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妈妈笑道:“我还不知道,这里是我房里,连洗衣裳的都打发出去了。”
作为李澄的乳母,晁妈妈还是待遇相当好的,自家都用着几个小丫头子伺候,但管过事儿的人,突然手里没有任何权利,连小王爷回来都见不得一面,她自然也有失落之处。
现下管着内院的是小王妃身边的妈妈和陪房,伺候小王爷的是身边的几个大丫头,正房都不许随便进。
云慧这是拿了年礼过来的:“前些日子在忙,没空过来,这是上面赏的,我也吃不完用不完,都放您这儿了,权当是孝敬您了。”
晁妈妈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匹翠蓝云缎,另外还有一套葱白绫的袄裙,再有两包点心,半口猪,两包茶叶。
“我的儿,这点心是德云楼的,你偏不爱吃甜的,倒是便宜我了。”晁妈妈年纪大了,若让她自个儿去买这二钱银子一包的点心,她肯定是不会买的,但是王府发的,她就不客气了。瞬间打开之后,就一个劲儿的吃起来了,有点心渣子掉下来,她随意用帕子抹去。
云慧替她拍拍背:“您慢点儿,若不够再买就是了。”
晁妈妈摆手:“你当这钱都是大风刮过来的不成,你一个月也不过一两银子,你又没油水,逢年过节靠着上头赏赐几身衣裳,还不得都存着,将来做嫁妆。”
“娘,女儿早已决定不嫁了,您就别再说了。”她其实也不在内院伺候,但是她人缘好,小王妃的院子里虽然有一半是她的陪嫁,但是洒扫粗使还有打帘子的也都是王府的丫头,她稍加笼络一二,就能知晓小王爷和那郑氏的感情。
大白天的女人肚子还有着孩子,却和男人那般,实在是豁得出去,这个郑氏倒是个对手。她和别人不同,不是那种不择手段之人,管理内务颇公平公正,和荀柔那种急切上位排除异己的人完全不同。
晁妈妈急道:“你还年轻,怎么能说不嫁人就不嫁了。”
其实做娘的,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女儿的心思:“还是说你是为了小王爷甘愿留在王府的?傻女啊,不值得的。小王爷现在有小王妃了,那是个狐媚子霸道的货色,岂能容你在身侧?况且,小王爷对你似乎也不大在意。上回你做的那双鞋子,他转手就赏了人。”
晁妈妈明白女儿,她不是想攀高枝,她是真心想嫁给自己爱慕的人。
可怜见的,她这么多年都在小王爷身边伺候,整个王府包括整个江南,也没见过几个相貌身份超过小王爷的,眼光一高,外面的人肯定就看不上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放在以前倒罢了,毕竟她是当年吴王放儿子身边的姑娘,放现在可就难了。
云慧摇头:“娘,我不指望做小王爷的女人,只要这样守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他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我不过是个奴婢,哪里能让人家喜欢我。”
如果嫁不到什么好人,宁可不嫁,云慧虽然是奴婢,但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比那些小姐差什么,唯独差的是身份罢了。
现在就已经足够了。
晁妈妈走到屋内,从盒子里拿出两只腌制好的螃蟹出来吃,“你呀,你为王府付出这么多,为小王爷付出这么多,最后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瞧,现在郑氏可不会重用你。”
云慧慢慢叹了一口气。
徽音当然不会重用云慧了,说白了谁不愿意用自己人,云慧这个丫头是晁妈妈的女儿,晁妈妈可是一开始就想坑她的。
又说年过完之后,郑无恒带着李澄和徽音准备的回礼悉数回冀州了。
这次听闻魏王也赏赐了郑无恒不少宝物,他也算是和各路诸侯接触一番,郑无恒褪去了些许青涩,不再是那个和大人们说话就容易手足无措的少年。
当着李澄的面,徽音亲手把自己写给父亲的信递了过去,李澄见状当然很感动,这才是夫妻一心嘛!
“恒哥儿,回去告诉父亲母亲,我过的很好,你姐夫也对我很好,让他们不必担心,等过几个月,我产下孩子,再去信家中。”徽音抚着肚子说一些场面话。
郑无恒这次跟着姐夫身边,姐夫身边的谋士和军士都对他很礼遇,便是魏王殿下,对他也颇多欣赏,这让他心情愉悦,离开时虽然不舍,但是想着爹娘和姐姐的吩咐,他好好的和姐姐道别后,翻身上马离开了。
弟弟离开之后,李澄这次就不去淮泗练兵了,专门在徐州布防,故而这次就不走了。他能够留在王府,徽音是最开心的,毕竟丈夫在身旁,凡事也有个商量,她也有更多功夫和丈夫相处了。
“真的不走了吗?”徽音搂着他的胳膊问道。
李澄见她这样欣喜,嘴不自觉的勾了起来:“这些日子我都在徐州。”
徽音发现客气期间过了之后,这人开始不说人话了,如果这个时候他说“我留下来陪你生产”,保管她会很感动,但是现在人家说的是他这些日子都在徐州。
腹诽完之后,她松开搂着他胳膊的手,改成拉着他的手到书桌上坐下,笑眯眯的道:“为了咱们俩能够更快的熟悉,我想了个法子,砸门每个人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兴趣爱好,喏,你照着我这个填好了。”
李澄正好无事,也陪着她玩儿。
片刻之后,徽音拿过来一条条看,旁的倒好,擅长的事情那里写了一长串,骑射、书法、弹琴、泅水、酿酒、蹴鞠……
“你会的可真多啊。”徽音不禁感叹。
李澄其实不屑于写这么多的,但也不想让徽音看轻,就写了这么多,现下见她一心钦慕的看着自己,李澄又是有点开心,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幼稚。
故而,还故作淡定的道:“还好,许多还没写出来呢。”
徽音觉得自己肚子都笑疼了,还配合的道:“你知道我为何写这些吗?就是觉得我想多了解你,只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你现在身子不便,等你产下孩儿之后,我给你调一杯酒,保管是你从前从未喝过的。”李澄翘了翘嘴唇。
徽音没有无脑捧,只是斜睨着他道:“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调酒给我喝,那我该如何报答你呢?”
李澄见她神情暧昧,欺身过去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徽音满脸通红的看着他:“怎么总想着这种事情?”
“夫妻敦伦,此乃天经地义之事,我又何须害羞。”李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夫妇二人正说起时,转眼魏王正式任命下来,谢九仪为征北将军夺取窃据青州的刺史马奎,同时郑无恒也到了家中,先把徽音的信件给父母,又说了姐姐交代的话。
郑放知晓自己这三个孩子中,长女德音文辞虽好,也有个才女的名号,大家平日夸的最多,小儿子性情单纯年纪尚小,但有勤力,唯独次女徽音与众不同。她小时候是个马虎粗心的小姑娘,越长大却越能干,什么事情在她那里,几乎三两下都有解决办法。
甚至于他有些军务犹豫之时,都会找女儿商议,她果决全面,非等闲之辈。
只听郑无恒道:“爹,姐姐说您如今的价值便是吕威身边的一把刀,如果这把刀立马把吕威杀了,那您存在的价值也就没了,咱们盘踞冀州不容易。现下魏王攻打青州,我们不如按捺不动,卖魏王一个人情,吕丞相必定容不得魏王势力的,到时候两虎相争,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便是。对了,姐姐还说让您一切以冀州利益为主,就连姐夫的话也不要全信。”
郑放站起身来,忍不住对纪氏笑道:“徽儿果真是聪敏过人。再者,德音尚未有子嗣,即便我们帮了太子,翌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纪氏则道:“侯爷有军师可问,徽儿只不过是她小丫头的见识罢了,该当如何,您还是要和谋臣商量。”
郑放摆手:“很是不必,这群人中也难保没有被人收买的,故意在我耳边说东道西。”
“侯爷既然这般说,那咱们不如先听徽儿的,若有不对,咱们立即再做决策。”纪氏也是女将,还颇有谋略。
郑放颔首。
谢九仪早就点兵点将做好充足的准备,攻打青州马奎可谓是非常顺利,一来是魏王早有准备,二来是马奎好奢靡享受,军队除了抢夺过路之财,反而成了贼寇。
马奎是吕威之人,吕威发了书信让郑放帮忙,郑放遂推说春日刚过,粮草未齐,军士不好擅动。吕威也知晓郑放和马奎关系一般,并不愿意帮忙,他也不勉强。
魏王占领了青州不过数日,虽然言辞谦卑的说明是马奎在青州作乱,魏王才不得不替皇上分忧解难。
圣上羸弱,无法视事,何皇后自然想其兄长继续占据青州,故而下旨让魏王把青州之地还回来。
魏王怎么肯呢,到了嘴的肉怎么可能还会吐出来。
索性吕威建议让太子代天子亲征,亲自把青州收复朝廷管理,太子李珩遂带着何家的兵马准备南下。
他的行囊却专门交给德音打理,这对于后宅而言,代表他最宠幸哪位女眷。
德音觉得自己或此殊荣,心中沁出蜜来,她本来和吕笑在一处插花,也就歉意的对吕笑说了一句,便随着宫女去了。
在德音看来,太子是把她当妻子的,即便没有宣之于口,但所有的举动都表明这一点。
就比如现在李珩让她别忙,只说心中的苦恼:“母后让孤亲征,可何家的人根本就不听我的,我这一去,恐怕白白送死了。”
德音很清楚魏王狼子野心,她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呢?”
李珩笑道:“别担心,我若真的不在了,我会在这里写一封书信,让皇后放你归家,你依旧还能再醮。”
“不,我只恨自己无法帮上你的忙。”德音很愧疚。
李珩摇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而为了,你也只是一深宫妇人,又能帮我什么呢?”
德音看着他道:“我想我是无法帮你,可是我父亲兄弟都能帮你。你是知道的,我们冀州和青州挨着,只要我父亲出兵,一切都好说。”
李珩眼睛一亮:“昭节侯?若是有他帮忙,我才是真的万无一失,你也是知道的,我并非何皇后亲生儿子,何家哪里会对我尽力。”
德音早就和祖母说过想让爹帮李珩,祖母说爹没有应允,如今她这个女儿亲自去求,他总要答应吧,他若不答应,自己跪也得跪着他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网站都崩溃了,能上传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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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双章合一◎
占据青州之后,朝廷要派太子亲征,谢九仪正和李澄在一处紧急议事。殷丽仪则和徽音在一处坐着说话,徽音的肚子已经七八个月有余,走路都要迈八字步了,她正喝着一杯牛乳,见殷丽仪腰细如柳不由得很是羡慕。
“真想肚子里的孩子快些出来,如此倒是不用受罪了。”
殷丽仪闻言就笑道:“您再熬两三个月就好了,不似我,即便有孩子也不能回去带,母女相隔也是辛苦。”
徽音听说殷丽仪成婚后就诞下一女,然而谢九仪不舍得妻子,到哪里夫妻俩都是夫唱妇随的,感情极好。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日后我也不想和孩子分开,总觉得别人不管是谁带都没自己带安心。”
同时,徽音也试探道:“以前谢太守在外时,你也一直跟在身边吗?”
殷丽仪摇头:“那倒没有。”
这次跟过来徐州市她主动要跟过来的,因为她很清楚李澄这个人不好说话,所以特地跟着丈夫一道过来的,但这些话说出来了就引起误会。
徽音何等聪明的人,看她的神色已经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她没有戳穿,反而道:“外面的事儿我不清楚,只是听闻东宫要亲征,恐怕马上就要有一场鏖战。谢夫人不如且留徐州,如此也安全一些。”
“唉,外子也是这般劝我的,到时候我也与小王妃作伴。”殷丽仪笑道。
在徐州的地盘上,可不能强龙压地头蛇,当然要和淮阴王把关系打好,原本吴王封地也在这边,要不然李澄不可能在徐州这般顺利。
徽音欣喜道:“那可太好了,我从冀州嫁过来此地,说实在的,真是两眼一抹黑,如今我和夫人年龄相仿,性情相投,到时候必定能和睦相处。”
实际上殷丽仪发现徽音是外热内冷,看起来说话热络,行事周全,但是却不是个好亲近的人,甚至很有疏离感。
因此二人聊天完全不交心,都是敷衍着说的。
徽音也当然没有想过要和她成为好朋友,虽说她不了解政局,可她类比一下就知道了。明明和冀州联姻的人是李澄,攻打青州的人也应该是李澄才对,但是魏王却让谢九仪打下青州,这样谢家和李澄二人占据的地盘呈犬牙交错之势头,用谢遏制李澄。
也许现在大家同为魏王办事,不分彼此,但往往到最后,真正太过忠心的人都人财两空,什么都没有。
等谢九仪谈完事情,殷丽仪才告辞,只不过出去的时候看到云慧还很高兴。云慧也含笑走上前来:“奴婢给您请安。”
殷丽仪赶紧扶起她来:“好姐姐,您给我请什么安啊?从前我在吴王府读书的时候,和姐姐一处吃一处睡呢。”
云慧也想起从前的时光,那时候吴王夫妻还在,殷丽仪的伯父是吴王府的伴讲,因人生的齐整,学识不错,颇得吴王欣赏。吴王妃崔氏喜欢孩子,偏偏膝下只有李澄一个儿子,遂在逢年过节时都让他们带着孩子们来王府玩儿。
彼时,殷丽仪的母亲是个能说会道的妇人,殷丽仪姊妹又是玉雪可爱的,吴王妃遂让她们一处读书。
当时殷丽仪年纪太小了,她便别派为丫头照顾她,二人感情一直不错。
后来是殷父被吴王介绍去了魏王府当录事,才分开。
回忆起那时的时光,云慧笑道:“我知晓姑娘你嫁的称心,我心里就高兴。”
“云慧姐姐,现在过的可好?”殷丽仪抬眸看了云慧一眼,看她打扮的有些过于素净了。
云慧道:“还不是就那样。”
看出云慧的不开心,殷丽仪着急道:“姐姐和我是什么交情,对我何必吞吞吐吐的,若是不好,我自找澄哥哥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