饭交给苏晚吃,没穿上衣他也有些不自在。
苏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白榆下意识打断她,带着些许无措,“我先出去了。”
生怕晚一步就听到苏晚拒绝的话。
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一旁的傅望舒开口了,“妈妈,这是爸爸给你买的早饭,芝麻馅的包子,我们已经吃过啦。”
苏晚哦了一声,“好吃吗?”
傅望舒点头,生怕妈妈不相信,语速奇快的回道:“好吃的。”
不过苏晚没打算现在吃,她要先找到之前装修时受伤买的药水把他伤口处理一下,看着不然她看着老是觉得不得劲。
不过傅望舒不知道,小心翼翼的问正在找东西的苏晚,“不吃吗?”
“等会吃,你先到我面前坐好。” 她让傅望舒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上前一步,靠在桌子上拿毛巾替他擦干净湿漉漉的头发,又用清水给他伤口周围擦干净,擦了消毒水,药等他洗完澡再涂。
傅望舒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直到一侧的脸庞被伸出的一根手指,轻轻碰了下,“疼吗?”
她语气里下意识地就带着安抚的意思。
语气太过温柔,傅望舒回过神来,唇角的笑意转瞬扬起,抬起头糯声糯气对妈妈道:“不疼。”
小孩脸上的皮肤太嫩了,随着时间流逝看上去愈发严重了,一小块擦伤周围已经红肿。苏晚挑了挑眉,怎么可能不疼?不过伤口处理好后,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闲来无事苏晚便出了门,用院子里的水龙头洗毛巾,视线一瞥,无意间注意到那零星几个红了的草莓,走了过去。
妈妈出门后,傅望舒脸上温柔的指腹触感仍旧明显,不自觉的用小手碰了碰那里,有些不自在的蜷缩了下手指,那种温暖感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他会记好久好久。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傅望舒不小心按在伤口处,轻微的“嘶”了一声,快速地收回了手指。
“手不要摸伤口,也不能碰水,知道吗?”苏晚拿着手里洗干净的草莓进门,自然是看到了他刚刚的举动,立马叮嘱道。
这句话让小孩白玉似的脸庞泛起了薄红。“嗯。”
苏晚注意到他的脸红,笑了笑,原来和其他小孩儿一样好动啊,自尊心还强,会脸红,她把几颗草莓垫着干净的手帕放在书桌上,自己小口咬着一个,另外一个递给了傅望舒。“喏,给你吃。”
纤长玉指拿着红艳艳的草莓,煞是好看,傅望舒愣怔,看着那颜色好看的草莓, 好奇地低声问道:“妈妈,这是什么?”
苏晚看到他睁圆眼睛,迟疑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解释道:“这是草莓,吃的水果,我尝过了,很甜。”
见他迟迟不拿,只好抬手把草莓放到他嘴边。
傅望舒小口咬住草莓尖,从苏晚手里接过自己拿着吃了。
“好吃吗?”这个季节草莓早就下市了,现在能长出几颗也算是幸运,草莓苗还是她买菜种的时候菜农送了几颗,个头小味道甜甜的蛮好吃的,她这也是第一次吃自己种的草莓。
“嗯,很甜。”
傅望舒吃得眼睛亮晶晶的,单纯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他,再对他好点。苏晚吃完嘴里那个没再吃了,忍不住频频打量他,脸颊有点婴儿肥,一颗小小的草莓也要分几口才能吃掉,吃东西时跟个可爱的小仓鼠一样,吃到好吃的会一脸满足。
由于她的视线过于专注,小孩儿察觉到了,但当他抬眼对视时,苏晚已不自然地转移视线,漫无目的地整理着书桌上的东西。
桌上堆着些高考书,她有好些天没看了,好在她志不在今年,最近也没精力搞这个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赚钱给孩子治病,苏晚想了想就把书收进了柜子。
见傅望舒望向放在角落的小提琴盒子,他应当对这个还蛮好奇的吧。这么一想,苏晚把盒子打开放在桌上中央,拿出琴熟练的调音,双眸微抬,“这是小提琴,一种乐器。”
她前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拉小提琴在国外讨生活,教学生,去餐厅表演……直到手术后伤到了神经,再也拉不了,也失去了生活来源。重生后也不是没想过靠这个技能挣钱,可现在很多家庭温饱问题都没解决,哪有闲钱学艺术,谁找她学啊,又不是什么大师。
调完音后苏晚简单拉了几个音,便听到傅望舒抬手鼓掌的声音,他鸦羽般的睫毛下眼底盛满星光,“妈妈,很好听。”
苏晚垂眸,嘴角微弯,拍什么马屁啊!
不过来着于眼前小孩的夸赞终究和别人是不同的,这种感觉很是新奇。苏晚轻轻一笑,她重新缓缓将手搭在琴弦之上,紧接着,修长干净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琴音如流水,一首轻快的乐曲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