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是继后养子,继后是姚宗禹侄女,初入宫时并不受宠,还是姚宗禹坐到高位,才让她一个婕妤成了继后,甚至还有了一个十几岁的“皇子”。
只是曾经的二皇子对她来说是助力,如今有了亲生的八皇子,两人之间渐生矛盾。
萧言卿平静道:“此事压下,暗中透露给周叙。”
江逐一愣,“周叙?”
周叙不是太傅跟前的红人吗?那人惯是会见风使舵,还与老师不对付。
萧言卿解释道:“上次的事,他与太傅有些隔阂。”
江逐很快就想明白了。
邵彪、庾阴之事当时太傅是交给老师处理的,后来老师遇刺,矛头指向周叙。
当然,这也是陛下、茅景升一党暗中推动的。
至于太傅有没有真的疑心这人,但为了安抚老师和其他人,自然要做出一些惩治的,听说将他一顿训斥,并让他处理庾阴一案。
只是周叙这人,好大喜功、手段狠辣,随便找了个人出来顶罪,处理的并不漂亮,太傅对他有些不满。
近日又因家中妾室杀人闹得沸沸扬扬,恐怕又引得太傅不快。
周叙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这些。
将这事透露给周叙,周叙要么暗中联系二皇子,要么去知会太傅。
只是太傅身边能人太多,并不缺人用,他就算去知会太傅,太傅也不会高看他一眼,毕竟太傅如今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二皇子。
只有去联系二皇子,二皇子才会重视他。
周叙和二皇子联手,对太傅一党会是一道掣肘。
江逐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道:“今晚的事?”
萧言卿淡淡道:“无需隐瞒。”
江逐有些意外。
老师素来洁身自好,若是今晚的事传出去,恐怕会引来一些流言蜚语。
老师他……
江逐不敢再细想,面色一肃,目送人离开。
——
孟椒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没休息好,还是车厢里暖和,在萧言卿进来前竟靠着睡着了。
听到动静,她下意识抬手揉揉眼,对上男人乌黑的眸子,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轻轻唤了一声,“萧大人。”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听着嗡嗡软软的。
萧言卿按在车厢门上的动作一顿,弯腰进来坐到她旁边榻上。
他将几上的一盘点心往孟椒那边推了推,“吃点东西吧。”
孟椒确实饿了,就没跟他客气,小声道:“谢大人。”
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很精致,小小的梅花形状,咬一口绵密细腻。
萧言卿端起旁边的茶杯喝水,不经意问起,“什么时候和离的?”
“十四那日上午。”
“怎么去了白云观?”
孟椒也如实以告。
萧言卿听笑了,“也就是说和离第三天就被人拐了?”
孟椒气恼的看了他一眼,他这么一说,显得她有些蠢。
萧言卿闷笑出声,“过几天我要南下,到时候与我一道。”
孟椒看他,见他没有过多的解释,便没多问,点了点头。
与他一道,自然要安全很多。
马车将他们送到一处宅子前,徐逸走到红漆门前,扣了扣上面的兽面门钹。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老者探出脑袋往外看,看到徐逸,脸上露出笑,“四郎来了。”
萧言卿上前一步,温和道:“周叔。”
老者招招手,慈爱道:“快进来,外面冷。”
萧言卿往里走去,孟椒跟在他身后。
方才萧言卿跟她说,这几日便住在这里。
周叔也看到孟椒了,眼睛亮了亮,“这位是?”
萧言卿温和笑道:“我的朋友。”
孟椒听了脸一红,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之前在牢里,她厚着脸皮跟江逐说自己是萧言卿的朋友。
周叔打趣:“四郎的朋友可真年轻。”
萧言卿笑而不语。
周叔又问:“四郎可饿?算了,你肯定又忙到现在忘记吃了,我让老婆子起来给你煮碗面,鸡丝面怎么样?今天下午小竹子送来了两只肥鸡,老婆子晚上炖了一只,现在应该好了。”
萧言卿难得没有拒绝,“煮两碗吧。”
周叔听了很高兴,“哎”了一声。
这是一处四进的院子,萧言卿带着孟椒穿过正厅去了后面的正院,周叔先几步去了会客厅堂,将屋子里的灯都点亮。
周叔下去了,孟椒随萧言卿进了厅屋,屋子里摆件十分讲究,正上方挂着草书“万春堂”的匾额,下面是一幅白鹤青松图,两边对联上写着“紫髯夜湿千山雨,铁甲春生万壑雷”。下方紫檀雕花翘头案上中间是长寿供石,右边青瓷大肚瓶,左边白玉砚屏。
屋子中间是雕花四脚红漆桌,和四张杌子,桌子上放着一瓶插着新鲜梅花的青玉瓶。
两人面对面坐下,萧言卿拿出书来看,孟椒无事可做,也不好东张西望,只低着头抠起了自己的指甲。
静谧的环境里,这声音有些扰人,听得萧言卿想要按住她两只小手。
他握过那手,虽然只是一瞬,但柔软,冰凉,细腻。
心里有些无奈,他抬起头看向对面,恰好看到女子纤细雪白的脖颈、柔静的侧脸,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疑惑的偏过头看他,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无辜。
萧言卿心里一软,觉得这样的她有些可爱,笑了笑。
孟椒不知道他突然笑什么,心里怪怪的,不过他好像很爱笑,不管是前世,还是眼前的他。
不待孟椒去问,周叔过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笑呵呵的老妇人,妇人身形宽胖,穿着蓝色的棉衣。
进屋看到孟椒,脸上的笑容更深,她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隔着距离便闻到鸡汤的香味。
萧言卿介绍,“这是吴嬷嬷,以前伺候老太太的。”
孟椒不知道老太太是谁,以为是萧言卿的母亲,准备起身行礼,“吴嬷嬷。”
吴嬷嬷放下盘子,忙按住孟椒,爽朗笑道:“哪用得着这么客气?饿了吧,先吃面,以前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就爱吃我做的菜。”
孟椒便知道自己误会了。
面确实好吃,面条细细的,却很有嚼劲,鸡汤香而不腻,鸡丝也细细的,入口即化。
孟椒太饿了,在白云观那几天几乎天天喝米汤,后来在牢房里,也是顿顿稀粥青菜,突然吃到这么好吃的面,没忍住一碗全吃下去了。
吃完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对面的萧言卿的碗,似乎没怎么动过。
倒是吴嬷嬷看着孟椒笑得很开心,夸道:“能吃是福。”
孟椒听得脸红。
萧言卿低头笑了,“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吴嬷嬷起身,“得,我来送小娘子。”
说完去唤门口守着得周叔,“老头子,把这里收拾一下。”
门外的周叔应了一声。
孟椒跟着吴嬷嬷往外走,走到门槛那里的时候,她脚步一顿,犹豫回头道:“萧大人,我还有东西落在客栈里了……”
这些小事本不应该再麻烦他了,他已经帮了她很多。
不管是前世的浅交,还是如今的几面之缘,他其实根本不欠自己。
萧言卿点点头,“明日我让人去看看。”
孟椒松了口气,对他微微福了福身子,“多谢大人。”
吴嬷嬷领着她去了西厢房,“这屋子已经很多年没人住过了,宅子是老太太的陪嫁,后来给了四郎,老太太没了后,好多人都不想走,四郎便把我们安排着去守老太太的陪嫁,这边是我们两口子在看着。”
“屋子每天都打扫的,不脏,四郎平日来的不多,除非下值太晚了,才会来这边住,他和老太太感情深,大概是怕触景生情吧。”
孟椒不知道嬷嬷为什么跟她说这些,都不知道如何回应。
吴嬷嬷可能太久没跟人说话了,继续说着,“我给你铺上新被褥,前几日刚送过来的,这边没有其他人,明日我让人安排两个丫鬟过来。”
孟椒忙摇头,“不用不用,已经很好了。”
她哪里需要人伺候。
“那也行,人多事也多,之前四郎还安排了几个丫鬟来照顾我,我嫌她们闹腾,就让她们走了。”
“你先看看,等会儿我让老头子送水过来。”
次日一早,孟椒便起了。
吴嬷嬷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摘菜,见孟椒起来了,笑呵呵道:“早上去集上买菜,看到了有新鲜的笋,便买了一些回来,中午给你做煿金煮玉,这菜老太太爱吃,每年入冬都要我做。”
孟椒听了笑。
早上吃了吴嬷嬷做的鱼粥、春饼、山家三脆和山海兜。
鱼片得薄薄的,肉嫩无刺,春饼和外面吃的也不一样,小小的一个,一口便能吃下,里面卷着菜丝肉丝,山家三脆是蘑菇、青菜、山药同炒,三海兜则是透明的绿豆粉皮包裹着羊肉、鱼肉、米饭、去芯莲子、核桃那些,也是小小的一个,里面的馅都是剁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