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似前世她也是非常照顾德音,重生回来德音头一件做的事情是立马抢亲,她自个儿抢亲就罢了,还想阻断她的路,这就很过分了。
除却德音之外,徽音对其她的人也不甚了解,因为她这几年虽然独自在宫中,但是和徐州很不一样了。在徐州的时候,要拉拢这里那里的关系,往往需要帮人家处理大小事,可做了皇后之后,反而是最不能拉帮结派。
为人行事不能让人看出偏好,要中正平和,其实这也很合徽音的意,她本来也不喜欢管别人家里的事情。各人家里自有各人的缘法在,她何必多嘴多舌的。
所以,徽音只是笑:“各人姻缘自有定数,你们现在这么说,下次进宫的时候,指不定又带了一位新的二奶奶进来。”
众人也只是笑,接着崔夫人又关心起太子和二皇子:“不知两位皇子如何?臣妇们一直惦记着。”
“他们还要上学呢,陛下对他们教养可严了,除了一年之中的几个大日子和他们自己的生辰,都是不许休息的。”徽音道。
崔夫人讪讪的:“那也太严了些。”
这次崔夫人发现,皇后和以前不一样了,好些年前皇后曾经回过娘家省亲,去他们府上过,那时候的她虽然有些锋芒外露,但态度还是很好的。现在完全是皇后的架子,说话并不客气,这让崔夫人有些不得劲。
徽音却想我是实权皇后,又不是什么受着别人制约的皇后,若说个话还看别人的脸色,那皇后之位给你如何?
徽音这里是这般,李澄对舅舅和两位表兄弟也是如此,不是他摆架子,而是他架子就在那里。没有崔大郎君,他也会胜利,只是要费些周折罢了,且他逐渐能收拢人心,那是他自己的本事。
所以,彼此应对都是君对臣。
崔家是世家,在先帝在时,世家坐大,后来先帝病体虚弱,又是各地占据的军阀们当家。可以说但凡是有些气力的大族,似乎都是有些高高在上的,然而李澄并不爱用这些人,这些人以前的确有资本。
尤其是靠着恩荫,推荐,维持着庞大的人脉,皇上的政令都出不去。
可现在文可以科举选人,这些人都是天子的门生,武将也有武举,再有李澄重视循吏,对那些办事能力强的人更有好感。
不会你出身好,就让你高官厚禄,那个时代已经是过去了。
崔二郎在太仓做了三年,李澄则道:“你们如今已经是勋贵,若是真想办实事,且等吏部铨选。只要你的考评上等,自有你的好处。”
“多谢陛下。”崔二郎之前就知晓李澄的为人处事,便是陛下的两位舅兄,都要办事周到,甚至做的事情比别人多才有升迁机会,更何况是他。
李澄笑道:“你也不是旁人,是朕的亲戚,因此愈发要兢兢业业,不能仰仗身份行事。”
崔二郎连道不敢。
又说崔家一行人经由此番敲打,都夹起尾巴做人了,崔训又组织崔氏族中符合条件者都参加科考,以求能出更多的人才。
这次崔、辛还有谢家都有人过来参加科举,除此之外还有各地的举子,书院都纷纷开起来了。这也是李澄的意思,让天下人都以读书为主,兵权才能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如今他虽然是皇帝,但是各人都有自己的部曲和私人军队,长此以往,这些人若是对他不满,随时可以联合起来造反了。
又说崔训有一位侄儿,年方三十,今科得中,崔二郎也参加了这次的恩科,但是依旧是名次不佳,他倒也不气馁,准备三年之后再来。
选出了不少合心意的科举士子,李澄心里很欢喜,回来和徽音说了半天。
徽音反而心疼他:“如今天下刚刚承平,你也歇一歇。我只心疼你的身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天子也是人啊,我知道我说这些,你肯定会生气,可我还是要说,我们的情分和别人不同。别的那些人说好听的话,他们可不是真的在意你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为人我岂有不知的,我一直有你照顾才这么好好地啊。”李澄一点都没芥蒂。
徽音笑道:“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好了。对了,我仿佛有了身子了。”
“真的?”李澄差点跳起来。
徽音赶忙道:“稳重点儿,你现在可是天子了。”
李澄用大手护着徽音的肚子坐下,摸摸自己的额头:“常年骑马,还能一击就中,徽音,你盼着这胎是男是女?”
“我都成,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好。”徽音抚着肚子,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她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在闺中的时候身体也算不得极好,且生孩子对她而言算不上十分困难,但也非常伤身体。好容易恢复过来的身体,又怀上了,她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并不似别人那般欣喜若狂。
李澄见徽音如此,知晓她在自己离开的两年内身体也一直不是很好,常常寝食难安,这次有了身子,她的心情肯定很担心。
“徽音,你别总照顾我了,我很好,倒是你自己有了身子了。要不要把你娘接进宫来陪你,如此我也放心。”李澄搂着她说悄悄话。
徽音则道:“我娘进宫住几日也就好了,她也是有子有孙的人,我也不能破坏她共聚天伦啊。”
依照李澄想,天下还真的很难有徽音这般实在是看事情太清楚的人了,从来不逾矩,也很能克制自己,她或许在小事上偷懒,睡个懒觉什么的,但是大事上绝对不含糊。
即便她自己的母亲,她都很清楚,纪氏常年住在宫中,这并非好事。
但越是如此,李澄就越疼惜她:“我爹娘早亡,素来你知晓的很羡慕别人,你若能和你娘团员,我看着也欢喜。”
“你这么说,就是让我心里疼,我听你的就是了。到时候喊我娘来,让两个儿子也一起用饭,咱们也热热闹闹的。”
夫妻二人都相互疼着对方,然而徽音有身孕的消息传回去,郑家人是何等的欢喜,偏只圣上又喊纪氏进宫去。纪氏正收拾着包袱,她对崔月环道:“家里就交给你了。”
“太太放心,家中一切都妥当,交给我便是了。”崔月环如是道。
纪氏和郑放是老夫老妻了,她只是唠叨:“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别成日酒不离口,烟枪不离手,如此下去,怎么得了?我在家的时候多说一句,你也不爱听。现下你又要多添一个外孙了,日后还要指望你这个外祖呢。”
正如同天底下所有怕妻子念叨的男人一样,郑放还不耐烦的道:“让你进宫你且进宫去,偏偏唠叨个不停的。这人的寿数上天自会定,像我爹这辈子酒也不喝,肉也少吃,成日保养,结果早早的就去了,我祖父根本没任何忌讳,倒是活到古稀了。”
“全部都是歪理邪说,懒得和你多说,我得和娘娘说,让娘娘说你。”纪氏也不和他分辨,只笑着道。
郑放想起女儿曾经对他说话都是那样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赶紧道:“你可千万别胡说八道啊。娘娘好容易怀上这一胎,得多说些娘娘爱听的。”
纪氏指着他道:“老货,怕了吧。”
郑放还要犟嘴,但他也不计较,这几年年纪大了,总觉得人生过的跟做梦似的。以前他做冀州大都督的时候,常常觉得日子难熬,现在是真的日子好过了,反而过的特别快,有时候觉得自己还在徐州,但又发现在京城了。
但见纪氏还在啰啰嗦嗦,忍不住道:“在宫里也别真的当自己家里,娘娘有了身孕,不少人想趁虚而入,你也别参与,娘娘自有自己的想法。”
纪氏一愣:“你也想太多了。”
郑放打了个哈欠:“你就当我胡说吧。”
纪氏继续收拾东西进宫了,先别提她前脚进宫如何,只说纪氏离开之后,徐州那边传信过来说徐氏的死讯,死前穿着红衣服。
这是带着深深的怨气,德音听了都觉得恐惧,徐太夫人哭道:“你娘真是命苦,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
坐在下方的德音本来这些日子心情舒坦了许多,但听到徐氏过世的消息依旧觉得喘不过气来,她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为何?这是为何呢?祖母,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徐太夫人又把人喊来细细的问,那人就是徐氏身边伺候的婆子,她知晓徐太夫人和徐氏感情好,就全部吐露了:“自从大家回了京城之后,我们太太就心情郁郁,在那姑子庙里也有人欺负太太,太太说肯定是有人授意,常常喃喃自语骂骂咧咧,后来是秋雁伺候太太的,秋雁那蹄子又和人私奔了,又气了太太一次。近来总做噩梦,说什么引狼入室,前些日子让我帮她找一身的红布,太太就……就穿着那个上吊了……”
“都是我不孝顺。”德音泪珠儿止不住的滑落。
若是她也跟徽音似的今日母仪天下,母亲早就封了一等诰命,母亲现在肯定也和纪氏一样,风风光光的把宫里当成自个儿的家似的。
都怪她不争气,若是争气些,母亲也不会自缢了。
都是她的不是啊。
徐太夫人也没心情关心德音了,她自己正伤心着呢,倒是崔月环去了上房好几趟,可不能让这位老太太出什么事儿,心中又埋怨徐氏也真是不消停。
那次好容易放出来,其实就是给她的机会,她却还是伙同徐太夫人搞事,还以为自己是当家的太太,完全看不清楚形势。她能保留这条命,都是投奔人家纪氏的女儿,却总想挖人家的墙角,即便如此,也是让她在庵堂里住着。
就像董氏,也是个明白人,她儿子被辛氏胡乱许配了娘家人,站在她的角度当然是愤懑难过甚至是委屈,因为自从她进府以来,虽然有宠爱,但是对辛氏无所不应。偏辛氏玩这样的花招,还自以为很聪明。
殊不知越是这般,就让舆论和裴朔都会更同情董氏,连纪氏上次都亲自送补药去董氏那儿了,丝毫不再顾忌辛氏了。
你内宅是你内宅的事情,董氏若冒犯你了,长辈们也自会为你作主,但你拿着裴朔的儿子耍着玩儿,人家怎么会不生气。
同理,徐氏其实已经下堂了,生的女儿也不如人,要么就求去,再嫁便是了,实在是不成就安安分分的,将老等德音出来,母女两个一处过又有什么不好的?
大势已去,就得看清楚形势。
这些年崔月环早已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生气的小女孩了,逐渐的和各处打交道,也历练的成熟起来。
郑无恒回来的时候,她刚从上房回来,就把此事和他说了。
“她这么做也是怪渗人的,咱家可没人要她的命。”郑无恒不解。
崔月环则道:“徐家当时觉得殷氏母子奇货可居,后来造成魏王旧部之乱被杀鸡儆猴。皇上没有怪罪她,就是咱们留下她,反而也是为了她好。再者,有句话叫做,愿赌服输就是这个意思。”
郑无恒看着她道:“没想到你这些日子进益许多,倒是和我姐姐越发像了。”
“我哪里敢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啊,这不过是我的一些浅见罢了。”崔月环摇摇头。
郑无恒抬头望天空,他曾经听母亲提起过,觉得德音很可怜,想为她说一门好亲事,姐姐说让母亲别好心。已经是敌对的状态了,你做什么好的,人家都会觉得是不好的,如果今日换做是纪氏当年斗败了,那可能郁郁不得志的人便是纪氏了。
自己恐怕都无法出生了,想到这里,郑无恒都打了个寒颤。
宫中却温馨的很,今日纪氏头一日进宫,李澄也专门过来陪着,桌子都坐满了。璟儿和瞻儿正围着纪氏,徽音夫妇坐在纪氏对面,这纪氏竟然忍不住拭泪了。
“娘,好好地,您怎么哭了?”徽音笑道。
纪氏则感叹:“我是想着娘娘这一家子能够团团圆圆的坐在这里,我跟着都感动。”
女儿一个人在宫中,上上下下都是陌生人,还得护着两个儿子,维持住后方,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这多不容易啊。
这一番话,徽音眼也酸了,但李澄是真的哭了,他常年都不在家,和妻子聚少离多,总归是很对不起妻子的。
徽音本来也是爱哭的,但没想到丈夫真哭了,她失笑道:“我母亲年纪大了,肯定是喜聚不喜散的。但咱们如今是聚在一处,以前那样离别也是为了如今长长久久的,明明是极其好的事情,你怎么还这般?”
李澄察觉自己失态,方用帕子点了点眼泪,纪氏在旁看,倒觉得稀奇,这皇上仿佛是家中娇小姐似的,女儿仿佛更像一家之主。
但好在一会儿,女儿看着很依恋皇上,皇上呢,看起来英俊威武。
“娘,这是皇上那里有人荐的一个厨子做的新菜,我们吃着都觉得好,您也尝尝。”徽音让璟儿替纪氏夹菜。
纪氏很受用,又不敢真受着,但心中总是开心的。
等筵席散了,皇子们都去读书了,皇上也去忙了,徽音挽着纪氏的胳膊走进来,还跟小时候一样,恨不得蹦蹦跳跳的:“娘,今儿您就和我睡吧,皇上肯定在端明殿歇下,不会过来的。”
纪氏扒拉了一下女儿:“你都有身子了,本来就不能睡在一起,可别闹出事儿来。”
“娘,说什么呢,这事儿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吗?”徽音只恨自己方才说漏了嘴了。
纪氏拍了拍她的手,一起进屋坐下,小声道:“男人们才不管这些呢,兴致来了,有的行经都行房,女人们都得讨好男人,还不是得忍住。”
徽音听的咋舌:“还有这种事儿呢,若我是断断不可能的,如此身子都变差了。”
“我的儿,你是嫁的好,姑爷是皇上呢,对你比寻常男子都体贴。旁人哪里有这个福分啊,就连我也没有你这个福分。”纪氏说到最后,反而想起前夫裴野了,那时候好的时候是真好,也真的因为他太好了,她才愿意为他做一切的事情。
可惜后来,夫妻二人再也回不去了,甚至爱的太热烈,分开的也决裂的惊天动地。
徽音开解母亲:“天下的事情若是太过在意结果,反而也没什么趣味儿。我倒是觉得母亲经历过这么些,如今苦尽甘来,凡人先甜后苦,总会抑郁不得志,若先苦后甜,那才是有后福呢。”
得到女儿的宽慰,纪氏也是心中舒坦许多:“每次我与你说话,我的心情极好,若是和你父亲说话,总是气我。”
“爹爹那个人天性不受拘束,他这样必定是个长寿的性子,又有什么不好。”徽音笑道。
母女二人说了一番话,倒是困了,徽音到床上歇息,纪氏则在榻上歪了歪。
等晚上,太皇太后又传了纪氏去说话,等纪氏回来的时候还说太皇太后赏了好些东西,纪氏道:“太皇太后以前倒是没有这么丰厚的赏过我,也不知是为何?”
徽音笑道:“娘,她平日和貔貅似的,对我和皇上都不甚大方呢,顶多就是逢年过节赏赏荀家人。她这是和我祖母似的,总想拉拔她的娘家,蒹葭郡主虽然和荀家定了亲,但豫章王算不得什么,恐怕荀家也不甚满意。”
“荀家也不过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关系才封爵,荀家子弟比咱们家差一大截,娶了郡主还不满意啊?那还想做什么。”纪氏真不明白。
徽音道:“我听说荀家有个姑娘和我们璟儿年纪相仿,自然是为了这个。”
真不知道璟儿还这么小,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