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令姜宓十分意外:“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李婆子:“我都落得如此下场了,我有必要骗你吗?我的确不知,睡醒一觉莫名其妙就被撵走了。”
姜宓愣了一瞬,又问:“那你当时饮酒了吗?”
李婆子:“怎么可能?那时我有了身孕,不可能饮酒。”
姜宓越发茫然了。
李婆子盘腿坐好,靠在栏杆上,缓缓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我本来不在绿萝苑里的,我在厨房干活。后来我有了身孕,不能干重活。大家都说三夫人待人宽厚,我便使了些钱财去了三夫人的院子里。结果我去了没几日,有一日做着活睡着了,突然被人用酒泼醒了。三夫人说我喝酒误了事,要将我撵到庄子上去。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眨眼间我就被人拉上了马车,送去了庄子上。那时我恨极了三夫人,日日骂她。我骂了她数年,一直到她死了才不骂她。直到前几年,我从府里出来的一个老婆子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才终于不再怨恨三夫人。”
姜宓紧紧盯着李婆子:“什么消息?”
李婆子:“那老婆子跟我讲我是幸运的,在我走后不到半月,三夫人查出来有了身孕,她院子里的人全都没了。”
姜宓惊讶地问:“没了?这是何意?”
李婆子眼里有了丝恐惧:“全都死了!我问她为什么都死了,那婆子却不告诉我。我当时不信那老婆子的话,去找了那个当初帮我进绿萝苑的婆子。都说那婆子离开府里去了外面的铺子里做了管事的,可我寻遍了府里的铺子也不曾找到那个人。我又去了她老家去找,也没找到她。我查了几年都没能查出来她的下落。后来我得知你从小就被撵到了乡下,越来越害怕,不敢去查了。这几年我反反复复想着那时发生的事情,那时院子里的气氛怪怪的。我想,三夫人定是知道她院子里的人保不住了,怜我有了身孕,所以救了我一命。”
姜宓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信息,眼底满是震惊之色。她本以为是一件简单的事,如今来看事情复杂至极。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那么多人丢掉了性命。
李婆子:“四姑娘,你还是别查了。三夫人拼死生下了你,你应该好好活着。”
姜宓:“我母亲死得不明不白的,你觉得我能活得安心吗?”
李婆子愣了一下,笑了:“也是,你若想查就查吧,我老婆子怕是得不到答案了。”
姜宓:“当初告诉你绿萝苑里的人都死了这个消息的人在哪里?”
李婆子:“早就死了,她若不是马上就死了,也不会跟我说这些。”
姜宓:“多谢你今日跟我说这些。”
李婆子:“四姑娘客气了,当年三夫人算是救了我一命。对了四姑娘,你查的时候一定不能让老夫人和三老爷知道。”
姜宓:“为何?”
李婆子:“这两个人当年就不喜三夫人,尤其是老夫人。而且,当年是他们二人将您撵走的,他们定是不待见您的。”
这一点姜宓早有体会,她道:“多谢提醒。”
姜宓戴上帷帽,朝着不远处的盛怀隽走去。
盛怀隽看了一眼李婆子的方向,道:“这件事我不建议姜姑娘去查。”
姜宓:“你刚刚都听到了?”
盛怀隽:“听到了。”
姜宓:“为何不能查?”
盛怀隽看向姜宓:“姜姑娘这般聪慧应该明白死了那么多人不会是一件小事,想必困难重重,危险重重。”
姜宓直视着盛怀隽的眼睛,认真说道:“事关生母,我不得不查。”
盛怀隽有些想不通为何这一世夫人这般执着于查岳母的事情,前世她可从未怀疑过此事。
姜宓低下头,眼睫轻颤:“我这一生都背负着克死生母的名声,我也想为自己正名。”
盛怀隽心里蓦地一软,语气也变得温柔了些:“我帮你查。”
闻言,姜宓猛然抬头看向盛怀隽,眼底满是诧异。
盛怀隽为何要帮她查母亲的事情?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据她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世子为何要帮我?”
这几日他已经说过多次要帮她了。
看着姜宓眼底的疑惑盛怀隽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姜姑娘就当我对刚刚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所以想去查查看。”
说完,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姜宓看着盛怀隽的背影秀眉微微蹙起。
不对劲,盛怀隽很不对劲,他为何要帮她?
盛怀隽一心办公差,甚少理会一些私人的事情。莫说她如今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即便前世她是他的夫人他也没说过要为她查母亲的事情。
前世他是突然跟她讲母亲当年的死不是个意外。或许母亲当年的死和他如今要办的差事有关系?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今日带着她来见李婆子就解释得通了。他定也是查到了李婆子,想通过她的口问出来一些线索。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缘由,有了盛怀隽的帮忙母亲的死因定然很快就能查清楚。
姜宓心中轻松了几分,快步跟上了盛怀隽。
盛怀隽将姜宓送回去后就离开了。按照前世的轨迹,过些日子他就要出征了,在此之前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姜宓回去后将李婆子的事情和连翘说了。
连翘听得满脸震惊,最后得知盛怀隽要帮他们查案子惊讶极了。
“这位侯府世子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还真是个大好人。”
姜宓:“未必,此事定是跟他手头办得差事有关,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帮我这个陌生人。”
连翘:“姑娘说得有理。既然世子帮咱们了,那咱们接下来还查吗?”
回来的路上姜宓将这个问题想了许久,此刻也已经有了答案。
“查!”
对于盛怀隽而言外面的差事才是最重要的,她在他心中毫无分量。一旦此事涉及到他在外面的利益,他定然会舍弃她。
她可以靠他,但也不能全然靠他。
连翘:“世子不是说这件事很危险不建议姑娘去查吗?”
姜宓:“咱们小心些。”
连翘:“好。”
姜宓想到盛怀隽的话,道:“李婆子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一点,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母亲生我的前一年。你找人打听的时候莫要像之前那样直白,不要直接问母亲,也不要再问绿萝苑,你就打听一下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连翘:“奴婢记住了。”
另一边,姜太傅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日了。
自从上午知道了整件事的真相他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午饭不吃,晚饭也不吃,谁叫都不应。
天色已晚,他身边的随从阿宁见情形不对连忙去寻姜老夫人了。
姜老夫人一直在后宅中,并不知道此事,她还在为府上洗清了嫌疑而开心着。得知此事后,连忙去了前院。
她敲了敲门:“老爷,时辰不早了,你回后院去歇着吧?”
姜太傅沙哑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去:“夫人回去吧,今日我宿在书房。”
姜老夫人:“你要不想回内宅也行,但你得吃些东西啊。”
姜太傅没说话。
姜老夫人并不了解这件事的真实情况,又道:“老爷,您就算是再担心太子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啊,您年纪大了,身子受不了。”
姜太傅像是没听到一般。
姜老夫人急死了,她看向阿宁,道:“你快想想办法,让老太爷吃点东西。”
阿宁思来想去,道:“老太爷最近很喜欢四姑娘做的栗子糕。”
一听姜宓的名字姜老夫人眉不自觉皱了起来。
阿宁不知姜老夫人对姜宓的厌恶,继续道:“四姑娘最近常常来陪着老太爷说话下棋,老太爷每次见了她心情都会变好。”
姜老夫人沉默片刻,问:“她当真能哄老太爷开心?”
阿宁:“对。”
姜老夫人满脸担忧地看向书房,道:“让她做些栗子糕过来。”
阿宁:“是,老夫人。”
姜宓听说祖父心情不好,不吃不喝,担心不已,她连忙做了些吃食。她到书房时姜老夫人正在一旁的侧房里休息,见她过来,看她的脸色比从前好了些,但也没个笑脸。
“你祖父今日还没用饭,你去给他送些糕点。”
姜宓:“是。”
姜老夫人:“记住了,别乱说话,更别提赌坊的事情。”
姜宓:“孙女记住了。”
姜宓提着栗子糕去了书房,她抬手敲了敲门。
“祖父,孙女做了些栗子糕,您要不要尝一尝?”
里面没有声音。
姜姚:“祖母,看来咱们高看四妹妹了,她也没本事哄祖父开门。”
姜宓送不进吃食对于姜老夫人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她没说话,满脸忧色。
就在这时,里面传出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姜宓推门而入。
姜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姜姚被打脸,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没想到祖父竟然这般看中姜宓,连祖母都不见,却会见姜宓。姜宓不过来了短短一个月,为何祖父就这么喜欢她?她在祖父身边陪了十几年祖父都不曾这般待她。
姜姚看向姜老夫人,道:“祖母,祖父待四妹妹还真是不一般。祖父今日连祖母的面子都不给,却愿意见四妹妹。”
姜老夫人一向喜欢姜姚这个孙女,但今日却没有附和她。
“你不懂,她在你祖父心中是不一样的。”
姜姚眼里有几分诧异。祖母这话是何意,为何姜宓在祖父心中不同?说起来姜宓之所以能回京城来也是因为祖父坚持。
“四妹妹为何不一样?”
姜老夫人敛了神,随意找了个借口:“你祖父不过是可怜她在乡下养了十年,对她愧疚罢了。好了,既然你祖父肯吃饭我也就放心了,时辰不早了,你扶我回去吧。”
姜姚暂时将疑惑压下,扶着姜老夫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