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旖吃上了热乎乎的汤饭,装模作样检查了一下妈妈和妹妹今天的功课,然后就开始翻看起来小月月的相册,还发出了阵阵惊呼声。
小月月的童年,一看就是典型的被富养着长大的城市孩子。
照片里的小月月,衣裳永远是合身的、干净的、漂亮的;
头发也被梳理得整整齐齐,
小孩子的眼里还一直保有着与她年龄相符的天真可爱与朝气蓬勃。
看得出来,许培桢一直把小月月照顾得很好。
所以事故发生后——
小小的孩子拼尽一身反骨,想方设法也要记住爸爸的名字……
当爹的明明是一介文弱书生,为了寻找孩子浪迹天涯,不惜每每以身犯险,遭受各种各样的毒打,甚至让他抗出了一肌肉!
关月旖和妈妈其实一直在引导小月月,要和她爸爸重新培养起感情来。
许培桢也很有心。
但,小月月对他比较抗拒。
准确说来,小月月讨厌所有的成年男性。
她甚至也不喜欢成年女性。
只有小孩子、或者像她姐姐这样介乎于女性与少女之间、且外表气质毫无攻击性的人,才能让她放下心防。
对了,还有她妈妈!
妈妈是个例外。
因为妈妈太美太温柔太关心她了!
当天晚上,小月月蹲守着姐姐吃完宵夜、还被姐姐投喂了几口蒸蛋以后,就困得不行,主动拉着姐姐的手,要去二楼刷牙洗脸睡觉了。
从头到尾,小月月都没正眼看过许培桢。
许培桢眼巴巴地看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有点委屈。
关春玲觉得好笑,安慰他、也解释道:“慢慢来吧……这孩子刚来的时候也认生。”
“她胆小得不得了!胆小到什么地步呢,天黑了我一开灯她要哭、夜里睡觉时我关了灯她也哭。”
“她非要她姐姐陪着她睡,她姐姐整夜抱着她,白天学习的时候手软到连笔都握不住!她被姐姐抱着,倒是睡得喷香,可只要她姐姐一撒手啊……她闭着眼睛能嚎到对面的上周村的人都能听到!”
“她姐姐白天要去上学,她没办法啊只能跟着我,我去上个厕所她也以为我不要她了,蹲在厕所门口差点哭到断气……”
“但现在还不是慢慢好起来了!”
“许培桢,你别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关春玲说道。
许培桢看着关春玲,眼圈儿都是红的。
半晌,他用力点点头。
许培桢目前没地儿睡。
关春玲给他在一楼店铺里用板凳拼起来凑了张“床”,再铺上铺盖……
许培桢已经很开心了。
毕竟当他外出找孩子的时候,为了省钱,睡桥洞吃馒头是基操。
现在在关春玲这儿,他的孩子被照顾得很好,连带着他也能吃上热乎乎香喷喷的一日三餐、还能洗上热水澡、睡在铺盖上!
最重要的是,因为小月月与关氏母女的羁绊,令他的也间接性和她们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虽然这房子也是关春租的,但还是给了他家的感觉。
许培桢也歇下了。
这几年来,这天晚上是他睡得最香、最沉的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放大光时,许培桢才醒了。
一看时间——
天,已经早上十点多了!
小月月正蹲在他的床边好奇地偷看他……
他因为起晚了、心里着急,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吓了小月月一跳!
小姑娘连滚带爬地就逃到了她妈妈身边,还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许培桢朝着女儿笑了笑,谨记关春玲的教导:
“你个子高大又壮实,就是你什么也不做,孩子也怕你。所以你不要太关注她,就自然一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月月聪明着呢!她啊,一定要先搞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观察得清清楚楚,确定你不会打她、不会伤害她,她才会主动亲近你。”
“对着孩子你可别着急,给她一点儿时间来了解你。”
于是,许培桢急急地起来了,飞快地把被子叠好,放在一旁,然后把板凳归放到原位。
他上二楼去洗漱,下楼的时候——
他看到小月月正好奇地摸他刚叠好的被子。
小姑娘一脸的惊奇表情,似乎在奇怪,他怎么可能把被子叠得这样好,整整齐齐地像豆腐块。
许培桢朝着女儿走去。
小月月刚摸完被子,一扭头就看到许培桢,吓得她往后退了几步,全身僵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许培桢蹲下自,也摸了摸被子,问女儿,“是不是觉得爸爸把被子叠得特别好?”
小月月没敢吭声。
许培桢笑笑,“是一个当过兵的叔叔,教爸爸叠的。”
“那个叔叔的孩子也丢了,他找了孩子三年,到现在也没找着。”
“很多人都劝他放弃,说算了再生一个。”
“他不肯,他说他要是放弃了……以后就不会再人记得那个孩子了。”
“月月,还是爸爸的运气好,对不对?”
“至少爸爸……终于又见到了你。”
说着,许培桢朝着孩子伸出手。
小月月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许培桢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半晌,他收回手,红着眼圈看了小月月一眼,起身走开。
小月月下意识追着他跑了几步,表情有些茫然,最终还是停下脚步。
许培桢过去找关春玲。
她正在给他煮面。
她知道他的饭量,直接拿了四饼面条过来,扔进锅里煮。
许培桢告诉她,“一会儿我得去一趟镇上,月月……就是大月月跟我说的那事儿,我得去找个邮电局打电话。”
关春玲问他,“要带小月月去吗?”
许培桢苦笑,“她不要我。”
关春玲卟哧一声笑了,“那你一个人去吧,回来给孩子带点儿小礼物,随便什么都好。孩子从来不在意你能给她什么,但她会很在意你有没有这份心。你就是在路边摘朵花儿摘根草儿送给她,她也会很开心的。”
顿了顿,关春玲又交代他,“对了你也给老吴打个电话吧,他也在担心你的行踪。再说了,这次你能早早和小月月相认,老吴功不可没……”
“也就是这会儿你们没在一块儿,要不然啊,高低得送一盆子我卤的溏心鸡蛋去给他,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才行……”
许培桢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关春玲,嘴角含笑。
他的很喜欢、很喜欢听她唠叨。
特别有人间烟火气。
吃完了关春玲给他煮的一大碗汤面,许培桢朝着女儿挥手告别,“爸爸去镇上有事,下午三点前……”
小月月撒腿跑了。
许培桢:……
他有些怅然。
几年前女儿还没丢的时候,
他和女儿的感情很好。
女儿很爱他,一天到晚爸爸爸爸的,小嘴儿一刻也停不下来。
现在……
许培桢抓了抓头发,转身准备离开。
没想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许培桢一回头,发现是小月月追了来,手里还拿着个座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许培桢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关春玲在一旁解释,“你告诉她你几点回,教她认钟。”
许培桢恍然大悟,蹲下来告诉女儿,他下午三点回……就是那个肥肥的针指向3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小月月点点头,又拿着座钟跑了。
许培桢去了镇上,找到邮电局开始打电话。
许培桢跟他哥不一样。
他哥许培椿还曾经下乡插队,当了几年知青。
许培桢没有。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高中毕业时,国家正好结束了十年运动时期,高考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