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却睡意全无,她已经习惯了和江衎辞睡在一张榻上,现在又回到自已一个人,她实在是太不习惯。
于是便披上外衫,穿上鞋推门出去。
徐鸿光强制要求两人分隔两屋,甚至是靖安府里两处离得最远的院落。
泱肆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江衎辞安居的别院。
走进去,发现他竟然也没睡,正在院子中央负手而立,微微抬首,看着夜空中的清月。
实在见不惯他如此独身立于黑暗中的模样,泱肆走上前去,“怎么没睡,等我啊?”
他闻声转头望过来,微微朝她张开双臂,等她走近后将她拥入怀中。
“嗯。”
没想他竟然承认:“知道你会来,所以等你。”
泱肆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是不是没有我作伴睡不着?”
“新婚燕尔。”
江衎辞回应她:“确实无法分离片刻。”
泱肆成功被他逗笑:“不是新婚就可以了?”
“不可以。”
他将她环紧,抿了抿唇,“永远都不可以。”
他们已经分开得太久了。
从去年三月底他们成亲礼上的变故到现如今,将近一年的时间。
他们一起相爱的时间都没有那么久。
分开比相爱更长,真叫人心痛到窒息。
难以忍受。
杀了魏清诀的那一刻他不怕,被关进大牢的那段时日他不怕,被骂成怪物的时候他也不怕,被她亲手推下祭坛时他也不怕,可当他稍微好转,正准备离开极寒之地南下去找她时,却正好碰上来找他的凛寒。
得知她不知所踪的那一刻,才是他最绝望的时刻。
他明明铺好了后路的,即便帝王撕开面具,也不会将她赶尽杀绝。
可为什么,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将整个大北走遍,寻找她有可能出现的踪迹。
她身处夜郎,不会知道,去年整个大北秋天都如冬日一般寒冷,很多地方还没到冬天就开始漫天大雪。
是因为时日渐逝,而他却怎么也寻不到她。
于是他所过之处,阴天飞雪,北风呼啸。
他的生命也在一日又一日的消耗中无数个时刻几近尽头。
要不是一定要找到她的信念做支撑,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当他敲开药王谷的大门时,连清看到他的那一刻急得跳脚。
“我就说今年冷得那么早,肯定是你小子不安分!”
连清把他强制留在药王谷待了一个月,为他调理身体,想尽各种办法,用尽各种药材。
他没死,他找到了她。
所以,不能分开。
她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莫辞,你猜我在来找你的路上在想什么?”
怀里的小姑娘突然问他,仍然靠着他的胸膛,垂眸,能看见她的侧脸,和纤长浓密的眼睫。
他在寻找她的那段时日,想的都是,再见到她一定要把她抱紧,用力抱紧,再也不要放开她的手,再也不要与她分别。
“想什么?”
他问。
“我想起了去年偷偷溜进国师府找你的那段日子。”
她回忆起来,似乎觉得那段时光很美好,“那时你可嘴硬了,老是把我推开,明明心里最喜欢我了。”
那时的他不敢奢望与她在一起,不敢靠近她,自卑却又不由自主地爱着她,明明看到她开心得不得了,却只能冷淡地唤一声“殿下”,还叫她以后别再来了。
“那时的我也像今日一样,知道你会来,所以一直在等。”
泱肆抬眼去看他,眼睛亮如繁星,语气小得意:“我就说你口是心非吧!”
江衎辞与她对视,轻声道:“以后不会了,你想听什么,都说给你听。”
泱肆便拉着他往屋里走,“那我们去床上,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他跟上去,倒是没有阻止她,只是好心提醒:“你别忘了,徐将军可不允许你我同屋。”
泱肆才不管,“你我是夫妻,哪有分房睡的道理?我就要跟你睡一块儿。”
夜已至深,两人在榻上相拥躺下,泱肆缩在他怀里,确实是困了。
“你说吧,就当哄我睡觉。”
江衎辞看着她,单手捧着她的侧脸摩挲,“你想听什么?”
她往他掌心里蹭了蹭:“说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是他就好。
“泱泱,你还记得黎塘山上的寺庙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泱肆想也没想道:“记得啊,我们在那里挂了姻缘牌。”
那时她带梅妃出去散心,寺庙里竟有一棵姻缘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姻缘牌,她便也就拽着他去写了一块。
白首同归。
这四个字是她当时写下的。
那时她还问过他有没有心愿要求,他摇头。
因为他毕生所求就在他眼前,所以他什么都不奢求。
可是她失踪后,他又去了那个寺庙。
跪在佛祖面前,从不信奉神佛之人,却虔诚祈祷,他的泱泱能够平安无恙。
他从未求过什么,哪怕从出生便背负这样注定成为异类甚至会给人带来灾祸的命运,他也从未去祈求过上苍,祈求过神明。
他在姻缘树上找到了当初她写下的那块姻缘牌摘下来,放入了怀中。
说好要白首同归的,她没有放弃他,他也决不会放弃她。
他将她抱紧,没有将那些来时路说与她听,而是诚心而真挚地,在她耳畔,喃出一句最为动听的情话。
“泱泱,人间本不该令我这么惊喜的,但是,你来了。”
第255章 所爱之人
靖安郡地处西北腹地,现在刚刚开春,气候比南方还要干冷一些,早上泱肆半梦半醒时觉得喉间干涩,咽了口唾沫,便被呛得彻底醒了过来。
“咳咳咳……”
她咳个不停,身旁的江衎辞听见动静立马起身。
“怎么了?”
他下榻去外间迅速倒了杯水回来,扶着她坐起来靠进自已怀里,给她喂水喝,轻拍她的后背。
隔着单薄的亵衣,却感知到她有些发烫的体温。
壶里的水放了一夜早就凉了,他只让她喝了两小口,缓过来之后就没再允许她多喝。
扶着她躺下,他又摸了摸她的额:“可能着凉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泱肆觉得有些头晕,但感觉还好,并不严重,摇了摇头。
大概是有些水土不服,江衎辞并没有因为她的否认而放下心来,给她盖好衾被后,披上外袍出门去。
再回来时,徐鸿光也一同赶来。
“怎么了?怎么突然受凉了?”
江衎辞端来了热水,被他一把夺过去,亲自喂她。
泱肆看他满脸担心,宽慰道:“我没事,您别担心。”
“我怎么能放心?你说你,晚上不待在自已的闺房瞎跑什么?”
他的意思就是怪她昨晚跑到这里来才受了凉的。
江衎辞在一旁低声道:“是我没有照顾好泱泱。”
徐鸿光重重地哼了一声,并不看他,语气严肃:“我们家丫头从小可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吃不得一点苦。”
江衎辞立在他后方,微微颔首低眉,姿态竟有些谦卑:“是,泱泱是金枝玉叶,是我没注意。”
……
泱肆觉得面前的两个大男人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真的感觉还好,没什么问题,可能真的着凉了,喉咙有些干疼,头也有些晕,但只要喝点热水,都不用喝药一会儿就能好了。
于是她只好开着玩笑同徐鸿光说:“还不是舅舅您不让我跟莫辞同屋,我们如今可是夫妻,在南疆已经拜过堂的。”
“拜堂?”
没想徐鸿光竟冷笑一声:“我都不在场,没人给你们见证,也算成亲?”
泱肆愣了一下,就听见江衎辞立即回道:“我们再成一次,将军做证人。”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