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放也没想到这些土匪后面的人是石崇,土匪们已经是此起彼伏,到处串联,怎么都无法消灭。他猜测背后之后有石崇的影子,但太子对石崇一味偏袒,郑放现下有些心力交瘁。
“我总觉得就是石崇,可他是怎么鼓动那些土匪的呢?”郑放想不明白。
郑无恒却是年轻,敢想敢干:“爹,现下您在冀州主持事务,儿子亲自去剿匪,我还不信我对付不了这些人了。”
对儿子郑放是不希望他冒险的:“你哥哥这一走,倒是跟着你二姐夫立了大功了,你二姐夫又把兖州占了。他有他的前程,我膝下却只有你一个儿子,爹再去就是了。”
“爹,儿子怎么能让您老去,儿子又不是瓷娃娃,若您总这般,将来儿子还会被人瞧不起。”郑无恒自从裴朔离去,人也着实成长许多,无论是庶务,还是武艺兵法都是翘楚。
郑放心中总有个想法:“儿子,不如咱们也去投奔你姐夫算了。”
他当然有雄心壮志,尤其是在杀了吕威之后,似乎有统领天下之决心,但现在却是力不从心起来。
所以,才能脱口而出此话,毕竟李澄的确有能力,居然把卫铎都打跑了,况且李澄也是宗室,皇上看着就不成了,太子继位,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坐稳,自己得先下手为强。
郑无恒羞耻道:“爹,我们坐拥冀州这么一块好地,却弃舍下之民不顾,去人家那里做臣属?这是何道理?我们冀州在,也是给姐姐撑腰,一股脑儿的都去了,难免让姐夫看轻。”
被儿子这么一说,郑放也不恼,他是道:“你姐夫乃吴王之子,手握实权,当今天子早已命不久矣,那太子登上皇位也不知道能不能坐稳,与其如此,还不如咱们另投他人。”
郑无恒总觉得父亲这样说不妥,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若姐夫有难,需要相助,他也愿意帮忙,可几个人好好地,却非要去投靠人家,简直就跟那等好手好脚还去要饭的人强。
于是,他不听父亲之言,特地点兵去绞杀这些人。
郑放无法,不放心儿子,也要一起前去。好在郑无恒虽然年少,但却是有勇有谋又仔细之人,如此故意诱敌深入,弄了几个活口回来审讯,才知道是石崇的人。
郑放想到这里,当然提溜着人去见石崇,那石崇哪里敢认,非说是郑放记恨石崇抢了他的差事故意诬陷。郑放和郑无恒又去见太子李珩,李珩装聋作哑,他已经得知郑家父子被贼匪闹的不安,甚至损兵折将,他早欲夺取冀州,此时嘴上安抚,其实心底早已准备行动。
当下,郑无恒不妨却被人软禁,郑放仗着一口气突出重围,写了一封信,让亲卫送去徐州。
他又吹了吹哨,冀州军过来,救下郑无恒回去。战事一触即发,李珩命石崇夺取冀州,石崇早已跃跃欲试,郑无恒却觉得是奇耻大辱,因此在和石崇对阵时,奋力搏杀。
……
又说德音这里,云枝因曾经是郑家旧仆,郑家对其有恩义,她此番又有了身孕,也打听到外头的事情,故而悄悄来告诉德音。
德音见云枝过来,心情就不好:“你如今有了身孕,若是在我这里出了何事?我也担待不起。”
那云枝听她这样说,也不生气,只是道:“我是来告诉良娣,太子派人去打冀州了,良娣这些日子可要警醒些。”
“什么?你莫不是哄我的吧?”德音不敢相信,前世父兄可都是帮太子打李澄的啊,怎么现在全部反过来了。
云枝见德音这里的宫女进来,就笑道:“那就多谢良娣叮咛我了,我一定好好照料肚子里的孩子。”
德音其实是已经相信了云枝的话,到了下半晌,卫良娣又借故教训了她的两名宫人,那些讥讽敲打的话,让德音都完全麻木,只能装没听到。
如今她过的甚至不如云枝了,云枝有女儿在何皇后那里,又怀了孩子,自己没有子嗣,如今倚仗的家世也没有了,甚至宠爱都没了。
她突然想起前世父兄去打李澄,李澄仿佛也没让人作践过自己,他只是不宠她,但是没有针对她。
她想她要是有嫡亲的兄弟就好了,若没有,就不该嫁给太子,还不如嫁一登对的世家子弟,可惜这般想来已经晚了。
……
又说徽音养伤时,璟儿倒是很孝顺,时常过来,小儿子瞻儿也过来她这里玩儿。
璟儿今年快六岁了,他已经开始学骑马了,正兴致勃勃道:“娘亲,爹爹教儿子骑马,舅舅在旁边护着,儿子以为自己会摔下来呢,没想到稳稳当当的。”
“你怕不怕?”徽音掰了一瓤橘子给璟儿。
璟儿立刻摇头:“儿子才不怕呢,儿子要好好骑马,将来跟爹爹一起打仗。”
“好儿子,有志气。”李澄进来,摸了摸儿子的头,又对身边的乳母道:“把世子带下去吧,我和王妃有事要说。”
腰扭到,躺了三天,她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期间李澄真的是鞍前马后,比下人还周到,甚至伺候她吃喝,扶着她出恭,她都不好意思,他却甘之如饴的。
这时间李澄神情肃穆了一些,徽音不免道:“你这是怎么了?”
李澄只好道:“太子说是你父亲剿匪不利,以至于百姓受苦,让你父亲交出权来,你父亲不肯,让石崇攻打冀州。”
“什么?”徽音有些担心,她看着李澄道:“你是缘何知晓的?”
李澄就说是郑放让亲兵送给裴朔的,他正道:“我与你家结秦晋之好,你家被打,原本我该去的,但是我若不告你父亲兄弟,带着兵前去,别人恐怕还以为我是贪图土地,故意以救援之名而长驱直入。”
“那不如我写一封信,若他们要援助,咱们再派人过去也不迟?”徽音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了。
此时,李澄根本都不知道郑放早已想投靠于他,他钱粮倒是足够,去岁三家富户购买的粮食还有许多。
但是他帮一次算白帮,若日后,他也不能总为人家的土地去奋战。
李澄听徽音说完,回过神来:“好,你写吧,我让人快些送过去。”
嘉浒关对徐州现下经商是开放的,两家毕竟是姻亲,与别家不同,徽音让亲兵带着自己的信交付给郑放或者郑无恒手上。
郑放很快就收到徽音写的信,见女婿仁义,还说过来自备粮食,需何处支援,他立马就把信给郑无恒看。
郑无恒拿着信道:“父亲,姐姐的意思是说姐夫来帮我们吗?”
“是啊,淮阴王真乃仁义之人,这个女婿我是真的没看错。”郑放如此道。
李珩早已眼馋冀州许久,如今派石崇来,又串联盗匪里应外合,郑放和郑无恒只觉得来势汹汹,父子二人苦战倒也成,但是军民损伤不可避免。这些郑放不在意,但是他又听闻卫铎也要帮太子过来,父子二人稍稍合计之后,就带兵直接与李澄会合。
李澄本是从徐州上青州极快的,还专门派裴朔打前锋,就为了帮忙,只是没想到中途遇到郑放父子,后面还有纪氏徐太夫人家眷,不少将士。
李澄还未说话,郑放便下马跪道:“主公,某郑放愿以冀州献之,祝主公早日成就大业。”
这个岳父似乎太过上道了,这事儿做的太熟练了,李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第70章
◎一更◎
却说自从李澄出征之后,还不知前方消息,倒是等到了料刚嫁人不久的曹氏,如今要称一声谢二奶奶了,她在回家省亲时,特特准备了丰厚之礼要上门拜见自己。
徽音以前见她也是寥寥数面,现下看她面若桃花,脸嫩的能掐出水来,知晓她新婚燕尔,应该是过的不错,特特又赐了两盒宫制的绢花,一顶白玉的冠子。
谢二奶奶起来福身,又道:“王妃待奴恩情,奴无以为报。”
她嫁的那位谢二公子虽然花心了些,但是知晓分寸,对自己这正房颇尊重,谢家往来都是吴郡名流。那嫂嫂钱氏贪财,随意送她些销金的帕子,泥金的裙,钱氏欢喜,她在这个谢家简直一切和睦。不似在谢九仪家中,殷氏连句话都说不明白的人,心眼又小,居然能当主母,还四处受人称赞。
真是德不配位。
再看眼前这位淮阴王妃,且不说外貌如何,光看谈吐行事都是一等一的,赏赐下来的物件儿都精美大气,甚至一口唾沫一个钉。
徽音笑道:“只你夫妻二人和睦,比什么都强。”
她也不细问谢家二郎与她如何,这日子都是人过的,外人若说了什么话,再恩爱的夫妻也容易相互试探。徽音见过谢二奶奶的嫂子钱氏,是个敞亮实在的妇人,有什么表现在脸上,就像她对谢二耗费颇多,在秦楼楚馆呼朋引伴不满。
但又着实希望小叔能上进些,在自己面前说谢二郎太闲了,还想求个官职。
旁的嫂子哪里会帮衬一个庶出弟弟,可见钱氏为人是不错的。
女子嫁人,丈夫是其一,多半还是在内院和婆婆妯娌相处,就如徽音之所以过的自在还是上头没个婆婆,但吴太妃当年也给了她排头吃。若碰上恶婆婆和奸猾的妯娌,那就很难自在了,轻易又不能分家,只能忍着受着,一个孝字都能压死人。
吃了一盏茶,谢二奶奶告辞出去和丈夫一起归宁,曹家自是杀鸡宰牛招待姑爷姑奶奶,曹夫人在内室却只问起女儿:“那谢家如何?你嫂嫂婆母可都好?”
谢二奶奶笑道:“娘放心,我那婆婆不管事儿了,都是大嫂在管,她人倒是不坏,也没故意给我下绊子。总比在原来那家,他们日日要我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那个殷氏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处,竟然能身居高位。罢了,不说她们了,如今我这婆家你姑爷倒是个软和人,我进门之前,他房里伺候的那个通房被他嫂子打发出去了。”
曹夫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可是好事。”
“是啊,我还担心他房里有人,备下了几样礼,不曾想他房里的人打发出去了。即便书房里伺候的,看来也没收拢。我想以前那般难熬的日子都熬过了,现下已经很好了,母亲,不说这些了。日后不管好也罢坏也罢,总比以前强。”其实谢二郎也有不称心的地方,但天下哪能事事如意,如此想来就好过许多。
且不说曹家如今招待女婿,又说辛氏有了身孕,徽音见侄女要读书,侄女恐怕辛氏照拂不到。就主动把侄女娴姐儿接过来王府玩耍。
南妈妈看着娴姐儿的相貌,不由得对徽音道:“您看表姑娘生的和咱们太太多像。”
这太太指的是纪氏,徽音看了一眼,也觉得像,又担心道:“不知父亲和弟弟战场如何?母亲肯定在家担心。”
南妈妈则道:“王爷既然已经亲自领兵前去,肯定是没问题的。”
何止是没有问题,李澄见岳父和小舅子都来投诚,见他二人献堪舆兵马粮草在上,李澄还故意推辞一番:“小婿正欲帮岳父及内弟,怎好拿你们这样?我成什么人了。若是你等这般,岂不让我被人看成小人?”
郑放偶有杂念飘过,心道若是女婿真来帮自己的,日后自己岂不是又能占据此地?但往继子裴朔那里看去,见他打了个眼色,又拜服道:“自古来一个女婿半个儿,如今石崇那厮气势汹汹,冀州匪患也是被这群人背后指使,我父子已经是束手无策,若主公不收留,我们便不起来。”
如此,李澄亲自下马扶起郑氏父子,又与他二人合计一番。
其实冀州去年灾荒,郑家粮草已经是不多了,更别提郑放本就心志不坚,郑无恒虽然有其志,但无能为力。
这郑放父子欲把冀州献给李澄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且不说李珩听了如何震怒,谢九仪这边也是震惊了。
“郑放居然投了李澄,你没听错吗?”谢九仪拍了一下桌子,觉得不可思议。
探子道:“如今已然是传开了,西洲的石崇受太子之命,带了十万精兵攻入冀州,郑放父子径直求救淮阴王,淮阴王派兵过去是,郑放奉淮阴王为主。”
……
在和幕僚们商量许久之后,谢九仪满身疲惫的回来,殷丽仪正好在看话本子,见他回来,立马问道:“这么看来小王爷岂不是又占了冀州之地了。”
“石崇来势汹汹,也未必真的能够占领,只是郑放经营冀州多年,他若倒戈,两家打石崇一家,石崇也未必有胜算。”谢九仪有此道。
殷丽仪想:“李澄的运气是真好,郑家却连土地都给了他,如此谁还敢和他缠斗?我也算是服了他了。”
本来之前殷丽仪是很不看好李澄的,觉得他以前多半依靠魏王起事,魏王一去,他就闹着分家,如今看来他早有准备。
“你说他是不是在吃绝户啊?”殷丽仪道。
谢九仪皱眉:“这是何意?”
“李澄自从娶了郑氏之后,我感觉他应该就在图谋冀州,你看你打青州的时候,当年魏王还在,郑放是他老丈人,两家有姻亲关系,郑家却袖手旁观。到李澄的时候,他和郑家就把青州瓜分了,打兖州的时候,郑放的继子过来,如今更是把冀州的土地要来了。”殷丽仪猜测。
谢九仪倒是不觉得李澄有这么大的魅力:“那郑氏有兄弟,李澄怎么叫吃绝户?我只想着郑放为人最爱背后背刺别人,现在李澄自以为得了好处,岂不闻成也萧何败萧何。”
谢九仪还老神在在的评判别人,殊不知卫铎因为打兖州不利,又馋荆州和豫章王的地方,这么一大块地盘,在他看来简直如探囊取物。
倏地,卫铎大军就往南而来,谢九仪哪里还有功夫管李澄如何,他只觉得这里如同乌云笼罩。以前魏王麾下什么人才都有,他和李澄二人都可以商量着来,现在却是孤军奋战。
谢九仪一离开,殷丽仪被她姐姐喊去王府,姐妹二人常在一处说话,日子倒也舒心。
偏殷丽妃听到后殿有人哭,见殷丽仪想过去,急忙拉住她:“你做什么?很不必去,是霍氏在那儿哭丧呢。”
“这是为何呀?”殷丽仪现在和霍氏接触少许多。
殷丽芳原本对霍氏极为尊重的,但霍氏屡次三番挑唆自己的儿子,难为她从不出口恶言,都有些不耐烦,再者,她看了妹妹一眼道:“卫铎都快打过来了,她还想着她女儿嫁给卫铎的儿子,我与她好说歹说都说不清楚。郡主是龙子凤孙,嫁哪个不是嫁,还非得卫家不成?”
这些话她也只能和妹妹说了,霍氏这人也实在是太一根筋了。
莫说这霍氏是一根筋,便是徐太夫人又何尝不是。
她随着纪氏崔氏一道过来,把那徐氏放在后头憋仄的马车上,她一路上哭哭啼啼,然则追兵追来,谁会转过去。
又听儿子把地献给李澄,更加欲哭无泪,指着纪氏骂道:“你们这样,完全是把德音往火坑里推啊!”
“太夫人,我们也是没办法啊。”纪氏自己都要去投奔女婿了,她当家做主习惯了的人,都要委曲求全,尚且不知将来如何?还得看女儿女婿的脸色,何提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