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觉得,别的也罢了,若是这样都没成,那他们家小统领的板子不是白挨了吗?她都心疼好久了的。
“她既无宠,岂不是更想着诚王?”沈晋说。
“哎,对呀!”苏棠觉得果然有道理,就又欢喜起来了。
“等着看就行了。”沈晋道:“没有那么快的。”
“恩。”苏棠点头,杨云舒这才刚进宫,跟前除了自己带进宫的两个贴身侍女,哪里还有什么人,她总得慢慢站稳脚跟,再与诚王的人联系上,才有可能与诚王旧情复燃。
这甚至可能要数年的时间,但苏棠并不担心,皇上既然有了这个心,就算他没在杨云舒这里出事,他也肯定成不了事的。
他其实已经在帝王心中有了结局。
只是或迟或早罢了。
诚王还不知道有一张大网已经铺到了脚下,他在大明寺布置成功,将杨云舒送进了宫里,是这些日子来各种策划少有成功的事了,他觉得,这一年以来,颇有一种如陷泥沼,寸步难行的感觉,好几次布置都莫名其妙不讲道理的功亏一篑,甚至失败的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针对宫里的几次布置,贵妃虽然小产,却因此折进去一个寿康宫大总管李修,这是他的皇祖母埋在宫中最深的一颗棋子。十分可惜,寿康宫大总管那个位子,可不是容易坐上去的。
至于皇后有孕的两次布置,就是他失败的最没有道理的了,现在他们都没有参详透那个闺阁中的小姑娘是怎么窥破这天衣无缝的杀局的,当然,萧铭阙肯定想不到,这其实是他当年亲自告诉她的。
如今皇后安然无恙,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他们却已经在内务府和宫内举步维艰,自保都艰难,不得不蛰伏以期今后,哪里还能对皇后动什么手脚。
自礼亲王上任内务府大总管之后,内务府不断有钉子被起出来,不仅有诚王手下的,当然也有别的人的,有些甚至不算是钉子,不过是滑头,收了银子顺手办一点事,却没想,礼亲王铁腕,又一心感望天恩,丝毫不留情面,抓到就是严惩,横竖内务府这样的肥差,哪里还缺人使呢。
现在只有慢慢来,待慧嫔在宫内站稳脚跟,得了帝宠,慢慢扶植人手,再图以后。
宫内没有得力之人,很多事确实都不好办。
萧铭阙与言先生等人商议着,却见母亲越太妃来了,众人忙行礼要退出去,越太妃笑道:“先生不必多礼,如今我这里有一件事,要请先生一起参详。”
言先生便站住脚等,越太妃道:“那日铭阙在宫内失察,出了那样一件事,此事虽不是好事,我却觉得似有可推敲之处,镇国公大姑娘与铭阙素无瓜葛,却为何做了那样的事?”
越太妃没有明说那就是,萧铭阙还是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不过如今大家都一副公事口吻,萧铭阙也就强作镇定,只听母亲道:“情之一字,有许多难以用常理度之之处,我想着,这样隐秘之事,孙姑娘竟能察觉,或许是因为她关注着铭阙的缘故,是以这些日子,我对她试探了几次,她果真是对铭阙有情。”
萧铭阙这时候就觉得舒服了一些。
言先生道:“孙姑娘只怕配不得殿下。”
他不用说理由,大家都知道。
越太妃颔首:“她也难有去处,愿为铭阙的侧妃。”
言先生道:“镇国公无能,孙姑娘又无出,便是许以侧妃位也高了。”
越太妃笑道:“不过孙三爷就不一样了,而且孙三爷只有一个嫡女,爱若掌珠。”
“太妃的意思是……以孙三爷嫡女为殿下正妃?”言先生明白她的意思了。
“正是。”越太妃缓缓的说:“铭阙出了那样的事,虽说男子风流算不得什么,有些人家还是会挑这个的,可选的人家就窄了,孙三爷手握兵权,前程看好,我本来虑着我们出头求娶有些不妥,不过既然孙姑娘能办这件事,倒是一件好事,她办好了,许以侧妃位也算值得。”
萧铭阙抬了抬头,想要说什么,停了一下,还是吞了回去没有说。
他也曾见过那位孙三爷的嫡女,模样普通,又高又壮,丝毫没有少女的娉婷娇美。
这样的女人,要成为他的妻子吗?
不过终究,萧铭阙还是没有说什么。
越太妃显然很明白自己的儿子,待幕僚们退了出去办这件事之后,她才淡淡的对儿子说:“你的妻子,只是一个正妃位,这个位子,只有一个,要最有用的人坐上去。她的样子虽差些,但现在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适合的人了。”
她没有明着指责,但萧铭阙自己知道,是他搞砸了苏棠那件事,闹出一个天下皆知的丑闻来,很多人家已经不愿意与诚王府议亲。他终是垂着头,答了一个是字。
越太妃终究还是宽慰他:“此时委屈些,今后待你登临大位,要什么样的美貌女子不得呢。”
第64章
二月初八日, 冬雪已融,迎春花开,到处新绿点点, 是沈府大姑娘沈绾及笄礼, 邀了交好的姑娘亲眷观礼。
连昌宁长公主都请了旨出宫观礼, 苏棠跟她坐一个车出门。
其实苏棠也是这个月的生辰及笄, 只是她婚期已经定在四月十七,自己又在宫里, 就跟她娘说了,不用办及笄礼了。
她娘忙着她成亲的事,宫里皇后娘娘身子也笨重的很了, 都不凑巧,苏棠自己, 也不在乎这些。
上一回她的十五岁,得了皇命要进宫为妃, 虽然还没到进宫的日子, 但一家子从惶恐不安, 生怕下一刻就抄家灭族突然变为了喜从天降,家里又要出一位娘娘。
家里乱着报喜,预备苏棠进宫诸事, 给她裁衣服,打首饰, 挑陪着进宫的丫鬟, 以及长辈再三教导苏棠进宫后要恭敬侍上, 隐晦的嘱咐她千万不要做什么不当之事。这是被皇后娘娘吓破胆了。
那个时候, 一家子欢欢喜喜,什么都想到了, 却忘了那一日,是苏棠十五岁的生辰。
没有人在乎,苏棠自己也就不在乎了。
这会儿想起隔世,苏棠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你唉声叹气的做什么。”可惜她这惆怅维持不了一刻,昌宁长公主立刻煞风景了:“我瞧你这阵子挺顺心的啊,还有什么烦事儿。”
“你不懂。”苏棠叫她这样一说,这气就叹不下去:“又不是非要烦心了才叹气。”
夏晴是个最知道气氛的人,昌宁长公主就是个最不知道的人了。
昌宁长公主嗤一声笑:“我怎么不懂,我看的多了。”
她笑道:“以前夏晴不就这样儿吗?月亮变个钩子都能长吁短叹一番,我就不知道有什么好叹的,倒是后来叫许游给治好了。”
苏棠跟着笑:“那还是要你这样才好。”
其实苏棠真这样想,相比起以前的夏晴来,昌宁长公主其实一直踏在实地上。
她虽然没有母亲兄弟,却也在太后的宫里安稳的长大,力所能及的讨讨太后的欢心,一心一意的喜欢着她的表哥,也被表哥喜欢着。
而且苏棠知道,她今后会和表哥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三五个孩子,公主的富贵荣华,就是最好的一生。
世上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福气。
说着一路到了沈家,大统领这单分家的府邸,不是很大,地段却好,离着皇城颇近,她们刚进二门,才走了几步,前头垂花门里就有个人快步走过来,拦在面前。
苏棠下意识的仰了一下头,是孙玉姝。
她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儿。
“孙二姑娘。”苏棠客气的招呼了一声,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亲近。
自从那回孙琦玉中了薇衔之毒后,不管在什么场合,孙玉姝都绕着她走,离的老远,没敢跟她说过话。
苏棠何等精乖,立即就知道她家不是易与之地,瞧瞧上辈子孙玉姝的惨样,苏棠哪里还敢主动跟她亲近。
生怕害了她。
其实苏棠还挺喜欢她的,小姑娘活的那么艰难,身后压着那样的大山,还会来给素不相识的她示警,免得她落入圈套,人品实在是正直善良。
要知道,很多人自己不如意就巴望着别人也不如意,或者更不如意,似乎看了别人的笑话,这样自己就能舒服了似的。
不过这一回,孙琦玉已经不能嫁到诚王府了,那也算是救了孙玉姝一回了吧。
苏棠正这样想着,孙玉姝已经说话了:“苏姑娘能不能救救我?”
“怎么了?”苏棠问,昌宁长公主在一边好奇的看着,张口就要救,这是多大的事啊。
苏棠一边说着,一边偏头看了下,后头远远的又有姑娘过来了,这垂花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就说:“二姑娘,我们去那边说话。”
又支使昌宁长公主:“公主先过去,把礼送了,我一会儿就来。”
她拉着孙玉姝往旁边抄手游廊过去,孙玉姝自己的丫鬟跟在后面,还很有眼色的停在了廊外。
孙玉姝局促的跟着苏棠,一边走一边惴惴的说:“我,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也觉得自己十分冒昧,可是实在是怕的很了,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位苏姑娘。
这位苏姑娘跟大姐一样厉害,自己只说了一两句话她就什么都猜到了,不,应该是更厉害,大姐想要对她动手,可明显是她赢了。
孙玉姝不知道苏棠是怎么赢的,但是结果很明显摆在那里,大姐被传出来中了薇衔之毒,连大伯娘也无能为力。
而且据说御医来的时候,这位苏姑娘也跟着来了的,只是孙玉姝害怕,没敢去看一眼。
是她的丫鬟悄悄看了跟她说的。
苏棠见孙玉姝这么大个的个子,这样局促的样子,不由就笑起来:“不要紧,有什么为难事,只管跟我说,我帮着你参详参详。”
孙玉姝想了想,似乎在想怎么开口,其实她这两日已经想了好多次了,可这会儿依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苏棠也不急,只温和的笑着等她。
孙玉姝终于说:“我好不容易才到这里来的,我们只是有点远亲,我跟沈姑娘也不熟,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就想来找你,我不知道可以找谁……”
孙玉姝一说话就急,说的有点乱七八糟,语无伦次,又说不到重点上,自己都急的出汗了。
她这样的,在孙琦玉手下,只怕走不了一个回合,偏又跟她生在一个家里,真是太惨了。
苏棠怪同情的抬高手去摸她的肩:“嗯嗯,不要紧,你找我就行了,是你大姐的事吗?”
“是的。”孙玉姝被她安抚了,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平静了一点。
苏棠算的上和她素不相识,不理他们家的破事也很正常,孙玉姝难过的想。
可她跟谁都没有很好,她不擅长交朋友,很多姑娘也不太喜欢她,连家里的表姐表妹们都跟大姐好,不太喜欢和她玩。
可是苏棠很温柔的笑,很耐心,没有嫌弃她不会说话,而且她虽然还没说清楚,苏棠自己想了一想,就问她:“你姐姐还是想嫁到诚王府吗?”
“你怎么知道?”孙玉姝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想不出来苏棠是怎么猜到的。
苏棠又想了一想,孙琦玉不想嫁到越城大长公主府,这个其实是正常的,小姑娘谁愿意去进门就给十几个孩子当娘?
越城大长公主府的那位世子爷,年龄也不比她爹小多少吧。
那她那日去扰了诚王殿下的好事,大约不仅仅是妒忌,或许也有以此要挟之意。
毕竟诚王特意前往幽会,以为诚王很可能是私会宫妃,拿住这样的把柄,或能得偿所愿,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这样想想,这位孙姑娘心真的挺狠的,这样钟情于诚王,却还是不管诚王的死活,不为他遮掩,只想拿住他的把柄,也不管万一暴露诚王是什么下场。
这样比起来,杨云舒就要痴情多了,进了宫还为了诚王不遗余力呢。
“但你姐姐怎么也做不了诚王妃了吧。”苏棠说。
“不知道。”孙玉姝道:“只是最近这阵子,大姐和诚王府太妃说了好多回话,前一次,说了很久,还有点避着人,而且……”
孙玉姝咽了口口水,有点惊惶的说:“她们说话的时候,看了我两次。”
孙玉姝一看就是惊弓之鸟,眼见得孙琦玉大概又在谋划着什么了,而且还很有可能把自己也算在里面,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觉得有危险,就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