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嫁女是没有资格葬入祖坟的。
所以老太太唯一能给温珊的体面就是一切下葬仪式都要照常进行,妥妥当当不出纰漏。
“祖母定是不答应撤灵的。”
哪有人设了灵堂不下葬中途还撤灵的。
但温塘想着过年期间正是和其他官员走动的时候,他家要是一片白,能把所有上门的人吓跑,他自己也不好出去结交。
余氏点点头,“可不是,现在你三叔父说,今年他被贬,要是还不积极走动,他的官位就不稳,以后咱们温家满门荣耀就不好说是怎么样了。”
说得好像,温家门楣是他在撑一样。
心里只想着自己的官位。
这样的人真的能走到顶端吗?
这些年温培管着家里的生意,没少给温塘银子。
特别是温塘调到京城,花了温培不少银子。
若以后温塘没有温培补贴……
温然看着另一边廊下说话的温柔温昊,他们的好日子还以为是该得的。
“大伯父是怎么想的?”
“你大伯父一边觉得你祖母对,一边又觉得你三叔父对,还没拿主意呢。你大伯母倒是赞成你三叔父的决定。”
庄氏想把温蘅留在京都,让秦氏相看一个好人家,当然赞成温塘夫妇的决定。
“明儿就是二十八了,今晚要拿个主意出来。”
余氏也轻轻叹口气。
这一家子,还好自己眼光好,嫁了一个有良心的。
晚上一大家子用了饭,老太太果然就把温珊灵堂的事拿到台面上说。
老太太心疼温珊,希望温珊最后一程能走得安详。
温塘道:“母亲,珊姐儿该有的体面,一样都不会少,只是这大过年的,我有同僚上门拜年,这对他们来说,不喜庆不吉利。我的意思是有一个小院子单独给珊姐儿停灵,其他的就按照过年的习俗来,也不用大红灯笼高高挂,就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就行了。”
温塘看向温培,“大哥,你说句话。弟弟我真不是那般自私的人,只是如今我已经被贬,家里的生意估计也会被我连累,过年,咱们都不去走动一番落了口舌,以后咱们有难了,谁能帮咱们温家说上两句话。”
温培也很为难。
他的生意能做起来,也有温塘官声的原因。
谁家做生意没个后台。
“珊姐儿只是个未嫁女,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不错了。大哥大嫂,你们还有鹏哥儿衡姐儿呢,这大过年的,总要带孩子出去走走不是。”
秦氏这话说到庄氏的心坎上了。
温鹏提前认识一些权贵,对他日后科举有好处。
衡姐儿多露脸对她的亲事也有好处。
庄氏便也劝着老太太,“就拿我和老爷的院子专门给珊姐儿停灵,这也不算撤灵,母亲,您放心吧,珊姐儿也是我女儿,我怎么忍心看她最后一程都走得不安稳。”
温培不说话,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们是做父母的,我说不过你们,你们爱怎么就怎么吧。”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不过温然看温培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很轻松。
戌时,温然就要和温境余氏回温宅。
刚出门,温然说想起有东西没拿,就转身回去了。
正堂里烛火还亮着,温培陪着老太太站在灵堂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此刻秦氏院子里,秦氏庄氏正在说过年可能会去拜访的人家,哪些人家是可以温蘅踮踮脚也能够得上的好人家,哪些是家世相当的。
温然进了院子大声说道:“三叔父,有件事情我想问一下。”
温塘蹙眉,他走到廊下,“什么事?”
“我那个小厮当日为什么会进柯家?是不是和四姐姐的死有关系?”
温塘连忙走下台阶,“你别乱说。”
“我不是乱说,你自己心里最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云霜推着温然往院子中间走,温然继续说道:“你当日找借口让我小厮进来,正好与那个假扮丫鬟的人联系,两人说话被四姐姐碰见,那个丫鬟心狠手辣就杀了四姐姐,你难道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温塘低声怒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害死四姐姐的凶手,你也有一份。她死了,你还怕她让你不能在过年时候四处巴结,天下竟有你这样的叔父!也对,你连亲女儿的亲事都可以拿来交易当筹码,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温塘阴恻恻道:“那又怎样,你这样的女儿,生来何用!你现在投靠左家,就以为安枕无忧了么?”
“所以你投靠二皇子,他宫里的宫女杀了四姐姐,你也不发一言,是吗?”
温塘恼怒道:“那是温珊命不好,与我何干。”
“走吧云霜,我不想看他道貌岸然的小人模样了。”
云霜推着温然出了院子。
温塘甩甩袖子转身进屋去。
出了院门,温然对站立门口的温培道:“这就是我要告诉大伯父的真相。杀死四姐姐的凶手,明后日就会绳之以法,她可以安息了。”
温培没说话。
直到手脚冰凉,冷风灌进脖子,他才打了个冷战,走进院子里。
他看着温塘,温塘眼神关切道:“大哥刚才你去哪了,大嫂正要和你商议去拜访时该送什么礼。”
这礼当然是温培出钱,送出的由头嘛,就应该是他这个工部员外郎担。
温培好半天说道:“没什么,就是去灵堂看了看珊姐儿,那蜡烛被吹灭了几根,我想珊姐儿一定死不瞑目,我就多给她烧了些纸钱。”
温塘听到‘死不瞑目’几个字,眼神闪了闪。
第237章 魏天禹解禁了
“送礼这件事我回去想想。”
温培没有给痛快话,温塘猜他是因为温珊的死,心里还有介怀,正准备多安慰几句,温培却说要早早休息离开了。
温塘心想自己这个大哥一向是个草包,不知道‘疏通关系’何等重要。
他一个商户,赚那么多银子,敢大手大脚用吗?
要不是自己头上的官帽,他赚得到那么多钱吗?
赚钱有脑子,为人处世还不行啊。
不过温蘅要留在京都,他不愁大哥不给银子。
*
腊月二十九。
徐林峰一大早就被黄厦拉到清明茶肆喝茶。
“多谢徐兄!”黄厦对着徐林峰拱手弯腰道。
礼数周全得徐林峰连忙托起他的手,“诶,黄兄这是为何,我可受不起。”
徐林峰拉着黄厦一起坐下,黄厦才娓娓道来,“之前你说你没去过清风观,我带你去清风观的事,你可还记得?”
“记得,还出了点不燃的香那档子事儿。跟这个有关?”
黄厦得意地笑了笑,“实不相瞒,你去更衣的时候,我去大殿后面逛了逛竟然遇到了风虚道长!”
“竟有这等好事?多少人想见风虚道长都见不到呢。”
“是啊,就是因为那香,风虚道长都惊动了!风虚道长见了我问了几句姓名家世,知道我爹是司天监后就告诉我,皇宫里有邪祟,这香还有温家的花儿,都是邪祟引起的,还送给我他自用的罗盘。
结果我爹在宫里搜查两日,昨日真就抓到了那个邪祟附身的宫女。昨晚上从宫里回家,说医官署确认那个女子就是通过咒术来的邪祟。”
徐林峰拱手笑道:“那要恭喜黄兄了,令尊大人必受皇上褒奖和信任,别人求都求不来。”
黄厦也笑了。
他父亲这个位置,做出点好看的政绩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何况,邪祟这东西又不是经常有。
如今遇到一只,他父亲司天监的地位就越发稳固了。
徐林峰对抓邪祟好奇,黄厦也存了炫耀的心思,有声有色地说起了黄栌抓邪祟的过程。
*
“宫女许青,使用邪术移魂换体,害人性命,危害大陈气运,惹来时疫雪灾使数百人丧命!皇上口谕,今日在西市执以火刑,逼出邪祟诛灭之!”
禁军在皇城门前念完皇帝手谕,后面几个禁军推着囚车出来,里面正是披头散发的阿青。
“原来时疫和雪灾是她带来的!”
“快,烧死她。”
“烧死她,烧死这个晦气东西。”
“让她下十八层地狱,让她下辈子再也不敢害人。”
阿青中了魏天禹一箭,加上被高冉喂了哑药,此刻,她拍着囚车疯狂尖叫。
以前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不反抗这种落后的封建制度。
现在看到周围叫好称快的百姓,她好像懂了一些。
阶级将人完全分为三六九等,他们已经被封建统治深深洗脑,愚昧无知。
她一个贱民,比那田里的黄牛都轻贱。
杀牛会被判罪,杀她居然没人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