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不是很情愿, 单枪匹马的, 她觉得怪吓人的,万一孙玉姝发疯怎么办, 这里好歹这么多人:“就在这说嘛。”
可是孙玉姝说了这一句就闭嘴看着她,一副很坚持要单独说的样子,别的人一则与她还不熟,二则孙玉姝的凶名其实这会儿还只在苏棠心里,别人并不知道
,也没觉得这是有危险的事,倒是都颇觉得好奇,没有人替她出头,只有王海兰熟一点儿,可她一脸好奇,十足是看八卦的样子,似乎还巴不得她快点去。
苏棠挣扎(?)未果,只好从了,跟着孙玉姝走到那边一颗海棠树边上,苏棠道:“姐姐是有什么难为事?”
她已经看出来了,孙玉姝很不善言辞,甚至是很不善交际,很有点直来直往的样子,所以她就主动开口了。
横竖来都来了!
孙玉姝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算是我的。”
这话说的好怪,苏棠有点不明白,便只好笑一笑,孙玉姝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我大姐若是有邀约,你最好不要答应。”
苏棠莫名其妙:“你大姐是谁?我都不认识,她怎么会约我?”
孙玉姝往周围望了一望,见四外无人,并没有人跟过来听,才又说:“她会的,你小心就是。”
这么说话,当面听的人都听不懂,还怕什么偷听!
可是孙玉姝说了这么一句就要走,苏棠下意识便伸手拉住她:“你说清楚点嘛。”
然后就觉得坏了,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拉孙玉姝!
可是孙玉姝停下来了,也没怎么样,看起来好像也不像是什么胆大心黑肯出手的人,反是回首看向苏棠,说:“我也不好说太多,你记着,离她远点就行了。”
“到底是为什么啊?”苏棠思绪向来极快,而且之前留意孙玉姝本来就是因为当年姐妹花同嫁诚王府一事,此时自然而然就想到那上头去了,不由便问:“因为诚王?”
孙玉姝这下子露出了极为诧异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她还真是一点儿也不会掩饰自己的,苏棠叹了口气,她隐约有点想法了。
“我猜的。”苏棠说。
孙玉姝一脸佩服的看着她,猜的猜这么准,也太厉害了,简直有大姐那么厉害。她就不太明白,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才会猜的出来。
可是看起来,她们都很轻松的样子。
孙玉姝都不用说话,苏棠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说:“我对诚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肯定不会嫁给他,我保证!”
真的,这辈子要她嫁给萧铭阙,还不如去死!
“但是,你跟我说没有用。”孙玉姝摇摇头:“而且,光你说也没有用。”
然后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只要小心一点,离她远一点就不用怕了,你又没跟她住一起。而且我听说你住在宫里,那就更容易一点。”
苏棠是真的有了好奇,这跟她以前知道的事情完全是两码事,虽然还没有证实,但她眼见为实,至少在她看来,孙玉姝不是萧铭阙口中那个爱他爱的发疯,为了嫁给他甚至害死姐姐的人。
这会儿看起来就是两码事嘛。
孙玉姝不像作假,她刚才的话,对苏棠没有丝毫坏处。
所以苏棠拉着不让她走:“我有点明白了,你姐姐心悦诚王是不是?那你呢?你喜欢诚王吗?”
孙玉姝没想到话还能拐到她身上,不过苏棠这样直来直往的的说话方式让她很舒服,她对于姑娘们之间那种说话隐约暗指,又有八百个托词把意思藏在里头的方式实在有点理解困难,交流起来常有障碍,不由的就对苏棠有了点好感,愿意跟她多说两句,便老实回答:“应该没有吧。”
苏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回答:“应该?”
“恩。”孙玉姝点了点头:“我大姐喜欢他,我们哪里还敢。”
啧,意思是想都没想过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才有这种觉悟,苏棠想起上一世自己听说的那些事,这亏是吃的不小。
也不知道那位传闻中才貌双全,温柔和淑的孙大姑娘,到底能有多厉害。
苏棠回想了一下,模样儿其实一般,她那个时候当然是带着诸般挑剔的眼光看她,现在不挑剔了,再想一想,还是一般,乏善可陈。
苏棠此时兴致勃勃的问:“那诚王知道你姐姐……吗?他们见过吗?”她做了个手势。
孙玉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道:“我也是听说的。没看到。”
“听丫鬟说的?”苏棠问。
她怎么又猜到了?孙玉姝张着嘴看她,又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难猜的,苏棠知道这种事,向来只有贴身丫鬟最容易发现蛛丝马迹,她们既是一家子姐妹,丫鬟之间沾亲带故的多了,私下有交情的更多,她既没看到,能听到的当然只有自己的丫鬟了。
可是孙玉姝就想不到,她只觉得这个妹妹好厉害,这么厉害,说不定大姐都拿她没办法。
但是,她既然自己都说没兴趣了,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呢。
孙玉姝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能让一个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小姑娘不遭姐姐的毒手,就达到目的了。可是这个小姑娘不放她走,她就站在那里,多少有点局促。
在不远处王海兰那些姑娘的眼里,仿佛是熊和兔子对面站着,小兔子瑟瑟发抖,不敢逃走的样子。
王海兰频频张望,望了好半天,才看到苏棠笑嘻嘻的走回来。
大家立刻八卦:“孙玉姝找你干什么?”
“问我要不要去她家玩。”苏棠随口说,她虽然已经有了八九分相信,但因还没确认,便不欲说,随便找了个托词。
“她家的厨子不错。”有位姑娘居然立刻冒出这样一句,苏棠侧目,立刻看了她一眼,真是同道中人,先关注厨子。
“对,她家春天的桃花酥,真是做的绝了,听说是孙琦玉亲自做的,所谓兰心蕙质,就是如此了吧。”有姑娘真是见多识广。
而且,孙琦玉的名声是真不错。
“那孙玉姝为什么叫你去啊?”王海兰算是比较正经的把话题扯回来了:“不是都不认识吗?”
苏棠老实的说:“我也不太清楚。”
旁边有姑娘,也是她们王家的不知道哪一房,王海兰叫她六姐,这房头多了就是乱,王海兰明明行二,也不知照着什么叫的,这位王家六姑娘王和雅说:“那你可得小心,也不知道她憋着什么呢,莫名其妙的,刚才吓我一跳。你以前不认得她,大约不知道,她可厉害了,脾气也很坏,听说在家里,连她姐姐都要让着她才行。”
苏棠就笑着摆手:“这么厉害,那我不去了。”
很从善如流的样子,王和雅立刻对她好感多一点:“小心点也好。旧年里春天,颐和长公主府的诗会,邀了孙琦玉,没有她——她又不太会作诗,不邀她不也应该吗。她就恼了她姐姐,把孙琦玉预备第二日穿的衣服都剪成了几截,那日我看到一水儿姑娘们都是当季的新衣服,新花样的缎子,只有孙琦玉穿的旧年样子的一件湖蓝色裙子,问她,她还不好说呢。”
王家的姑娘,真是个个能说会道,家里平日里不知道多热闹。
有人开了头,就难免都八卦起来,而且逐渐开始不局限孙家,什么人家都有,苏棠听了不少,心满意足的回宫去了。
这也没过几日,苏家承恩公夫人,苏少夫人就递牌子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来了。
女眷进宫请安是常事,本朝深体天伦人情,格外体恤些,女眷进宫向来是准的。苏棠便跟在皇后身边,本来好好坐着听她们说话,偏这头话没说几句,她的母亲苏少夫人就找个借口要打发她出去。
苏棠不情愿,能有什么她听不得的话呢?这样一想,她眼珠子一转,果真就出去了,在门口便转了个方向,悄悄的溜到后头,从后门进来,躲在屏风后头偷听起来。
茶香跟在她身边,见她这样举动,又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可是她又拿这位大姑娘没办法,还不敢叫人看到,只得偷偷的站到后门边上,放下帘子,替她放风。
苏棠哪里管她,只管听里头说话,诚王太妃果然算计她了!
第25章
苏棠咬牙切齿。
苏少夫人却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笑着跟皇后说:“原是昨儿去林家贺她家老太太六十大寿,那家子还特意给糖糖也下了帖子,这原本倒也不是第一回, 以前也有过的。我只想着她在娘娘这里, 不是一定要去, 就也没理会, 到了那头,还是林夫人特意问了一回, 我也没往那里想。”
“林夫人与我娘家原是姻亲,走动的也近,见我不在意, 她就与我说,原是因诚王府越太妃特地与她说了, 她才给糖糖下帖子的,人家既有那个想头, 这也是好事, 还以为我们看到帖子, 就该知道了。还说我呢,糖糖好歹是我们家大姑娘,如今也大了, 我们还这样不经心。”苏少夫人笑着说着来龙去脉,多少是有点得意的:“也是我们真没想到, 林夫人说了, 才知道原来早些时日, 越太妃就打听我们糖糖了。娘娘想, 这样的人家,我们哪里攀得上, 自然是没有留意的。”
苏棠听的都想笑,越太妃造出这样的势来,偏又算计的多,不肯正儿八经的托人上门,大约还指望着苏家送上门去,却不料俏媚眼做给瞎子看,苏家人实心眼儿,一概没察觉。
真的,地位提升太快,其实还是很难适应的。
“果真是不经心。”苏后听了也埋怨了嫂子一句:“如今我们苏家也不差,糖糖又是这样的人才,配谁配不上呢。”
苏夫人便点头应是:“娘娘说的是,原本是没料到这一家的,只如今要怎么着,还要来问一问娘娘,要说诚王府,好自然是好的,到底是亲王爵,诚王殿下看着也是谦逊懂礼,自不会委屈了糖糖。可是人家虽说打听了,却也没上门来。且平日里我们也没往来的,到底糖糖又是姑娘,那也没有我们上门去的道理。”
这意思哪里是问主意,显然就是要苏后亲自过问这件事的意思了。表明苏家对于与诚王府结亲千肯万肯,就怕错过了好事儿。苏后倒也明白这个意思,想了一想道:“母亲说的也是,倒不如我召了诚王府太妃进宫,问一问诚王这件事,他是端敏太子的嫡子,朝廷向来优待,他的亲事,自是也要关心的,太后如今是不大理这些事了,我问一问倒使得。”
这就是皇后这个位子的重要性了,她问起来,名正言顺,而且还算施恩,苏夫人就笑道:“果然还是娘娘有智谋,娘娘垂询,自是好的。想来太妃若是真的有心,娘娘既问,没有不表明的道理,若是没有,那也就跟咱们家没有关系了。到底是道听途说的,万一人家不是那意思,岂不是叫人笑话。”
说是这样说,可苏棠听起来,她们家大概觉得是十拿九稳了,只不过因为是姑娘家,不好送上门去而已。
瞧瞧她祖母,她母亲,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显然是觉得鸿鹄将至,连皇后,也颇觉得是意外之喜,她这皇后,对着宗室,常有一点少了底气的感觉,可如今,连先端敏太子的唯一嫡子都要求娶他们家的姑娘了。
她们商议的乐融融的,还补充细节,甚至连一旦做实了此事,就由皇后亲自赐婚这种后续都商量到了,倒是颇为欢喜的样子,只有外头偷听的苏棠愁眉苦脸,她这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还得嫁给萧铭阙。
要真是非得嫁,她就带把刀,新婚之夜把他捅死在床上,新仇旧恨一起了结好了。
苏棠恨恨的想。
她正这么想着,茶香轻轻拍拍她,苏棠没回头,摆了摆手。
没想到,茶香又拍拍她。
她这才回头,却见沈晋站在门口廊下,看着她呢。
偷听被抓个正着,苏棠不由的尴尬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下,她又没偷听沈晋,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棠就走出门去,跨过门槛的时候,脸上就堆上了笑:“沈统领,好巧。”
真是假的要死。
沈晋看她的样子,问:“苏小姐听到了什么,不是好消息?”
苏棠也知道自己笑的有多假,被沈晋一眼看出来也不奇怪,她是有点垂头丧气的,只是说:“沈统领怎么在这里?”
“有侍卫回报,景仁宫有异常,我就过来看看。”沈晋说。
什么,宫禁卫连偷听都管?
苏棠在心中嘀咕,嘴里说:“我就听听,没干什么。”
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还真不多见,沈晋在心中想,他见过的都是她笑的模样,眼睛弯起来,甜丝丝的,其实她不笑的时候,也似乎带着一点儿笑模样,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留了一点儿印子,似乎就是留的笑的影子。
所以她能这样愁眉苦脸,连笑影子都没了,看起来就好像特别的犯愁。
她还能有什么事这样发愁的?还有什么事是她也做不到的吗?那她做不到的事,自己不见得做不到。
沈晋这样想着,就开口问了:“到底什么事?”
苏棠叹口气:“唉,跟您没关系,就我的事,我再想想法子吧。”
他们走到了垂花门旁边,沈晋却还是没有走,他站在她身边,似乎就要等着她说为什么这样不开心。
苏棠抬头看他,小统领就是这样好,虽然不爱说话,但却意外的让她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不用说,做的就最合心意。
就好像现在,他虽什么都不说,可站在这里,苏棠就明白,他等着她说是什么事,他替她解决。
这种事,有点不好意思,苏棠本不欲说,可是沈晋站在那里等着,好像不说他就不会走,苏棠抿了抿嘴,又叹口气。
这事儿到底是得多犯愁啊,沈晋就不明白了,连皇后差点被废这样大的事,苏棠也不是这个样儿啊,那时候,她言笑晏晏,说的虽然是大事,却也轻松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