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镇上找人借了点钱,母女俩当即离开小镇子,去了她那嫁到省城的妹妹家。
她本想带着女儿去省城医院看看——
没想到妹夫给黄父通风报了信!
黄父气势汹汹地追到了省城。
黄妈妈的妹妹跑到医院,塞给她二百块钱,又将她和黄爱萍送上一辆三轮车,让她俩自己在外头躲一躲……
黄妈妈走投无路,想着无论她逃到哪个亲戚家,都有可能会被找到,最后想到了关春玲和关月旖,这才匆匆赶了来。
黄妈妈的讲述,简直把关月旖和关春玲给吓够呛。
关春玲想了想,“今天先歇着吧,明天赶紧让爱萍上医院看看。”
黄妈妈点头。
犹豫片刻,黄妈妈又哭着说道:“春玲,这次我们来……真的一无所有啊!爱萍看病的钱……”
关春玲之前救助过许培桢,对医疗费多少有点了解。
黄爱萍这伤,看起来吓人,但都是皮外伤,估计几十块钱就能解决。
于是关春玲点头,“你放心,就是看着月月的份上,这个忙我会帮你的。”
黄妈妈卟嗵一声哭着跪下了,还要给关春玲磕头。
黄爱萍也呜呜地哭。
吓得关春玲赶紧又把人扶了起来。
“春玲,等我们娘俩儿熬过了这个难关,我肯定还钱给你。”黄妈妈哭道。
看着眼前这对母女的惨状,关春玲就想起了当初她被张刚扫地出门时,连身上的衣裳都被扒了,她抱着三岁的女儿茫然无措,脚下连双鞋都没有……
虽说得了邻居孃孃借的一身衣裳,才赤着脚走下山。可后来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养活了她和女儿的,这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现在看到黄爱萍母女俩这么惨,关春玲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一切难关都会过去的。”关春玲也哽咽着说道。
第二天,关春玲还得先去顾铺子。
毕竟现在既是春节前的最后旺季,客流量极大;
又正是小档主们人心惶惶、人人都着急想回家过年的时候……
关春玲必须要去稳住人心。
于是就由关月旖带着黄爱萍和她妈妈一块儿去了医院。
关月旖是有经验的。
上一回未还是她带着阿大来看病的呢!
果然,医生看了黄爱萍的情况以后,就立刻开始了清创手术。
但还是埋怨为什么现在才送人来治疗,“这疤痕都已经开始增生了!好好护理吧,马上就要过年了,要是戒不了口啊,是会影响容貌的。诶,你这个女孩子好可惜啊,才十八岁!”
就像关春玲之前猜的那样,黄爱萍的伤看起来吓人,但医生只是做了个局部清创手术,花了九块钱;
但开了一堆药膏、消炎药,这里花了六块多;
医生还叮嘱三天后必须来复诊。
关月旖带着黄爱萍母女回了出租屋。
黄爱萍没办法开口说话,
她现在完全不能张嘴,连吃东西也只能用吸管。
黄妈妈一直在哭。
乡下的农村妇女没啥见识,还以为女儿通过高考考上了师范,从此就能成为这个家的骄傲,丈夫和婆母就不会再想着一天到晚地拿捏她女儿的婚事了。
没想到,他们反而觉得可以凭着女儿的学历,多向男方要彩礼钱!
现在要怎么办?
怎么办啊?
关月旖劝了黄妈妈几句,
黄妈妈直摇头,“月月,虽然你从小没跟你爸爸在一起,可你妈妈性子好,你从小跟着你妈长大,你根本不知道,大多数家庭远没有你和你妈妈相处得那么亲密那么好。”
“你别看我家爱萍父母双全,还四世同堂呢,根本比不上你和你妈妈……”
“爱萍她爸爸爱喝酒,一喝酒就打人!”
“这一次我也心寒——因为我天天和他们呆在一起,他们居然都能避开了我,要把我爱萍卖掉!”
黄妈妈大哭了起来。
黄爱萍的眼泪也汨汨地淌了下来,她伸出手,抹去妈妈面上的泪珠。
黄妈妈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喃喃说道:“不行,爱萍不能回去了,再回去……不是被他活活打死就是会被卖掉。”
她抬头问关月旖,“月月,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家爱萍永远都不被黄家人找到?”
关月旖想了想,“迁户口吧!”
国家是八八年才推行的户口政策,做为八九年高考生,当然是响应了政策,去开了户籍证明,然后又根据政策,把户口迁到了学校所在地的集体户口簿上。
黄爱萍着急地呜呜了几声——
关月旖和黄妈妈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户口已经转到了学校那儿。”
“爱萍的户口在学校那儿呢!”
黄爱萍连连点头。
关月旖道:“那你好好读书呗,师范三年就毕业,而且最后一个学期通常是实习……你已经读了一个学期了……以后毕业了,你户口就别迁回老家,分配到哪儿就你迁到哪儿去。”
黄爱萍和她妈妈连连摇头。
黄爱萍说不出话来,
她妈妈叹气,“我们这么一跑,他们像撒了天罗地网似的找我们,也不知道收了男方多少彩礼钱。那个学校,我们是不能去了!他们肯定在那儿蹲守着我们呢!”
说着,黄妈妈握住女儿的手,说道:“我就这么说说哈……”
“能不能,这个师范学校我们不要了,不读了!”
“然后,我们过完年重新参加高考,我们换一个学校呢?我们考到外省去,考得远远的,这辈子也不回去了,再也不让他们找到呢?”
说完,黄妈妈一脸希冀地看着关月旖。
关月旖:……
“黄妈妈,高考很难的,而且爱萍已经半年没接触高考知识点了。你怎么知道她今年会比去年考得更好?万一连师范都考不上了呢?”
“再说了,你参加二次高考的话,可能会影响到现在的学位。”
黄妈妈说道:“那我就去跟她师范学校打商量,我先给爱萍办休学……然后我偷偷摸摸地回镇上给爱萍报名高考,咱们镇一中不也有复读的学生么,一块儿报就是了。”
“至于她师范学校怎么说,回头我打听了以后,再做决定。”
说着,黄妈妈又看向了女儿,“爱萍,你说呢?”
黄爱萍点头。
她朝着关月旖做出了拿笔写字的动作。
关月旖立刻拿了纸笔过来。
黄爱萍唰唰唰地写,黄妈妈识字不多,女儿写得潦草,她看不懂,便焦急地问,“月月你快帮我看看,爱萍写啥了?”
关月旖看着黄写萍写的字,告诉黄妈妈,“爱萍说,谢谢妈妈我爱你……”
黄妈妈一怔,随即泪如雨下。
黄爱萍也在哭,但下笔如飞。
关月旖继续说道:“她说,谢谢你再给了她一次高考的机会,她会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专……如果考不上,那她就和你一起去打工,这辈子再也不回桐叶镇。”
黄妈妈抱着女儿大哭了起来。
黄氏母女大哭了一场后,
黄妈妈对关月旖说道:“月月,我能不能把爱萍托付给你啊,她就在你这儿养伤、休息。我回去……我得先去省城,找她师范的校长问清楚这事儿,然后我还得回桐叶镇去。”
黄爱萍急了,拿着笔刷刷写,
关月旖看了一眼,告诉黄妈妈,“她让你别回去,会被打死的。”
“他打死了我,谁给他挣钱买酒喝呢?”黄妈妈含泪说道,“放心吧,他再恨我,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说着,黄妈妈站起身,对关月旖说道:“月月,我这就去你妈铺子那儿,和她打个招呼我就走……你和你妈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要是报不了,下辈子我做牛做马……”
关月旖赶紧打断了她的话,“黄妈妈,这些话你跟我妈妈说吧!”
黄妈妈擦拭着眼泪,不停地说是是是,然后紧紧地抱了抱黄爱萍,扭头匆匆走了。
黄爱萍哭了个天昏地暗。
就这样,黄爱萍留在了关氏母女的出租屋。
关月旖拿了剪刀,把黄爱萍的头发修剪得短短的,又按医嘱陪她去医院看病。
两天后,黄爱萍的眼睛消了肿,嘴巴上的外伤也好得差不多。
她写了纸条给关月旖,说她在出租屋里呆着无聊,去想关春玲的铺子里打工,洗碗。
关月旖转告了妈妈。
正好春节临近,关春玲的铺子很缺人手。
关月旖、张建新、刘蔚伟都来帮忙了,
黄爱萍的加入,很大程度上解缓了铺子无人可用的窘况。
随着春节的临近,铺子里的大部分小档主已经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