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在病中,捏住她手腕的力度也不轻。
尤其是,他体温极高,掐着她的手腕,莫名让她也有些发烫。
关春玲涨红了脸。
她摁住他,让他乖乖躺回床上。
她站起身想走——
然后又听到他抽泣了一声。
关春玲忍不住回头看了许培桢一眼。
其实许培桢已经睡着了。
他虚弱地躺在那儿,额角不知被水、还是被汗浸湿,眼尾也挂着半落不落的水珠……
有种战损的美感。
令人生出一种想要好好欺负他的危险想法。
关春玲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是还是狠着心肠下了楼。
宋小红正在招呼客人。
客人吃完面,走了,两人聊起天来。
宋小红问关春玲,“还好吗?”
关春玲道,宋小红问的是许培桢。
“他睡了。”关春玲道。
宋小红又问,“上回月月和姜主任说买房的事儿……是你俩在物色婚房吗?”
关春玲愣了一会儿,连忙说道:“没有!”
宋小红也愣住,“没、没有?”
片刻,宋小红问道:“为什么啊?”
“阿大人这么好,而且他条件真的很好……”
“春玲,不是我说,嫁人呢,最重要得嫁个有本事的,再嫁个没婆婆的!”
“你瞧瞧,阿大的爹妈都没有了,他就一个亲戚——小月月,还被你给管得乖乖巧巧的,你和他结婚啊,又没有公婆管着,你俩自己又很会挣钱,再加上大月月大了,又懂事了……”
“你俩这么般配,你怎么还不同意?”
“要我说呢,你俩都年轻,都能挣钱,身边的亲戚也少,都是知根知底的……最重要的是,我看你俩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
“两口子过一辈子,可不就是图个伴儿,可不就是为了让两个人越来越好,我看你俩挺合适啊,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呢?”
关春玲叹气,“大嫂子,不瞒你说,嫁人可真没意思!”
可转念一想——
她执着地再也不想结婚,其实就是害怕再遇到一个不合适的人,从今往后会日夜争吵不休,又害怕会有婆媳关系……
但宋小红说的也有道理:
许培桢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她关春玲也有。
许培桢的学历很高,她关春玲也已经在读书了啊……拿到大专学历,指日可待!
许培桢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她有,但女儿肯定是无条件支持她的,老家的那些人根本做不了她的主。
……
正如宋小红所说,她关春玲和许培桢之间……
大约只有她愿不愿意了。
那,她愿意吗?
关春玲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并不寂寞。
每一天的学习任务、工作任务都很繁重,她还要管孩子……已经充实得不行。
那,她还缺爱情吗?
心底有道声音很肯定的回答:缺!
她确实想拥有一份爱情。
一份共同奔赴、相濡以沫,还能让双方越来越好的爱情。
她以前恨透了前头的那桩婚姻,才会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阴影。
可许培桢不一样。
他出现在她身边的时机是刚刚好的。
那时她刚来广州时被人欺负,疯疯傻傻的他,脑子里还残留着正义的清醒,挺身而出救了她;
那时她对年纪相仿的单身男性是很反感的,可他又是个傻子,才能让她放下心中芥蒂……
她出钱给他治好了脑震荡,他向她表白时……她还不识字他却是大学教授,她当然会自卑,但也幸好,两人分开了。
在分开的日子里,她迅速积累财富,识字量大大提升;而他遭遇工作上的困境……等两人稍微稳定下来以后,她已经是腰缠万贯的女老板,他却成了落魄下岗人员。
再后来,她捡到了他的女儿,他赶来相认后没了后顾之忧,杀回职场为自己讨回了公道,拿到了赔偿款还挖走了科研团队,开始了职场新征程;
而她的学业也走上了新台阶,目前,她已经成为了半个大学生。
不可否认的是,自两人认识起,两个人就一直在慢慢变好。
在这期间,许培桢和她虽然长期处于分居状态,但两人好像又从来没有分开过。
他会写来厚厚的信件,事无巨细诉说他的情况;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关春玲也会跟他说说她这边的烦心事……
虽说她不是很了解他工作上的细节,但她大致知道:
他供职的合资公司是美资企业,
他带着科研团队来这儿是做医用型护肤品的,
他单位的结构框架是怎么样的、他的上司是谁、他的伙伴有哪些、他的工资多少福利待遇怎么样……
她虽然从没去过他单位,但对他单位的布局、设施了若指掌!
无论他和她说什么任何一件单位上的事儿,她都清清楚楚的。
最重要的是,也还是她喜欢听、也喜欢说的。
这,算不算是她也喜欢他的表现?
楼上响起了一声不轻的声响,像是什么被打翻了。
关春玲来不及和宋小红打招呼,直接冲上了楼。
许培桢摔在卧室门口。
摔了一跤,他倒是有点清醒了,睁眼见是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春玲,解释说他想去上厕所,没留心这张板凳,不小心给踹翻了。
关春玲过去扶起了他。
他还没退烧,浑身滚烫。
他穿着轻薄的衣裳,
她扶着他起来时,能感受到他衣料之下结实有力的肌肉。
关春玲把他扶到了卫生间门口。
没敢跟他对视,让他进去了,又关上门,面红耳赤在门口等着。
等他完事儿了,她又架着他回到床上躺上。
然后她想走——
许培桢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角,“春玲,你和我说说话吧!”
关春玲没吭声。
但……
坐了下来。
许培桢头晕得厉害,闭上了眼睛,含混问道:“春玲,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良久,关春玲说了句“不是”,
许培桢又委屈地说道:“那你就是嫌弃我。”
关春玲沉默片刻,“我嫌弃你什么……”
“你嫌我闷,嫌我不会说话,嫌我不会过日子,嫌我是个老头儿,嫌我……”
关春玲艰难地说道:“没有嫌弃你,你是博士……”
“你老是拿着这个来说,可是关春玲,我是博士这件事儿应该是加分项!我也是读了很多年的书,很辛苦才当上博士的,你凭什么因为我是博士看不起我。”许培桢更委屈了。
关春玲,“没有看不起你。”
“你有!”
“我真没有……”
“那你说,你到底讨厌我什么?”大约是在病中,许培桢特别脆弱,委屈得眼泪都淌了下来,“只要你说……我都改,我都改!”
他哽咽着说道:“关春玲,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家?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你被以前的婚姻伤害过,所以你不信任男人,你讨厌婚姻……”
“我也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任何承诺,但你可不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呢?给我一个做给你看的机会啊。”
关春玲垂着头,久久不语。
许培桢侧身躺着,呜咽着,抓住她的衣角垫在他的面颊下……
他就是觉得伤心难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