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鸾:“……”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因为她的手指已经软的根本就抬不起来,就算她去拿他手中的汤勺,她也拿不起来。
谢承赶在妻子瞪他之前舀了一口热汤喂到她嘴边,江鸾其实不想喝,但她要是不喝那遭罪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少顷,江鸾就着他的动作抿了口热汤。
一口热汤入肚,身子的不舒服感也减轻了不少,江鸾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体贴。
从下午睡到现在,后半夜肯定是睡不着了,小夫妻俩下午才交心,淡定如谢承,这会儿心情也不平静。
“夫人想下棋吗?”谢承看向正慢慢剥橘子的妻子,又想到妻子的手,他继而问:“听说夫人琴艺精湛,不若子承弹琴一曲,夫人帮忙点评”
可以不用自己动手,江鸾一边剥橘子,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谢承轻笑了下,这样的日子确实极好,琴瑟和鸣,岁月静好,但见谢承坐在那绿绮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面抚摸了下,然后指尖向上勾了勾,琴弦顿时发出悦耳的声音,很清脆。
江鸾是懂琴之人,听一会儿,她就能听出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初听江鸾还觉得奇怪,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仔细听,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他弹的是《凤求凰》。
江鸾将橘子塞到自己嘴里,刚吃的时候还觉得酸,现在似乎只剩下甜了。
抚琴的时候,谢承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妻子,那目光里全是深情,很缠绵。
一曲毕,谢承笑着望向妻子,温和问:“夫人觉得如何”
“郎君是故意的。”江鸾觉得他越来越不像世人称赞的“君子”了,她抿了抿唇,娇嗔道。
谢承确实是有意让妻子听到这首曲子,因为这首曲子他只想弹给她一个人听,谢承温声解释:“没有故意,夫人只说喜不喜欢。”
他弹的曲子很好听,江鸾是爱琴之人,她当然喜欢,但他要问的根本不是他琴艺如何,而是想问他弹的这个曲子好不好。
妻子不回答,谢承就耐心的等着,反正后半夜已经不用睡了,窗外微风如许,一阵接一阵的吹了进来,谢承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妻子开口,她说:“郎君有心了。”
明白妻子脸皮薄,她这句“有心”已经代表了“喜欢”,谢承轻轻笑了笑,问她可还有想听的曲子,他弹给她听。
长夜漫长,又有人弹琴给自己听,江鸾眼睫轻轻眨了眨,又说了几首曲子。
谢承眉目纵容,颔首。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眉如墨画的年轻郎君在那不紧不慢的抚琴,而姿容绝美的女子则在那拖着腮,静静的听着,画面和谐,像是一幅画。
弹完几首妻子想听的曲子,谢承走过来,重新将妻子抱在怀里,拿起一本书,给她讲故事。
江鸾听得捂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但她不想睡下。
等到天亮,谢承要去皇宫上朝,下人们将官袍跟玉冠送进来,谢承身姿如芝兰玉树,他换官袍的动作自有一番风流雅致在。
将玉带系上去,谢承大步朝妻子走过来,温声嘱咐道:“夫人白天再睡会儿。”
江鸾觉得他变得有些啰嗦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娇嗔道:“知道了,郎君快去上朝吧。”
担心惹妻子生气,谢承眉尖微微向上挑了一下,朝门外走去。
“今日芝兰苑上下都有赏。”
“谢公子。”
谢承去上朝,侍琴等人便进来,侍琴是憋不住话的性格,心里想什么,就要将它给说出来,她对江鸾道:“奴婢觉得少夫人跟公子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江鸾莞尔一笑,眉眼盈盈的看着她:“哪里不一样了?”
侍琴认真思考了一下,她觉得不仅是公子跟少夫人之间好像不一样了,而且少夫人好像也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多了些不受拘束:“大概是因为以前少夫人跟公子之间也很恩爱,但少夫人跟公子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雾,但现下那层雾好像已经消失了。”
江鸾盈盈的眉眼都带着笑意,没有否认。
见自己真猜到点子上了,侍琴很高兴,她道:“少夫人跟公子肯定会恩恩爱爱,白首到老。”
江鸾:“借侍琴姑娘吉言。”
谢承上朝之后,江鸾又在屋内睡了会儿,到底还是有些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侍琴进来,说四小姐来了。
江鸾整个人醒了过来,整理了下裙摆,下一刻,谢紫涵就进来了,她几步走到江鸾面前,小声道:“嫂嫂,昨日砚舟哥哥已经跟我说了嫂嫂要同去陇西的事,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跟砚舟哥哥还准备过两日就回陇西,谁知今天早上兄长就派人来说,说嫂嫂不去陇西了,可是哥哥舍不得嫂嫂”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一个解释,汴京不太平,兄长为了嫂嫂的安危,想将嫂嫂送到陇西,但因为舍不得嫂嫂,又想让嫂嫂待在自己身边。
“四妹妹快坐下吧,今日有四妹妹最爱吃的花生奶酪。”屋内的下人早已退了下去,江鸾让谢紫涵先不要着急,说:“我与你兄长是夫妻,有什么事都应该一起面对,哪有遇到事情就让你兄长一力承担而我离开的道理。”
“嫂嫂跟兄长感情真好,能娶到嫂嫂,是兄长的福气。”闻言,谢紫涵就明白嫂嫂为何不去陇西了,她握住嫂嫂莹白娇嫩的小手,叹了口气:“我才离开汴京一年,汴京的局势完全就变了。”
不过她在嫁到陇西之前,便知道太子殿下不是个什么好人,只是因为太子殿下以前太会伪装,将她们都给骗过去了。
但她以为太子殿下凭借中宫嫡出的身份,将来肯定能登基为帝,现在看来是不一定。
一想到京城看似平静的拘束,谢紫涵连喝花生奶酪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迫不及待的问道:“嫂嫂,兄长会有事吗?”
兄长的身上肩负着整个谢国公府的重任,要是兄长有什么事,那她们谢国公府就完全无路可走了。
兄长一定不能有事,只是兄长如果不支持太子殿下,那太子殿下肯定要对付兄长就是了。
江鸾嗓音坚定,眉眼也自有一份坚定在:“四妹妹放心,郎君肯定不会有事。”
因为前世最后也是七皇子殿下登基,今生七皇子殿下肯定也会顺利登基。
谢紫涵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喝了口花生奶酪:“有嫂嫂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因着朝中局势不稳定,谢老夫人的意思是让谢紫涵跟陈砚舟尽快回陇西,至少陇西天高皇帝远,不容易被波及,所以谢紫涵跟陈砚舟过几日还是要走。
一回来就要急匆匆的离开,谢紫涵本来就舍不得,如今更舍不得了,她拉着嫂嫂的手,再三嘱咐:“等局势稳定下来,嫂嫂跟兄长一定要来陇西看我,希望等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做姑姑了。”
江鸾被她说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像出水的芙蓉:“等局势稳定下来,我一定跟你兄长去陇西看妹妹。”
因着舍不得嫂嫂,连着几日只要谢承一走,谢紫涵就来芝兰苑陪江鸾,为此陈砚舟还有些吃味,谢紫涵瞪他一眼:“在我心里,嫂嫂比兄长还要重要,砚舟哥哥难道要乱吃醋”
陈砚舟想说自己没有吃醋,只是觉得有些吃味,但他不想惹恼这个小姑娘,要是惹恼了她,她不跟他回陇西,那他可怎么办,因此陈砚舟硬生生的受了她这句话。
谢老夫人因为舍不得孙女,没有亲自去门口送,让江鸾与谢承去门口送二人。
江鸾送谢紫涵上马车,谢紫涵上马车前还飞快的抱了嫂嫂一下,没让兄长看见。
陈砚舟则是向谢承拱了拱手:“表哥保重,后会有期。”
谢承:“后会有期。”
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子里的拐角处,谢承才上前揽住妻子的身子,温和道:“夫人,我们进去吧。”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炎热的八月,京城里暴雨不断,电闪雷鸣,看着有几分恐怖。
第七十三章 正文完结中
八月中旬,汴京下了一场大暴雨,暴雨过后,东宫的太子妃娘娘邀满京夫人跟贵女去东宫小坐,意思不言而喻。
京城不太平,江鸾也不想牵扯到这些是是非非中去,偏偏太子妃娘娘给谢国公府送了请柬,摆明了是非得江鸾去。
当晚,谢承下朝回来,将心爱的妻子抱在怀里:“要是夫人不想去,我有办法。”
“郎君还是为朝堂的事烦心吧,只是去一趟东宫,也不是什么大事。”江鸾伸手拽住他的袖口,朝他摇了摇头。
这几个月,他就没有歇过,她知道他这是在帮七皇子殿下续威,甚至是在帮七皇子殿下以最有利的局势坐上那个位置,这个行为好像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又好像站自己支持的皇子本来就没差,那支持太子或是静王的大臣也一样。
她今晚又是这种温温柔柔的语气,自从他们将那些别扭都说开之后,他已经很少听妻子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了,是以谢承眉梢一挑,笑着开口:“夫人这般体贴,子承还有些不习惯。”
江鸾瞪了他一眼,作势就要起身。
谢承连忙将她搂得更紧,跟她道歉:“是我的错,夫人再贤惠温婉不过。”
江鸾便埋在他的胸口,不说话了。
谢承含笑注视着她,将她搂得更紧,外面的局势再如何不定,屋内依旧是缱绻缠绵。
翌日,江鸾带着侍琴去了东宫,太子妃娘娘将宴席设在了荷花亭中,成群的荷花在池中亭亭玉立,自有一番美丽,江鸾到的时候,各府夫人跟小姐都到了,太子妃娘娘招呼江鸾过来:“哎哟,谢少夫人来了。”
看着眼前这个不管是未出阁还是出阁之后都依然明艳动人的女子,众人心情多少是有些复杂,因为谢少夫人嫁到谢国公府也有一年多了,与谢大人还是这么如胶似漆,琴瑟和鸣,她未出阁时因为是江国公府的嫡姑娘,身份摆在那里,所以在京城出尽了风头,后来嫁人也是嫁的最好的那一个,谢大人对她也好,都成亲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听谢大人纳妾,她真是将满京贵女都给比下去了。
江鸾面容清艳动人,俯身对着太子妃娘娘一拜:“臣妇参见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金安。”
比起初见太子妃娘娘之时,今日的太子妃面色很憔悴,还是因为府中多了两个侧妃,有一个还怀上太子孩子的缘故,太子妃招呼她起身:“谢少夫人快起来吧,芍药,你去搬一张凳子过来。”
“今日本宫之所以请各位夫人过来,纯粹是因为本宫觉得东宫夏日的景致很好,想邀各位夫人来观赏一番。”待江鸾坐下来之后,太子妃拿手帕掩了掩唇角,开口道。
众夫人哪里不明白太子妃娘娘此举的用意,怕是赏花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缘由还是太子妃娘娘想借赏花的机会让京城人人都看明白,她才是太子殿下的正妃,是未来最尊贵的皇后娘娘,不要以为府中有其他侧妃怀了身孕,就可以越过她。
于是兵部尚书府的李夫人连忙附和:“臣妇刚才一走进东宫便觉得东宫景致美不胜收,要不怎么说东宫钟灵毓秀,就连这池中的莲花都开的跟别的府邸不一样,若不是太子妃娘娘邀请,我们又如何能看到这么好看的景致。”
兵部尚书府已经跟谢国公府结了亲,是以李夫人这个口一开,其他夫人纷纷附和。
太子妃被这么一恭维,心头的郁气总算散了不少,自从周若涵那个贱人怀上身孕之后,不仅是太子,就连宫里边都对周若涵那个贱人十分重视,那贱人本来就嚣张,怀上身孕之后更加嚣张,几乎是默认她肚子里坏的一定是儿子,所以可以爬到她头上去了,太子妃也不是个好惹的,既然周若涵这么不客气,她也不会跟她客气。
“那各位夫人今日且好好欣赏一番,中午东宫还备了膳,各夫人赏完会有人带你们去用膳,本宫还要去看望若涵妹妹,就先失陪了。”说着,太子妃娘娘笑着起了身。
众夫人连忙跟着起了身:“太子妃娘娘慢走。”
众夫人今日来还是顾忌太子妃娘娘的面子,对这满池莲花兴趣倒不是很大,这会儿太子妃娘娘已经走了,众夫人不免交谈起来:“我们太子妃娘娘还真是温婉贤良,周侧妃都已经那么恃宠而骄了,太子妃娘娘还对她那么客气。”
“要不怎么说太子妃娘娘就是太子妃娘娘呢,太子妃娘娘还没嫁到东宫也是京城出了名的贤良温婉。”另外一个夫人接话,她其实听说周侧妃这一胎怀的很有可能是儿子,宫里才这么重视,周侧妃的家世本来就比太子妃娘娘要高,现在又有了身孕,只要太子殿下一日未登基,未来皇后娘娘的位置始终是说不准,也不是没有在东宫是正妃,帝王登基之后只被封为贵妃的先例在,太子妃娘娘的气度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这换成其他人,怕是没有那么淡定,更加不可能说去探望已经怀了身孕的妾室。
“太子妃娘娘当真是顾全大局,不过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娘娘也是极其喜欢,没有因为侧妃怀有身孕就冷落了太子妃娘娘,当然,周侧妃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这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室皇孙辈的第一个孩子,地位不同凡响。”有些夫人哪边都不想得罪,说出来的话也是天衣无缝,她道。
其他夫人听她这么说,便不往下说了,她不想得罪人,那其他人也不想得罪人不是。
江鸾就在边上听着,轻轻蹙了蹙眉,上一世好像也是这种情形,不过谈论对象的人是妹妹,谁知最后妹妹落得那个下场,虽说种种证据证明四妹妹那只是一场意外,可是在知道那场刺杀的主谋人是太子殿下,江鸾就很怀疑那一切都是太子殿下做的。
江鸾突然很想见到谢承。
就在她蹙眉沉思的时候,李怀芳笑容满面的走过来,她上前拉过江鸾的小手:“鸾妹妹在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
江鸾一下子还没回过神来,所以听到李怀芳这么一问,她下意识回答:“在想郎君。”
李怀芳神情顿时变得暧昧不清,故意拖长着声音:“原来鸾妹妹在想谢大人。”
怎么一段时日没见,感觉鸾妹妹跟谢大人关系更好了,但这是好事,毕竟鸾妹妹这么好,是个女子都很喜欢。
江鸾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羞的脸都红了,李怀芳见状忙打住这个话题,说起了其他事。
午时三刻,李怀芳跟江鸾在东宫门口告别,然后一个侍卫走上前来,说:“少夫人,公子这会儿在翰林院,您是要现在过去吗?”
江鸾轻轻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彼时翰林院中,国子监祭酒章大人正跟谢承说着七皇子殿下的事,话刚说完,一个眼生的侍卫走过来:“属下见过公子,少夫人来了,少夫人说想见您。”
谢承有些意外,没想到妻子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不过两人已经有三个时辰没见了,谢承也很想见到妻子。
国子监祭酒便笑着看了谢承一眼,难怪说谢大人跟谢少夫人夫妻琴瑟和鸣,这还真是,谢少夫人还亲自来翰林院找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