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新拿着那张纸条,看着上面的“换了”二字,
良久,他对关月旖说道:“月月你说,我要不要去见一见我姑姑?”
关月旖是很高兴看到他态度的转变。
——以前的他,对他的家庭情况闭口不谈。
但关月旖也能推测出他的心态:在他看来,他的“原生家庭”就是个毒窝,每一个人都会死在风华正茂的时候,也包括他。
所以他刻意压抑自我,他甚至连朋友都不想交……
因为他不想拖累任何人。
但现在,他知道他的身世是有问题的,
他愿意和她商量了。
关月旖说道:“你要是问我呢,反正我只有一件担心的事儿——我怕他们要割了你的腰子,换给汪见雪!”
张建新道:“可我觉得,如果他们只是抱有这样的想法……倒还算是纯朴了。”
“月月,我比你更了解他们。”
“在我看来,或许他们会算计我的肾……”
“但肯定不是换给汪见雪,因为汪见雪是女的。”
关月旖张大了嘴。
张建新思来想去,说道:“月月,我不能躲着张惠兰。”
“这马上就要开学了,我要上学,我还要参加竞赛……我还有光明的未来。”
“何更况,如果我和汪见雪被换了,我才是苦主。”
“我要是躲了,就显得我心虚。”
“月月,你能帮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吗?这样的话,我既可以和她谈话,又不怕她敲我闷棍把我拖走,拉去割了我的腰子的?”
关月旖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样才对嘛!我们是好朋友,就应该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有事就得有商有量!”
张建新看了看她的手,
等到她放下了手,陷入沉思时,
他忍不住抚了一下刚才被她拍过的肩膀。
张建新深呼吸——
真好。
他不是一个人……
真是太好了!
思忖片刻,关月旖说道:“我有办法了!”
张建新瞪大眼睛看着她。
关月旖说道:“最安全的地方肯定是派出所啊!”
张建新陷入沉思。
第83章 干炒牛河炝香美味锅气十……
傍晚,关春玲抱着小月月回到了下周村。
她还没进铺子呢,先跟和赶来送信儿的刘小姐碰上了面。
“阿玲,你家阿大打电话捎了信来啊!”刘小姐把纸条递给关春玲,又道,“对了我要买包香瓜子!”
关春玲赶紧喊了女儿一声。
很快,关月旖跑了出来,递给刘小姐一包瓜子,一包白玉咸干(花生),
刘小姐要付钱,
关春玲死活不收钱,“幸好有你帮我们瞒着,陈老板才不知道他的电话已经被我们给打烂了!今天我非要占你这便宜不可……两包瓜子抵长途电话费啊!”
刘小姐啼笑皆非。
毕竟快餐厅的人去厂里借电话的时候,从不空手。
不过,两包瓜子的钱也不多,就当她今天跑了好几次来给她们送信儿吧!
刘小姐走了以后,关春玲看完了纸条,将之递给了关月旖。
关月旖一看,纸上写了十几个字:
【张家没事,想来也可。避开人,先找我】
关月旖看了张建新一眼,张建新已经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
“妈你来,我们一块儿商量商量吧!”关月旖说道。
小月月立刻说道:“小月月也来!”
关月旖笑了,“好啊!”
这会儿餐厅里的晚饭生意也结束了,关月旖和张建新关了门,大家一会儿上了二楼的包间,关月旖把今天两次收到阿大消息的事儿说了,又说了张建新想和张惠兰面谈的事儿,当然也说了,她觉得,让张建新和张惠兰在派出所见面,才是最安全的。
关春玲觉得有些不妥。
她想了想,先问张建新,“小张,你想和张惠兰面谈,主要是想知道什么?”
张建新一五一十地说道:“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和我交换的人是不是汪见雪。”
“想知道是张惠兰换的孩子,还是别人换的?”
“想知道张惠兰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还想知道,张惠兰来找我是干什么,以及她到底想怎么对付我。”
顿了一顿,张建新又道:“现在汪见雪也确诊了尿毒症,月月担心张惠兰来找我,是想让我换肾给汪见雪。”
关月旖连连点头。
毕竟前世他身上的伤疤可做不得假。
张建新沉默半晌,才说道:“据我对她们的了解,她们不会。”
他似乎觉得特别难以启齿,“她们……极善于算计。”
“就比如说,家里太穷,大年三十只买得起一根骨头,先炖一锅汤。”
“把浮在汤面上的油捞起来,骨头和汤渣也捞起来,第一天就喝那锅清清白白的肉汤。”
“第二天,用汤渣再熬一次汤。”
“第三天,将晾干的骨头敲碎了,再熬一次汤。”
“第四天,之前在汤面上收集的浮油,还能再滚一次汤……就这样,一根骨头,一大家子至少要吃四次,必须要吃到敲骨吸髓、再无任何食用价值的地步,那根骨头才会被放弃。”
到听到这儿,关春玲和关月旖对视了一眼。
张建说道:“我知道我这么打比方不太恰当。”
“但事实也差不离了……”
“如果我对她们来说,也是一根有价值的骨头的话。”
“大约也会得到差不多的下场。”
关月旖问道:“她们是谁?”
“我姑姑张惠兰,和我妈罗梅。”张建新说道。
然后他介绍起了张家的人:
“家里最最最最好的人,就是我大嫂和我二姐。”
“我妈生我的时候年纪很大的,没有奶水。我大嫂生了两个儿子,大侄儿比我大一岁,小侄儿比我小一岁……”
“所以我是吃大嫂的奶水长大的,大嫂对我,也更像妈妈一些。”
“我从小就不喜欢我妈和我姑姑。我妈很懒、又爱哭,别人一说她、她就哭自己是个寡妇,她多可怜,但她永远也不会出门去干活,她只会天天去串门搬弄事非,然后回家张嘴等吃的。”
“我也不喜欢姑姑,她太强势,一副我穷我有理的样子……”
“我也很讨厌大哥,他老仗着自己是家里的男人,就真把自己当成顶梁柱了。一天到晚虐打大嫂,还把二姐、我和两个侄儿当成下人使唤……”
“除了那些讨厌的人,其他的就是很好的人了。”
张建新继续说道:“大嫂和二姐都特别勤快,这个家就是靠她俩撑起来的。”
“现在镇上和村里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插秧和收谷子的时候,她们就出去给人做工挣钱。”
“平时她俩就在镇上支了摊子,一个在学校门口卖油炸红薯粑粑,一个在邮电局门口摆摊卖点小百货……”
“我和两个侄儿要么在家做家务、要么去帮她们。”
说到这儿,张建新的绪情陡然低落了下来,“但是去年年过的时候,我二姐……没了。”
“以前家里人发病,尿血以后也能再捱上一两年的。”
“二姐可能是不想拖累我们,所以尿了血也一直瞒着我们不说。”
“她是实在熬不下去了,晕死在大街上……我们才知道的。”
“她一直等着我,我回去以后她跟我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因为两个侄儿好歹还有大嫂为他们打算,而我,娘不疼姑不爱的,她活到了三十三岁,一直以为……她还能多照顾我几年,没想倒还是走在我前面。”
说到这儿,张建新泪流满面。
关月旖恍然大悟。
难怪呢!
难怪大一上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沉浸在脱离原生家庭的喜悦与兴奋中;
然后回家过了个年,再返校时,他就变得郁郁寡欢了!
原来是因为疼爱他的姐姐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