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爱萍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她妈,
黄妈妈也憋住了笑,改了口,“我家这个更加不会煮河粉!她都没吃过!”
“妈!”黄爱萍也不依了,一头撞进她妈怀里就不停地拱了起来。
她妈又痛又气又好笑。
闹了一通,大家分吃了暖乎乎的汤粉糊糊,就要开始为今天的出摊做准备了。
关春玲一看女儿做的河粉糊糊的分量,心知肚明,“月月,这剩下的河粉你拿去给阿大吃。”
“他不在啊。”
关春玲道:“你上河柳街的街心花园找他去,一般早上他都在那儿。”
关月旖好奇地问道:“他去哪儿干嘛?”
“我怎么知道。”
“妈,那你怎么知道他这会儿在河柳街?”
“之前咱们还没联系菜贩子送菜上门的那会儿,我不得天天骑车去河柳街那儿批发菜吗?每天早上我都在那儿看到他。”
“噢!河柳街很远的。”
“懒不死你!”
“哼。”关月旖气呼呼地用个网兜兜住装满河粉糊糊的大钵子,匆匆走了。
从太平巷步行走到河柳街,关月旖看到了法院、工商局、工会、派出所、邮局等单位的所在地。
关月旖哼起了歌。
到了河柳街街心花园,关月旖才知道这个街心花园是在一个十字路口。
小花园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让车子转弯绕行。
然后,关月旖发现阿大正在街心花园那儿席地而睡——他把脑袋缩进长椅底下,这样既然可以遮阳又能挡雨。
而他把衣裳垫在地下,小熊躺在衣裳上,睡在他内侧的位置,被他雄壮的躯体给挡得严严实实。
关月旖莫名有些心酸。
她走过去喊了一声阿大。
阿大动了动,但没有想起来的打算。
关月旖把大钵子放在他身边,说道:“阿大,汤粉给你吃哦,你吃完了去太平巷找我。”
阿大没动。
但他伸出了脏兮兮的手,摸索了好几下才碰到了大钵子。
他把钵子往长椅底下拢了拢。
关月旖回了家。
菜贩子已经送了菜过来,
关春玲和黄家母女忙着准备卤制肉菜,清洗蔬菜什么的。
关月旖没去帮忙。
她径自回屋看起来报纸。
关春玲她们准备出摊的时候,关月旖说道:“妈给你我点儿钱,我要二百块。”
关春玲愣住,“你要这么多钱干啥?”
“你给我吧!我把事儿办成了再告诉你。”
关春玲着急出门摆摊,也就没问太多,掏了钱拿给关月旖。
关月旖说道:“妈我晚点儿才去啊,最快下午。”
关春玲应了一声,和黄家母女一块儿出了门。
关月旖拿着钱出了门,在附近买了一套最便宜的半短裤、棉纱短袖T恤什么的,还买了一个桶、一双男式塑料拖鞋,香皂梳子毛巾剪刀胶水什么的……
她回到家,把东西放在一旁,然后关上门开始细细地研究起那份报纸。
关月旖找来了剪刀,开始剪报。
忙碌了大约半小时,关月旖终于以剪报的方式写好了一封举报信——她把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印刷体方块字,用胶水贴在报纸版的广告版面上。
这时,何婶又在外头骂骂咧咧了起来,“黏性啊点解你只死乞儿又来咗啊?”
后来又骂了几句,
但关月旖没听清楚。
关月旖飞快地收好了这份举报信,将先前买回来的男式半短裤、棉纱短袖T恤、男式塑料拖鞋、香皂梳子毛巾什么的全都放在新买回来的桶里,又拎着桶走了出去。
果然,脏兮兮又臭哄哄的阿大,背着小熊站正在何婶的院子外头。
他呆呆地捱着骂,清澈湛白的眼里盛满浓浓的疑惑,像是在努力分辨出何婶到底在说什么。
但,何婶骂的是粤语。
语速还特别快。
注定了他是听不懂的。
关月旖也没理何婶,拎着东西带着阿大去了公厕。
公厕门口修了水泥石台,还安装了一排水笼头,是市政府为了方便居民而安装的。
平时关月旖也在这儿刷牙洗脸。
当然何婶家里也有水笼头,但那个水笼头在何婶的厨房里,每次进去接水或者想洗点儿什么东西,何婶的表情都不太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租客们都不太愿意在何婶家里用水。
关月旖带着阿大来到这儿,先是拎开水笼头,洗了洗手,动作放得很慢,示意阿大看清楚,然后慢吞吞地说:“阿大,你在这里洗干净,身上,所有的地方……这里有干净衣服,你洗完了,换上干净的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病。”
关月旖反反复复说了好几次。
阿大认认真真地听着,然后点点头。
他把小熊解了下来,放在台上。
这时,关月旖已经把香皂梳子毛巾全都摆在了石台上。
然后拿出了剪刀。
她从地上捡起来一片树叶,用剪刀剪断,说道:“阿大,我帮你把头发剪掉,剪短。”
阿大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点头。
“那你坐在地上。”关月旖交代道。
阿大乖乖坐在了地上。
关月旖拿着剪子,小小心贴着他的头皮,剪掉他那已经包了浆、还散发出恶臭的头发。
因为阿大身上的味儿实在太重,关月旖被熏得几欲作呕,只能让自己的身体离他离得远远的,手也伸得长长的。
她一边剪,一边说:“要是疼就吱声啊!”
可阿大始终安安静静的。
关月旖为了图便宜,剪刀买的也是最便宜的。
根本使不上力。
剪到她的手指都快断掉了,阿大的头发也才处理了十分之一。
正好李叔过来上厕所,见了这一幕,又看了看石台上散开摆放的东西,一下子就明白了。
李叔很高兴,表扬了关月旖,“月月,你妈喊你来做好事啊?”
关月旖:……
行吧,也不是不可以。
关月旖点点头。
李叔又笑话关月旖,“你这个剪刀,就跟开玩笑一样!你等着啊,我一会儿给你换个剪刀来。”
于是,李叔先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回去拿了把大剪子、一把剃胡刀过来。
接下来由李叔出面,咔嚓几下就把阿大那头臭气熏天的包浆头发给剪成了……狗啃式。
然后,李叔和关月旖一起盯着阿大后脑勺上那块硕大无比的肿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肿包有明显的外伤伤口。
或者说,疮口一直没有愈合过。
直到这时还在流脓!
而伤口周围的肉,已经腐烂、发白。
“我滴个天老爷哟!”李叔惊叹了起来。
关月旖说道:“李叔,要不,辛苦你教阿大洗一下澡?我妈让我带他去医院看看,可他现在这样子,我怕他进了医院都会被人打出来。”
李叔本来还一脸的犹豫。
他算是心善之人了。
阿大变成傻子的这两个月来,大多数都是李叔养着他。
可李叔也舍不得花太多钱供养他。
最多每天花上一角钱买三个馒头给阿大。
至于阿大能不能吃不饱,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现在,他看到阿大后脑勺上这么大的一个脓包,他知道,必须要去给阿大治病,否则,可能真的只能看着阿大慢慢死掉了。
但是,谁知道看病需要花多少钱啊?!
所以李叔有些心虚。
他虽然心善,可他也不愿意拿着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去填一个不认识的人的无底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