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店里只有汤粉汤面、各种广式糖水,以及邱叔的萝卜牛杂,关春玲还包了点饺子馄饨来卖……
汤粉汤面是最简单的,只需要煲一锅高汤,再用开水烫面,浇上高汤和各种佐料就行;
广式糖水也简单,一大早煲煮好,用大桶装好就行,顾客点了单,用小碗添出来就行了。
邱叔是个单身汉,父母没了又没老婆孩子,在哪儿过年不是过,留下来还有钱挣呢!所以他不走。
关春玲平时就在店里揉面擀面皮包饺子……
虽说食物种类少了,但客流量大,铺子里照样忙得不行。
关月旖收银,红姐煮粉打糖水,张建新在外头招揽生意,刘蔚伟喊档导购,黄爱萍在后厨洗碗……
大家忙得不得了!
大年二十八这天,张建新从关春玲那儿领了工资,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关月旖,踏上了返乡的火车。
他还和关月旖约好,大年初五就回来,到时候会先在打十天工,然后再和关月旖、刘蔚伟一起回学校。
他还冲着关月旖千交代、万交代的,“你别偷跑啊!就算要偷跑,也千万别看生物化学这一科的,因为我没书……”
关月旖白了他一眼,“呸!我就看!就看!”
刘蔚伟一听,屁颠屁颠地拿着他从别处搞来的旧书《生物化学必修二》,塞给了张建新,“快拿着,我在收银台柜子底下发现的,我已经看到了第5章,你带回去看……”
气得关月旖一蹦三尺高,“那是我的书!快还我!”
张建新哈哈大笑,拿了书就跑!
跑远以后,他又跑了回来将什么东西放在店门口,大喊道:“月月!生物化学我拿走了!你就看发酵技术那本吧!我放这儿了!关阿姨再见!我先给你拜个早年!过年好!过年再见!”
张建新跑了。
关月旖气呼呼地走到店门口,弯腰拿起了那本微生物发酵技术,白了刘蔚伟一眼。
刘蔚伟厚着脸皮说道:“关月旖,你过年要去逛花街的吧?这书你先给我看吧!”
“你想得美!”关月旖吼了他一声,气呼呼地把书收藏了起来,“这书你别想看!”
刘蔚伟讪讪的。
关春玲皱眉,“月月,你别欺负同学,你看完了给小刘看……”
“谢谢阿姨!”刘蔚伟瞬间眉开眼笑。
刘蔚伟为了省路费,今年不回老家过年。
关春玲想着她也算是长辈,当然不能看着这孩子无家归,就问了邱叔,能不能收留刘蔚伟一个寒假。
邱叔还求之不得有个人陪着他呢,便同意了。
广州这个亚热带城市,一年只有两个季节,三个季度的夏,加上一个季度的春。
四季炎热湿润的气候,不仅令树木蔬菜疯长,同时也是花卉的海洋。
广州人爱花。
尤其到了春节,体面一些的大户人家,林林总总要摆上几十盆各种各样的花;
以整一株坐苞即绽的桃花为尊。
要是谁家买来一株桃花,那四下邻里势必是要去观赏一番,沾沾喜气的。
新春桃花,不仅仅是想让家里的年轻人们沾上桃花运,也是希望让家里的话事公、话事婆们新年大发(花),来年赚得盆满钵满!
另外,代表子孙兴旺的蝴蝶兰、蕙兰,代表能节节高升的剑兰、银柳,代表夫妻感情恩爱的百合、牡丹……
都是极受老百姓喜欢的。
就算今年光景一般、手头拮据的人家,也摆上一盆金桔,再摆上四五八盆的彩菊、芍药、郁金香、茶花等等……
总是要将家里家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么,本地居民是在哪里买的花呢?
是,在上下九步行街。
其实到了大年二十八、二十九的时候,大多数在这开店铺的商家都关门了。
所以花农们会把自家的花搬到步行街,沿着街道摆开,供市民挑选。
他们会摆在那些已经关门暂停营业的铺子门口。
红姐美食集市是整条步行街上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大型小吃集市。
虽然出售的小吃种类已经很少,
但顾客络绎不绝。
大多数都是来这里买花,但走累了腿、看花了眼的本地人,
他们坐在店里休息、复盘要去哪个花档买钱,顺便买上一碗糖水吃……
他们不在乎红姐的糖水好不好吃,但意外地发现这家铺子里的饺子特别好吃!
一问关春玲,才知道她是用五分肥瘦的猪肉,加上三成左右的鸡胸肉,掺上泡发又切好的香菇碎、荸荠碎、虾干碎,再浇上浸泡过瑶柱的水,加上鸡蛋、少许玉米淀粉制成的肉馅。
所以饺子馅肥润鲜美,带着香菇的浓香,荸荠的清甜,还带着海鲜干货独有的微腥与咸香。
再加上关春玲用开水煮好饺子以后,将饺子干捞出,放在大碗里,还会再往大碗里浇上两勺她熬制的高汤——汤是用鸡架、章鱼干、瑶柱和排骨熬制的,光是喝汤都能鲜掉眉毛的那种。
一时间,红姐美食铺里的饺子,成为了本地人……争夺的过年食物。
每天一早十点半开档,就已经有人排队等在门口,要买生饺子回去,还问汤可不可以打包……
关春玲只好派了红姐去,把正在家里打包,准备回老家过年的供菜商给拦截了下来,让他继续供货。
好嘛,新一轮的忙碌开始了。
在新年即将到来的两天里,关春玲天没亮就起来做包饺子的准备,大家从天不亮忙到天快亮,猝不及防地又发了一次财!
到了大年三十下午,最后一批花农们终于撤了场。
昔日喧闹的上下九步行街终于变得宁静。
关春玲在铺子里摆了一桌。
来自五湖四海、七拼八凑起来的几个人,也坐满了一桌。
今天的年夜饭是汽锅鸡。
热气腾腾的汤,熏得众人面上暖暖的,心里满满的。
关春玲今天甚至还准备了一大瓶亚洲沙示,还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来,我们来碰一杯啊!这些天啊大家都辛苦啦!”
关月旖笑眯眯地说道:“有钱赚,怕什么辛苦啊?”
大家都笑了。
红姐转头问关月旖,“月月……”
“月月——”
大家突然都愣住了。
心想,怎么屋子里有人喊月月……
屋子外头又有人喊月月?
“月月——”
那人又喊了一声。
关月旖依稀觉得这人声音挺熟悉的,下意识便应了一声,“哎!我在这儿呢!”
说完她就跑了出去,
只见不远处,有人循声跑了过来。
这人长身玉立,穿着黑色风衣还背着个单肩包,生得修眉俊眼的,赫然是——许培桢?!
“许叔叔?”关月旖惊讶地喊了他一声。
许培桢惊呆了。
过年了,孑然一身的他根本无处可去,
他浑浑噩噩地买了一张北京到广州的火车票。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广州火车站。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来了太平巷。
一问何婶,何婶不耐烦地说阿玲在上下九看档,然后就把门关了。
他找到了春玲美食集市,但这儿已经关了门。
许培桢很失落。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心里难受得不行。
然后——
他喊了一声月月。
无人应答。
在这一瞬间,他是有些崩溃的。
又喊了一声月月……
却突然听到一把甜甜的声音回了他,“哎,我在这……”
许培桢愣住。
他突然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方向跑了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大月月!
虽然不是他的小月月,
但,
大月月是春玲的孩子。
很快,许培桢就看到了关春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