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彦起身看着温软明净的妹妹,心疼道,
“安安,爹爹让我来接你回府住一阵。”
怕那些流言蜚语伤及程亦安。
躲在程家园就不一样,外头的风声进不来,程亦安可以痛痛快快跟姐妹们玩耍,留在陆府,首先那个二夫人王氏是何心思就说不清,毕竟王家和太后一直属意让王韵怡嫁给陆栩生,程家当然不会把王家和王夫人当回事,但没必要让妹妹在这里受半点委屈。
程亦安能够理解哥哥和爹爹一片爱护之心,“只是我这一走,他便是孤军奋战,二哥哥,我们夫妻一体,我不能离开他。”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山盟海誓,情深似海,夫妻之间的情谊,便是一点一滴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积攒而来的,不能遇到一点挫折就缩回去。
程亦彦面露讶异,三妹妹看着是最温软柔顺的一个,却总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举止。
易身而处,换做是他,他希望卢氏守在他身边相信他吗,这是显而易见的。
程亦彦不再劝,“若是你婆母为难你,立即遣人回府告诉哥哥,明白吗?”
程亦安笑着应下,“哥哥放心吧,陆栩生应付得来。”
陆栩生那个计划,听着很大胆,但若真正成功施行,那真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程亦彦离开后,程亦安便来到二太太的明熙堂。
二夫人发觉她脸色不大好,也没多想,只当程亦安昨夜听说了南安郡王的事被气着了,
“栩哥儿媳妇,外头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程亦安神色平静道,“都听说了。”
二太太叹道,“你别往心里去,那南安郡王不过恨栩哥儿杀了他父王,要嘴头上出出气。”
儿子的脾性她还是了解的,绝不准许有人染指自己的女人,那程明昱更不可能将宝贝女儿远送北齐。所以这事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程亦安讶异地看了一眼二夫人,还以为她要趁机落井下石,恨不得她离开,好叫那王韵怡上位呢。
这一辈子到底与上一辈子不同了。
“多谢婆母宽慰,我还好,没往心里去。”
二太太却知道程亦安这是死要面子,毕竟她脸色摆在那里,无精打采,略有些暗黄。
“那就回去歇着吧。”
程亦安没回去歇着,而是来到议事厅主事,平日她可以懒散些,但这个时候不能懒散,越遇事越不能乱,当家主母在关键时刻是要有威严的,不能叫底下仆从和陆家族人看轻了她。
大少奶奶柳氏和三少奶奶柏氏正在议事厅,谈起程亦安的事,均愁上心头。
见她进来,纷纷开导她,
“圣上是明君,当不会做这等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的事,二弟是边军主帅,让他脸上难堪,无异于让整个边军难堪,南安郡王这是纯属挑衅。”柳氏还是很有见地的,
程亦安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柏氏听说她刚从王夫人那里过来,悄悄拉着她问,
“婆母没为难你吧?”
柏氏生怕王氏借着机会发作程亦安,逼着她回程家,好叫陆栩生改娶王韵怡。
程亦安道,“没有。”
柏氏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如今她们妯娌三人一台戏,将陆家里里外外治得跟铁桶似的,日子从未这般舒心。
退一万步来说,真让那王韵怡嫁给陆栩生,长房必定备受打击,柏氏也会被嫂嫂压得抬不起头来。
所以柳氏和柏氏无论是感念先头程亦安帮扶之恩,还是往将来细想,都是毫不犹豫站在她这边的。
至于程亦安脸色不好,那该是气得没睡好。
程亦安前脚离开明熙堂,宫里一位嬷嬷后脚进来寻二太太。
是太后身边的人,一进来就做主将下人遣出去了。
二太太对着太后的女官也很客气,招她上前来坐,“姑姑怎么来了?”
那位老姑姑来到她跟前的圈椅坐着,低声与她道,
“太后娘娘让我提醒夫人您,趁势发作你那儿媳妇,好叫她在府上待不下去,以程明昱之骄傲,一定不愿看着女儿在陆家受委屈,必然和离,王家马上要进京了,届时再让韵怡姑娘嫁给栩生,不是很好?”
王夫人心头猛跳。
这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吗。
她也喜欢侄女没错,可如今,那程亦安家里事儿安排得妥当,族人都很服她,出身高贵,娘家强劲,栩生也稀罕她稀罕得不得了,她这个时候做恶人强拆了他们,儿子能不怨她?
王夫人也明白太后的性子,不容人忤逆,面上是应了,
“我知道了,您回去禀报太后,我一定斟酌着处理。”
等嬷嬷离开,她一头倒在罗汉床简直要哭死。
“为什么要把我置在这旋涡左右为难!”
身旁王嬷嬷劝她道,“姑娘,您呢,听老奴一句劝,以不变应万变,若是宫里皇帝下旨,那碍不着您的事,您也左右不了,回头便劝二爷娶了表姑娘便是,若是皇帝没有同意,那么您万万不能从中作梗,若是您逼走了少夫人,回头二爷那边恨您恨的要死,母子离心对您可没半点好处。”
二太太王氏一听,心里定了主意,
“好,就依你的。”
程亦彦虽然没能把人接回去,但程家还是来了人。
程亦歆登门探望程亦安,程亦安从正门将她迎进来,一路往宁济堂去,
“长姐终于舍得出门了?”
程亦歆笑,“嫂嫂和妹妹帮着在看孩子,叫我出来散散心。”
其实是不放心程亦安,想来陪陪她,总不能娘家一点动静也没有,让程亦安孤军奋战。
程亦安也看出程亦歆来意,
“那你就干脆在陆家住几日。”
程亦歆道,“祖母还真这般说来着。”
“那你怎么没捎包袱来?”
“是程亦乔不肯,说是今日我来,明日换她来,显得天天有人来,你也不寂寞。”
姐妹多好处就在这,程亦安咧嘴笑,“那敢情好,我这几日热闹了。”
奉茶坐定,程亦歆是个闲不住的,见程亦安留下一半的络子没打完,便接过了手,程亦安在一旁托腮望她,
“前个儿二姐说,这段时日日日有人上门提亲,长姐是什么打算?”
程亦歆笑了笑,“再说吧。”
前日在皇宫,程亦乔告诉程亦安,这里头有几户可斟酌的人家。
一位姓张,是程亦彦的同窗,早年便爱慕过程亦歆,这几年说亲一直没说如意,如今听说程亦歆和离,只当自己缘分来了,执意求娶。
一位姓裴,是河东裴氏的嫡长子,先头娶过一位妻子,不知何故和离了,裴家也是名门望族,裴家嫡长子必定是要继承家业的,素闻程亦歆能干,想娶进门做宗妇,先头那位夫人没有孩子,也就是说程亦歆嫁过去如同头婚。
程亦安道,“那位裴侍郎我倒是寻陆栩生打听过,他人品清正,是同龄人中的翘楚,难得为人极为低调,两党不沾,倒是很合咱们程家的脾性。”
裴季今年二十七,比程亦歆大上三岁,时任刑部侍郎,今年刚刚提拔上任,是大晋除程明昱外,晋升最快的文官。
程亦歆道,“听着是与崔函一般无二的人物,可谁知道暗地里是什么德性,毕竟他和离过,可别人有什么隐忧。”
程亦安颔首,“言之有理,我听二姐说,她见过那位张公子,生得极为和气,整日一张脸笑吟吟的,对长姐你又痴心,你也不思思量思量?”
程亦歆瞪了她一眼,“人家从未娶过妻,我这边带着个孩子嫁他,不委屈他吗?短期内得偿所愿必定是欢喜的,时日久了,心里多少添几分不乐意,日子就没法长久,再说了,这么多年议亲都不大顺,孰知不是挑剔之人。”
程亦安明白了,长姐现在是惊弓之鸟,不会轻易许人。
“姐姐不是说要在别苑开个画院么?筹备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程亦歆就来了劲,
絮絮叨叨念个不停,“已经开起来了,翠儿喜爱作画,我每旬过去五日,京中若有姑娘送来求学的,我就收....”
姐妹俩说说笑笑,一日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翌日便是讲武比试。
这一场比武全城瞩目,京营里的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并禁卫军均有将士参与,这一次无需动员,众将受不了南安郡王的嚣张气焰,纷纷扬言要灭了他。
两两较武,到最后就剩大晋和北齐,大晋由陆栩生坐镇,北齐的主帅自然是南安郡王。
每国遣十人出战,一人替补,以军阵的方式较武,南安郡王是第十一人,至于大晋的替补,南安郡王猜测是陆栩生,开战前,南安郡王扬声道,
“陆栩生,若是本王赢了,你就自请下堂,将妻子让给我如何?”
陆栩生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模样,“抱歉郡王,本督任何时候都不会拿妻儿来做赌注,你输了,给本督磕个头,将前日的话收回去便是。”
南岸郡王笑,“若我赢了呢?”
“你赢不了。”
南安郡王:“.....”
他不废话了,示意哨兵开令,两方马骑齐出,马场顿时尘土飞扬。
北齐十人,兵强马壮,单打独战能力极强,但陆栩生创了一种专门针对骑兵的打法,即长矛加盾牌,大晋将士训练有素,配合极好,北齐人一时冲不破军阵,顿感棘手,不仅如此,还因大晋使锋矢阵,反而令北齐折损了一位人马。
南安郡王上场。
毕竟是南康王的儿子,兵法也是熟稔于心,立即指挥将士们以车轮阵往前压去,这是最适合骑兵的阵法,且攻击力极强。
大晋将士也有应对之策,当中一人令旗一挥,锋矢阵立变鹤翼阵,从两侧包抄,那长长的矛直往北齐阵中乱捅,很快坏了他们节奏。
南安郡王见状不妙,立即发出命令:“散!”
十人发狂似的朝大晋的侧翼袭来。
大晋令旗一变,结成五军阵前进。
双方主帅都是高手,一时难分伯仲。
那么陆栩生克敌之法到底在哪里呢?
很快南安郡王发现不对。
陆栩生在消耗北齐的战斗力,大晋变阵极快,又是明显排练过,将士们游刃有余,但北齐每每是根据大晋阵法做调整,难免被钓着鼻子在走,如此一来,北齐铁骑奔来跑去,体力渐渐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