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吾又等了一会,不耐烦了,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所以——沈安吾刚才一直在电脑前等她的消息?看到那个大大的问号,许青菱抿着唇笑了,忽然发觉沈安吾不当她领导的时候,人还挺有耐心的。
“沈叔叔,对不起。我刚才去修宽带去了,都忘了您还在等我回复呢。”
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明显安抚的意味。
他有那么可怕么?为什么很多次她跟他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感觉。
沈安吾好几次都感觉她在哄着自己,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许青菱晃了晃手腕,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把手塞进上了锁的宽带盒子里,一截手腕磨得通红,还破了皮,有点疼。
她便把刚才被学校断网,她又重新续上的事跟沈安吾说了。
沈安吾刚才一边等她消息,一边看报表,才刚看了个头。这会靠在办公椅上,面对着身后的浔江,有些无语地揉了揉眉心:“你们也不嫌麻烦。宽带费很贵吗?”
许青菱知道他这种有钱人是不会理解的,嘿笑道:“当然不嫌麻烦啊!不光是钱的事啦!”
一年三百的宽带费,202的咬咬牙都能交。只是凭什么男生那边集体不交宽带费,女生这边就得老老实实交呢?她们要的就是个公平而已。
挂完电话,肖婷婷和叶思文回来,赵婧和江芃芃还在说郭丽娜去见网友的事。
这年月见网友还是个时髦的事,肖婷婷一听她们几个都见过无浆之船了,不由扼腕:“都怪姚永安,非要把我们留下来,搞什么头脑风暴,帮他想创意!”
浔大美术学院设计系很多老师都在外头有副业,杨栩有自己的室内设计公司,姚永安也和朋友一起创办了广告公司,听说在国内还挺有名气的。
叶思文提醒大家:“对了。平面设计下周开始要交作业了,给星晖那个笔记本电脑做三张广告海报。姚老师说了,平时作业占期末总评的30%。”
这话一出,寝室里哀嚎一片,再没人聊郭丽娜见网友的事。赵婧和江芃芃最讨厌上的就是姚永安的课。他上课的时候,经常让学生上课台讲自己的作品和创意,然后当众点评。姚永安嘴巴又毒,每个上去演讲的学生都战战兢兢的。
许青菱的海报还没开始做,倒不是做图有多难,而是没什么特别好的想法。
赵婧忍不住抱怨道:“星晖笔记本电脑没准是姚永安接的广告业务。他公司的人想不出什么好创意,他就让我们帮他想。”
肖婷婷不以为然:“咱们能想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创意?他是要去参加比稿,跟那些4A公司的人比,方案早就做好了。拿个类似的案例让我们实践一下罢了。”
寝室剩下几个人也没心情聊了,都打开PS开始做作业。
郭丽娜去见网友,一直快到宿舍门禁才回来,她还以为宿舍里的人都睡了呢,轻手轻脚地推开寝室门。
结果四台电脑都是亮着的,一屋子的人听到门口动静,转过头一看,都傻眼了。
郭丽娜满面春风地进了屋,头上别了个很漂亮的发卡,手里大包小抱拎了一堆商场购物袋。
啧啧!这可是美罗广场的购物袋!几个姑娘们瞬间都围了上去。
那间商场,她们也只有在逛步行街的时候进去看了一眼。一楼专柜全是卖香水和化妆品的,里面专柜售货员穿着黑色套装,戴着胸牌,个个都很漂亮。她们也只是路过,根本不敢问价格。
赵婧有些泛酸:“这都是无浆之船给你买的啊?”
郭丽娜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我说了不让他买,他非要给我买。”
江芃芃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这得多少钱啊?”
许青菱也看了一眼,有化妆品的袋子,还有衣服、鞋子和包,都是品牌货,粗略估计起码也花了几千块钱了。
肖婷婷不愧是寝室里的大姐,脑子最清醒,“郭丽娜,无浆之船这是在追你,还是想睡你啊?”
郭丽娜脸上发胀,嘴上道:“你别乱说好不好!我们吃过饭路过商场,我都没想去逛,他非要拉着我去,说我是他见的第一个网友,买点东西给我留作纪念。”
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她看了一眼,无浆之船就从口袋里掏钱出来买。厚厚的一叠钞票,全是一百元面额的,他就那么随意地揣在口袋里。
郭丽娜知道他薪水高,但没想到他一掷千金到这份上。她是头一回看到有人逛商场带那么多钱,买到后头,她感觉自己晕乎乎的,眼睛再也不敢到处乱瞄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无浆之船牵她的手,她由着他牵了。她也挺喜欢他的。
许青菱看她春心荡漾的样子,忍不住给她泼凉水,笑嘻嘻道:“两情相悦当然好了!不管他是什么动机和目的,你最好问清楚他倒底有没有女朋友。还有,如果他想睡你,你也想睡他,记得保护好自己。”
郭丽娜虽然是小县城考过来的,但父母都是教师,家教很严格。睡不睡这种问题,在她看来是谈婚论嫁才会考虑的事。
听许青菱这么说,她脸红得淌血,上前拧她的胳膊:“你别乱说好嘛!”
许青菱捂着胳膊讨饶:“好丽娜,好了好了,你别掐了!你们两情相悦,天生一对,好了吧!”
女生寝室就是这么藏不住事,一点风吹草动立刻传遍整个学院。
第二天一大早,许青菱在水房刷牙,就听到赵婧在跟隔壁寝室几个女生八卦,说郭丽娜有个大款网友来见她,给她买了几千块钱的东西。
不过郭丽娜已经没闲心管这些了,无浆之船在浔城一直呆到周末结束。这几天寝室根本看不到她人影,忙着陪无浆之船去了。
*
周六,许青菱没让沈安吾到女生宿舍楼下接他,而是让他把车停在学校门口。
他的车实在招摇,她实在不想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上车,沈安吾就递给她一个纸袋:“路上给你买了点早饭。”
看到纸袋上的LOGO,许青菱眼睛就亮了,回来以后除了必胜客,她还没吃过其它洋快餐呢。
学校食堂的早饭就是雷打不动的包子、馒头和煎饼,有时候还真有点想吃垃圾食品。
袋子里有吮指原味鸡、鸡汁土豆泥,菜丝沙拉、小餐包和豆浆,品类还挺丰富。
她一直觉得给人买早餐,陪人一起吃早餐,是一件特别温暖的事情。上辈子,她都不记得自己给沈栾买过多少次早餐了。
要么说沈安吾人还挺好呢。许青菱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沈叔叔。”
沈安吾目光看向前方,仍然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眉开眼笑的模样。
许青菱咬了一口原味鸡,突然反应过来,把袋子扣好放到一边。
沈安吾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干嘛不吃了?”
许青菱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是等会下车吃吧,我怕把你车子弄脏。”
以前沈栾就不允许她在车上吃东西,她其实也都习惯。刚才是看到好久没吃的洋快餐,一时激动得忘了。
沈安吾听了一顿,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哪有那么多讲究?我这车定期会送去洗。你饿了就赶紧吃,等会到了樟墅没地儿给你吃。”
“哦。”确实,樟墅那现在就是一片工地,总不可能站在风口上吃早餐吧,还不得吃进一嘴的沙尘。
许青菱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早上着急出门,什么都没吃,她是真饿了。
吃了几块原味鸡,她突然想起来,边吃边问他:“沈叔叔,你吃了没有?”
沈安吾忍住了笑,睨了她一眼:“终于想起我来了。一大早给你买早餐,然后开车,你觉得我有空吃吗?”
这下轮到许青菱傻眼,她赶紧把纸袋打开递到他面前。这才注意到他发梢还带着湿意,脸色看上去比平时苍白,眼底还有一层淡淡的青色。
沈安吾:“我开车。不吃了。”
许青菱又瞄了他好几眼,觉得良心多少有些过不去。
她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做了一件以前无论如何都不敢做的事。
她把剩下那个餐包递到他嘴边。
第59章
其实,许青菱是觉得气氛到这了,她也不是那种没有眼力见的人。
沈安吾一大早来学校接她,还买早餐给她,让他饿着肚子开车,岂不是显得她太不懂事了?
所以,她借花献佛,递了个餐包上去。他肯定不会吃,但该表示的她得表示一下。
没想到沈安吾竟然没有拒绝,也没有腾出手接过那个小餐包,而是直接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许青菱有些发懵,手僵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任由他几口把那只餐包给吃掉了。
车里的空调温度很高,她上车没有脱掉外套,感觉自己热得有些恍惚了。
眼前这一幕似曾相熟,但对象显然不应该是他,许青菱心头升起一丝古古怪怪的别扭之感。
沈安吾甚至没看她一眼,目光始终专注地看向前方,这显得她那丝别扭更加说不出的别扭了。
许青菱调转视线,把眼一低,努力转移话题:“还好,你的食欲还没进化掉。”
沈安吾没听明白,转过头看着她:“嗯?你说什么?”
许青菱目光再次落在他眼下那团青影上。他好像一直是这样。以前章衡就说过,凌晨两点发信息给他,他都回复了。
是不是成功人士都把睡眠进化掉了。
她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已经把睡眠进化掉了。幸好食欲还没进化掉。”
沈安吾先是一愣,继而笑出声:“我只是比一般人需要的睡眠时间少一点而已。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来没有早于凌晨两点睡觉的。因为作息时间跟别人不一样,我大学几乎没怎么在学校住过……”
说到这,他忽然有些惆怅,没再往下说。那是以前了,现在的身体多少有点熬不住。这不,稍微晚睡了一点,就被小姑娘给看出来了。
许青菱抿着唇笑,没再说什么。
车子一路向城东开。樟墅,上辈子她并没有机会来过这里,只听沈栾说过他小叔在城东羊山脚下有块私人地皮,多少年了一直荒在那儿。
据说,沈安吾小时候曾经和父母在那生活过几年,后来尚蕙兰抛夫弃子去了香港,他被安排到寄宿学校,房子就空在了那儿。一空便是好多年,直到沈兴邦把房子划到他名下。
老爷子原想着儿子能继承老宅。谁知儿子到手直接将那铲为平地,也没有再盖房子,地就一直荒在那。
没想到,重活一世,沈安吾却大费周章地重建。许青菱没有问为什么,人的境遇发生变化,心境自然也大不相同,做出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决定并不足为奇。
上次沈安吾带她来这避雨的时候是晚上,又下着暴雨,坐在车里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环境。
这一次工地四周竖起了围档,但远远地还是能看到半山坡上工人正在桩基上施工作业。可以想象如果房子盖好了,隐私性会很好。因为位置高,即便路人经过也无法看到室内。
可见沈兴邦买这块地时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上辈子,许青菱还未嫁入沈家,就听傅芹说过沈兴邦和尚蕙兰之间复杂的情感纠葛。
当年,沈兴邦和尚蕙兰感情正浓之时,尚蕙兰发现自己怀孕,沈兴邦欣喜不已,辗转从朋友手里买下这块地皮,开始动工修建以后一家三口居住的住宅。
谁知没过几个月,孙兰香带着儿子和婆婆到城里来找丈夫,尚蕙兰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成了沈兴邦的外室。
对她那样的女强人来说,这简直是个莫大的讽刺和耻辱。
樟墅前前后后花了两年时间才盖好。这两年时间,尚蕙兰和沈兴邦的感情经历了巨大的震荡。最终是沈兴邦和原配离了婚,尚蕙兰也咽下了丈夫的欺骗。
沈安吾住进樟墅的时候已经三岁了,他和父母一起在这里生活了五年。
傅芹说这些是带着浓重的不屑和鄙夷的。在她眼里,只有沈绍周才是沈兴邦名正言顺的儿子。细究起来,沈安吾和沈乐贤都是外室所生,论出身也没什么不同。
说实话,听完沈安吾父母的那些纠葛,许青菱的心情有些复杂,似乎有些理解他怪戾的脾气因何而来。亲缘淡薄,自己又残疾,心理有问题似乎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