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事,真是难以预料。
她姐姐以为她前世母仪天下,是因为找的男子对,殊不知,也是要靠自己努力的。
那边李珩也带着兵马一起前来,卫铎对这个太子不甚喜欢,觉得他是故意为之,屡次赶他走,他也不走。
“你们说太子领人前来,所谓何事?”
“估摸着是想对付李澄,上次石崇兵败,那厮心胸狭窄,撺掇太子过来的。”
卫铎却摸了一下胡须:“我看太子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看我们都打了一个月了,他才过来。”
周围的谋士不免听着很好笑,太子这是在急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不如在京中好好做太子。
李珩就是不愿意再做所谓的傀儡太子了,所以这次必须得拿下地方,震慑周围才行。
前线紧张,徽音在后方也就没功夫准备花宴那些,倒是郑放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原本他主管冀州的时候,常常辗转难眠,现在压力不在他身上了,他才没有任何压力,中午睡了一觉,起来还打哈欠。
徐氏又重新被送进了姑子庙,至于徐太夫人据说是气病了,这个时候他才迈着步伐去看他娘。
徐太夫人正闹绝食,好容易趁着李澄离开,她是想让郑放把人放出来,如果郑放不同意她就一口水都不喝。
“怎么,太夫人还是滴水未进吗?”郑放站在徐太夫人门外问道。
罗媪哭丧着脸道:“是啊,侯爷,奴婢就求求您了,求您答应太夫人吧。”
郑放也为难的很:“那是王爷定的,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怎么能够擅自去水牢放人,更何况我初来乍到的,连水牢在哪里都不知晓。”
在里面绝食的徐太夫人听了更是绝望,儿子不仅不救自己的女儿,连她的娘家人也不救,甚至还出卖,简直是狼心狗肺。
如此,就让她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没想到闩好的门被推开了,徐太夫人许久没晒到太阳,一抬眼,见是那个不孝子进来,她指着儿子的鼻子骂:“好你个畜生,当年我生你的时候,你爹就说此子毕竟会祸乱家族,如此看来果真是这般。”
“娘,以前您还夸我呢,现在就骂我了。”郑放深知和他娘是说不通的,他也懒得浪费口舌了。
直接对外人喊道:“给我上午膳在这儿,什么好吃的都跟我上上来,我陪着太夫人吃。”
徐太夫人又叫嚷着她不吃。
郑放撇嘴,你不吃我吃,我就不信馋不死你。
不一会儿,桌上一道道菜上上来,徐太夫人原本没什么家世,最爱吃的东西就是红烧肉,郑放也是如此,因此第一道菜便是红烧肉鹌鹑蛋。
红烧肉烧的喷香四溢,入口即化,郑放夹着一块方块大的红烧肉,对着徐太夫人道:“娘,这红烧肉烧的也太地道了,咱家以前哪里吃得上红烧肉啊,还是儿子在陆霁那里做主簿之后才能打打牙祭。”
“哟,真弹压,还有这鹌鹑蛋,那叫一个入味。”
“不对,我得喝一口酒,喝酒再吃点下酒菜,这个佐的鱿鱼也实在是香。”
徐太夫人本来肚子就饿,现在听郑放咬的嘎嘣脆,更是肚子里肠鸣阵阵,忍不住骂郑放缺德。
郑放似乎了解徐太夫人所想,还不由得道:“您说您拿您自己的身体和我们置气,这家里还不就我关心您,您在,我多少对徐家人有所顾忌。您若不在了,那我就更不必顾忌了。哟,还有荔枝肉呢,下头的人也太知晓我想吃什么了,您看荔枝肉和咱们红烧肉的口味还不一样呢。”
这桌菜郑放吃的欢,吃完行了一礼就走了,罗媪本来还想劝徐太夫人,想让人熬些米粥来,不料徐太夫人坐起来道:“我要吃红烧肉,这家里也只有我在,德音徐家才能讨好,我可不能就这么去了。”
……
徐太夫人的绝食结束,纪氏只把这事儿当笑话说给徽音听。
“祖母一大把年纪了,总爱这么折腾。”徽音摇摇头。
纪氏笑着说了几句,自然又跟徽音打听起裴朔和郑无恒来,徽音道:“我还是一个月前收到王爷的信,现在前线如何我也不知道。”
二人谈到这里都有点沉重,因为战场上一切都很难说,要天时地利与人和才行。
纪氏只好悻悻然的回去。
三个月之后,纪氏同样上门陪徽音说话,母女二人笑话都已经是说不起来了,毕竟还真的不知道前方如何。
却见福桂急匆匆的进来:“王妃,王爷派人送了书信过来。”
第79章
◎双章合一◎
即便坐在马车上,徽音依旧不可置信,太子李珩就这么死了,而李澄已经抄小道上京了,因为京中也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无论是按照礼法,还是实力,李澄都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而她马上也要由一个藩地的郡王妃,快升为皇后了。
“母妃,我们就要去京城了吗?京城是哪里啊?”瞻哥儿迷惑的问道。
璟儿自觉自己小时候去过,对弟弟道:“笨,京城就是都中,那里有皇城在啊。以后父王就是父皇了,母妃就是母后了,我不是你王兄,是你皇兄了。”
这一长串更是把瞻哥儿整的更迷糊了,徽音想起自己接到那封信时的人仰马翻。
前世苦心筹谋才终于从良娣一跃成太后,现在成了皇后,自己仿佛也没付出什么,这来的是不是太容易了点?常常被命运摧残的人,总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自己反而不配了。
别说是徽音自己,便是上半年闹绝食的徐太夫人都不可置信,她和罗媪道:“我看二丫头手是断掌,为人戾气那么重,这样的人居然会有这般好福气吗?”
罗媪提醒道:“太夫人,现如今虽然还未准备册封礼,但是二姑娘就要是皇后了,您万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
人对真正的高位者总会有一种害怕恐惧,罗媪甚至提起来,还不自觉的左右觑一下,生怕有人会听见。
徐太夫人依旧如初:“我没什么好怕的,我是她的祖母,国朝以孝治天下,她还能把我怎么样啊?还有德音是她姐姐,无论如何,她作为皇后,不可能不救自己的姐姐。”
罗媪有些担心:“太夫人,大姑娘那里您让夫人去说。”
“是啊,我让纪氏去说,她若不提我还会提的。只可怜了德音的阿娘,被放在那姑子庙,她们这次竟然狠心的不带她回来了。”
提起徐氏,徐太夫人其实知道有些事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难道是因为郑放太爱纪氏了,所以不肯吗?
不,是因为纪氏和徐氏对立,纪氏养了个好女儿。
儿子只是看纪氏这边势头大,所以朝郑氏这边倒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天下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长孙女德音那叫一个贤德美丽,才堪以做六宫表率,偏偏被徽音占了?
罗媪终究不忍徐太夫人如此,忍不住提醒道:“太夫人,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呢,您想这二姑爷是突然奔丧去京城的,前有卫铎虎视眈眈,后有赵鸿赵雍兄弟。况且,做皇帝的指不定也要广纳妃子,咱们二姑娘说句不好听的话,也不算是青年嫩妇了,到时候指不定如何呢。”
“罢罢罢,我也没那么坏心希望她怎么样。”徐太夫人嘴上这样说,内心却深以为然。
德音最后的结局是因为郑家根本不帮太子,所以让太子失望了,对她家德音不好,徽音则是因为她有好兄弟,这和她个人没什么关系。
说到底还是纪氏贼的缘故。
徐太夫人的这些抱怨,出不去她的这辆马车,其余跟在徽音后头的郑家人都十分开心,甚至包括一起进京的殷丽芳都开心不已。
本来她身体还有病的,这下可全都好了。
“等我们去了京城,到时候请皇上封一块封地给我们,天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了我们。”殷丽芳如此想着。
她不愿意留在京城,这些日子寄人篱下她受够了,在京城她讨不到好,无论是名义上的身份还是看人脸色,她敏锐的察觉自己讨不到好。
但无论如何,李澄胜了,总比卫铎胜了好。
然而比起她们俩心思各异的,纪氏和崔月环还有辛氏都已经是喜不自抑了,只要徽音做了皇后,她们这些人就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纪氏作为皇后之母,将来不知晓如何风光。
马车上她还吩咐两位儿媳妇:“娘娘带着两位小皇子坐马车,恐怕多有不便,等会儿到了驿站,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去服侍。”
辛氏和崔月环哪里会不愿意,都连忙道好。
好容易到了驿馆,妯娌二人赶紧过去,哪里想到徽音的脸上没什么喜悦之情,反而问她们:“大哥和二弟可曾来信说明情况?卫铎现在还在扬州吗?太子是怎么死的?”
辛氏摇头,又看了崔月环一眼,二人也是懵然不知。
前世她虽然做了太后,危机可没有解除就重生了,这辈子她怕李澄还是逃不脱命运的安排。
“我这里不用你们,你们先下去吧。”徽音道。
崔月环不敢置喙,憋着气离开了,她是个直肠子,回房就似乎想说点什么,比如皇后似乎不怎么礼遇她了,可还是忍住嘴了。
荣嬷嬷连忙劝道:“姑娘,吃茶,刚送来的香片茶。”
“好,方才没由来的受了一肚子气。”崔月环心里不舒服。
荣嬷嬷连忙道:“您可千万别说出来了,俗话说君臣有别,如今那位可不简简单单只是个王妃了,日后是皇后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同了。”
这点气都受不了,还指望日后怎么样?
崔月环当然是觉得李澄若做皇帝了,肯定大肆封诰崔家人,毕竟崔家是他母舅家,那时崔家得意。没想到徽音对她的态度也很一般,她年轻藏不住事情,有些不爽。
这些举动很快传到徽音耳中,徽音撇嘴:“好一个舅舅,平日跟缩头乌龟似的,摘果子的时候就想跑来摘啊。如今还不知京中状况如何,这些人的嘴脸就已经是遮挡不住了,我若不拿出点厉害手段来,恐怕这一路平静不了。”
其实这几年徽音已经颇为恬然了,恬然到让这些人还真的人人都想摔摔打打了。
南妈妈和福桂对视一眼,二人当然清楚王妃并非是真的好性,纯粹是没什么利益纠葛,她也不爱总弹压别人。可就是这样的人,当年能够把淮阴王身边的什么通房表妹还有婚约的白月光全部打败,人家就不是好惹的。
作为主子,必须能够管好下面的人,作为郑家将来的皇后,她也要能管好娘家。
否则,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受得住骤然权势滔天,到时候性情大变,闯下了祸事还不知道将来自己能不能保的了?
再有,李澄上位之前,没多少亲戚真心实意的帮忙,上位之后,那些人都要分这块点心,占的少了的人,必定会从占多的人手里挖,谁占的多?那不就是郑家和自己吗?
这里是刚出徐州的青州驿馆,驿丞已经得知徽音的身份,恭敬备至,一席饭菜烹牛宰羊,上等的金华酒,算是极其周到。
“这十两拿去赏给驿丞,说是饭资,另外挑两匹布赏给他。”徽音知晓有些地方布匹是硬通货,比钱还管用。
福桂赶忙领命而去。
纪氏坐在下首,忙道:“娘娘还是如此廉洁奉公。”
“母亲,一日尚未封后,还是莫称呼我为娘娘。”她正色道,并不理会别人的奉承。
纪氏见这桌用饭的都是女儿和两个媳妇,忍不住道:“都是自家人,娘娘何必介意。”
许多人以为自己有自制力,所以看到历史上谁很快就飘了,殊不知有时候轮到自己身上会更飘,看纪氏平日也算是颇沉的住气的,现在却都开始不以为然了。
“娘,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件事情我得益最大,为何我不是那般溢于言表呢?不是因为我乔张作致,是因为我太清楚,我们此番得意了,就容易心生骄傲。俗话说骄兵必败,现在是通往成功的路吗?不,现在才是另一个开始,一子慢落满盘皆落索。我不管以前你们是如何,万一我真的侥幸成了皇后,那你们就得戒骄戒躁,否则,谁做了什么被我听到了。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谁一辈子不痛快。”徽音看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
淮阴王妃和皇后哪个诱惑力更大?
显而易见。
本来郑家众人非常高兴的,甚至于欣喜若狂的,没想到徽音直接杀了她们的锐气。
崔月环几乎都快吓哭了,她突然觉得心生畏惧起来,辛氏也不敢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