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去年也问过。
那时她在城西领着土兵铲雪,结果发生了雪崩,他半夜偷偷跑来帐篷看她,结果碰巧萧暮又来还药,于是问了她这个问题。
泱肆认真思索了一下,掐着手指头算:“嗯……等我数一数……”
站着的男人脸色更沉了:“还需要计算?”
泱肆努力压着嘴角,认真道:“知已没有,祸水倒是有一个。”
祸水?
江衎辞没明白过来,那人已经伸出手来,拉着他挨着她坐下。
“你啊,你不是蓝颜祸水吗?”
只听过红颜祸水,倒是头一回听一个姑娘这样形容一个男子。
江衎辞真的很佩服她,说什么都有能让她找补回来的缝隙。
“我祸害你了?”
他扬眉轻问,倒也不再沉着脸。
“没有吗?”
泱肆捂着自已的胸口,一副惊慌嗔怪:“你害得我心都不知道哪去了,肯定是被你偷走了。”
江衎辞轻叹一口气,语气却有压不住的笑意:“花言巧语。”
泱肆嘿笑两声,头一歪枕在他的腿上,抬起眼看他,“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们当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定南侯府,她没说既然你吃醋了那我们就离开这里,而是表示自已也想走,但听他的安排。
江衎辞用指尖去梳理她柔顺的长发,“过完上元节,我们就走。”
没两天就要到正月十五,他不想她在过节的时候,却在赶路。
上元节这天,萧暮也从军营里回到了府里。
他平时很少回来,用霓虹的话来说,这人就是个练兵狂魔,就算不练兵,他自已也会待在军营里训练。
经过泱肆这么多天的努力,这两天的雪小了很多,小到细碎,出门都可以不用再撑伞。
菜还没有那么快就上齐,所以厨房先给大家煮了元宵。
定南侯府有一只猛犬,被萧暮用来看家,虽然体型彪悍,长得很凶猛,但经过这段时间相熟之后,泱肆发现它还挺好玩的。
而且它还有一个很搞笑的名字。
阿亨。
听萧暮说,是因为它刚被抱回来的时候,还是个眼睛都没张的小奶狗,整天哼哧哼哧地叫,但又不可能真的叫阿哼,所以就取了个谐音。
泱肆还因此笑话过萧暮:“怎么听起来那么没文化哈哈哈哈。”
对方只是黑着脸道:“本侯是武状元,又不是文状元。”
因此,当江衎辞端着元宵走进院里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正在和狗打雪仗的泱肆。
狗不会团雪球,但人会,因此,一直是泱肆单方面扔雪球。
不过气人的是,那狗在军营里待过,身手矫捷,嗖一下就躲过去了,还停下来冲泱肆狂吠几声,也不知是玩不够还是挑衅。
泱肆气得叉腰,一旁的霓虹看了,也要加入,便也冲进了院子里,和她一起两面夹击。
可即便是多加了一个人,阿亨也能轻而易举就躲过,而且更兴奋了,叫声整个府里的人都听得见。
萧暮也闻声走出来,看见院子里玩闹的两人一狗,出声喊了一句:“阿亨,坐下。”
阿亨果然还是最听主人的话,面向萧暮蹲坐下来,吐着舌头嘶哈两下。
泱肆趁机和霓虹团了一个巨大的雪球,啪地砸在它的脑袋上,惹得它又可怜又生气地汪汪直叫。
泱肆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冲萧暮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谢了!”
后者轻轻抬了抬手,算是回应。
一旁的江衎辞看着两人的互动,倒是没什么反应,在泱肆跑进檐角,停在他面前时,把手中的碗塞进她手里,碗是热的,可以暖手,她玩了太久的雪,手心都冻红了。
他抬手拂去她头顶的碎雪,“冷不冷?”
“不冷。”
她笑着摇头,又问道:“是不是该吃饭了?”
“差不多了。”
江衎辞道:“我先带你去洗手。”
他牵着她进屋去,打了热水,拉着她的手放进水里,让温暖的水恢复她手心的温度。
小姑娘不安分,在水里晃动手指,弹了一些水珠在他脸上。
他低着头,搓了搓她的手心,“开心?”
“开心!”
她回,因为有他在,她才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思考,随便玩闹,反正只要一转身,就会看到他站在不远处。
想了想,泱肆又道:“莫辞,我想白玉了。”
那只狗狐狸,从来不听她的话。
让它跑也是。
那么多刀剑,那么多利箭,却还是奋不顾身地护在她身边。
受了那么多伤,身上留了那么多疤,连毛发都盖不住。
幸好,它没死。
要不然,真是要让她又生气又愧疚。
江衎辞闻声抬起头看向她,她有些难过的看着他:“对不起,莫辞,我没有把它照顾好。”
白玉是她向他要来的,可跟着她,反而害它吃了苦。
取来帕巾为她擦干手上的水,他道:“没有,你把它养得很好。”
其实他们都知道,白玉只是平时爱故意跟她作对,像个叛逆的孩子,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和她站在一起。
曾经皇宫里发生过的一切江衎辞已经都知道了,他也去过靖安郡,见到了白玉,它现在很好,那些疤痕虽然留在了它的身上,但它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活泼好动,整天快乐得很。
第247章 宣示主权
元宵节过后,他们也差不多要准备离开南疆了。
收拾东西时,泱肆突然看到了被遗忘在一旁的连环画,就把它捏在了手里。
萧暮在府门外送行,只淡着神色道了一句“记得来信”。
江衎辞瞥他一眼,他又不是娘家人,给他写信做什么?
后者也瞥他,两个大男人,一个怪对方当初在京城没有保护好她,都入狱了却不见人影,另一个怪对方不尽责,人都被拐到夜郎去了也不知道。
泱肆不知这两人闹什么别扭,只是挽着江衎辞,回他:“知道了,这次成亲一定给你送喜酒。”
这话显然让身旁的人心情好了许多,微微抬起下巴,还是看着萧暮,那眼神却让后者察觉出些得意。
原来她还记得要给他送喜酒这件事情。
萧暮也怔了一下,随即挥挥手:“一路顺风。”
马车刚刚启动,泱肆坐下来,正要翻手中的连环画,就听见对面的男人问她:“为何要给他送喜酒?”
泱肆头也没抬:“让他沾沾喜气,还能让你安心。”
她没太过放心上,毕竟这是当初在京上时答应他的,而且他也帮了她很多忙,给坛喜酒也不过分。
更何况给了喜酒,不是更能让对面这个吃暗醋的男人宣示主权吗?
对面的人没再吭声,她翻着手中的小册子,看了两页,突然发现,这画的怎么那么眼熟,很像她小时候?
她又快速往后翻,才终于确定,这画的就是她。
这是魏清诀亲自画的,里面有儿时的他们,还有母后,有他们曾经在一起时的各种趣事,一起去学堂,一起读书写字,一起练琴作画,一起吃饭玩耍。
他送她的最后一本连环画,是他们的回忆。
他知道,她很难真正不介怀他假死陷害她的爱人这件事情,她也不会真的再次回到皇宫,她要与自已的爱人在一起,可能会去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而他,只能留在深宫里。
画的最后一页,是一棵开满鲜花的桃树。
泱肆看完了,把它默默收起来。
抬起头,就见对面的江衎辞正默默看着自已。
抿了抿唇,她道:“莫辞,对不起,当时的皇兄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生气,但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一边是她的爱人,一边是她的兄长。
倘若那时的情况下,是皇兄一人所为,只是为了借助江衎辞脱身,那泱肆可能会真的无法原谅魏清诀,可是,那一切是魏明正的计谋,泱肆觉得,魏清诀并不全错,他也算是被动的那一个。
可受害的是江衎辞,如果当时鬼市的人没能及时把他从地池里救出,那他可是会真的葬身火海。甚至,是她亲自点的火。
她很难平衡这件事情,无数个对不起都无法表达她自已。
其实知道魏清诀没死的那一刻,泱肆心里第一反应是松了一下。
在那之前,就算知道江衎辞并没有错,但泱肆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他,当他们之间横亘了一条她兄长的性命之后。
她只知道她要找到他,要和他待在一起,因为她已经只剩下他了。
可是魏清诀没死,她很庆幸他活着,但更多庆幸的,是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和她的莫辞在一起。
江衎辞没说话,坐到她身边去。
他宁愿让魏清诀在泱肆心里永远都只是一个兄长。
所以当初,连清问他到底发生什么的时候,他选择了避而不谈。
他当时以为魏清诀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