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这是陆栩生的心病。
孟如川这话将众人惹得笑起来。
程亦安还是心疼丈夫的,轻轻握了握他手背,以示安抚。
翠儿也想抱孩子,无奈她不敢抱,便来扯母亲的衣袖,程亦歆只能伸手来接,
“让我也来抱抱这个小福娃。”
程亦乔便起身将孩子搁在她肘弯了,一落手程亦歆便惊讶了,看向程亦安道,
“咦,九思看着不壮,实则挺沉的。”
程亦安笑道,“像他爹爹身子骨结实。”
九思手长脚长,现在翻身极为利索,力气也不小。
程亦歆搂着孩子朝裴季瞟了瞟,让他来瞧九思。
裴季这个年纪,无疑是盼孩子的。
但他跟程亦歆低声道,“咱不急。”
他说不急那是真不急,他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程亦歆晓得他什么意思,微微红了面颊,转过身抱着孩子朝向翠儿,让翠儿跟九思玩。
九思看着翠儿小揪揪上的绢花想抓,翠儿扯下来一个给他玩,结果九思毫不犹豫往嘴里去,吓了程亦歆一跳,连忙将绢花从九思掌心扯出,第一下竟然还没扯出来,
“咦,这小子力气可真大。”
程亦安又笑眯眯道,“像他爹爹。”
陆栩生被安抚好了,露出笑容,指着小儿子问程亦安,“你不是说他认生吗?”
这时,程亦彦将九思接在怀里,“他当然认生,因为他眼里只认姓程的。”
陆栩生:“......”
不怼他一次能死啊。
程亦乔笑岔了气,“二哥哥这张嘴呀。”
她问孟如川,“二哥哥平日没欺负你吧?”
孟如川摇头,“他只欺负陆将军。”
程亦歆不信,瞟着裴季,“我哥放过了你?”
裴季云淡风轻道,“我不与他一般见识。”
陆栩生心塞。
这时,程明昱回房换过衣裳,来到老祖宗身侧坐下,老祖宗指着小九思跟他说,
“那小家伙虽不吭声,一双黑啾啾的小眼睛四处看,看完这个看那个,连这股聪明劲儿都像你。”
程明昱难得好奇,朝程亦彦道,“抱来给我瞧瞧。”
程亦彦将孩子交给程明昱。
程明昱抱着小九思,让他站在他膝盖处,小九思张大嘴望着外祖父。
陆栩生看了一眼程明昱,再瞅瞅那张小脸,一大一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心更塞了。
老祖宗在旁边比较他们爷孙俩,“也就眉峰不大像,其他地儿都像。”
程亦彦又开始损陆栩生,“没法子,九思他爹身上也就这道眉值得他惦记,于是挑上了。”
老祖宗笑得合不拢嘴敲了程亦彦一记。
孟如川是实诚孩子,他看不下去了,
“大舅子,您也不能老逮着陆将军欺负。”
程亦彦不高兴道,“谁说我欺负他,他欺负我的时候你没瞧见呢,诶诶,二妹夫,你到底跟我亲,还是跟他亲?你替他说什么话?”
孟如川抚了抚后脑勺,“您是我的大舅子,我们自然是亲的,可我跟陆将军也是连襟啊。”
“连襟怎么了?”
“连襟同病相怜嘛。”
程亦彦看着不成气的二妹夫咬牙,“什么同病相怜?”
孟如川道,“同得了‘被大舅子欺压’的病!”
程亦彦:“......”
眼看程亦彦那张俊脸渐渐泛青,陆栩生痛快地抚了抚手,朝孟如川拱袖,露出钦佩之色,“二姐夫就是二姐夫,大舅子平日在官署区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是官署区最不能得罪的人物,今日他终于败在二姐夫手里,失敬失敬。”
整个官署区最叫人闻之色变的不是首辅程明昱,也不是刺头陆栩生,一定是管着国库的程亦彦,谁都别指望从他手里多扣一分银子出来,但凡谁来报账,准能被他脱一层皮。
私下不少官员将程亦彦称为“官署区的祖公爷”。
这叫位低权重。
程亦乔怕丈夫落了陆栩生的坑,与程亦安道,
“安安你管管三妹夫,三妹夫这是拱火呢,想唆使你二姐夫跟哥哥为对。”
孟如川表现出他率真的一面,“谁都唆使不了我,我是实事求是。”
陆栩生还真服了他,再度作揖,“陆某敬二姐夫是一条汉子,往后唯二姐夫马首是瞻。”
程亦安笑着拢了拢他胳膊,“你够了你。”
裴季与程亦歆道,“这叫祸水东引,玩战术的人心都脏。”
可怜孟如川上了陆栩生的贼船。
程亦彦气得不想说话,扶腰瞪着孟如川,“是不是我平日对你太好,过于关照你,你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孟如川有恃无恐,“你别欺负我,我有岳父罩着。”
程明昱向来维护老实人。
程亦彦真的被他打败了。
一物降一物。
程明昱嫌他们聒噪,“行了,晚些时候有烟火宴,你们去消消食。”
在这里吵得他脑仁疼。
裴季喜静,第一个拉着程亦歆起身,“那小婿告退。”
翠儿留在老祖宗院子里跟两个哥哥玩耍。
程亦乔见姐姐走了,便问孟如川,
“咱们去水泊处扎花船?待会去湖中心祈福?”
孟如川点头。
程亦乔起身时跟程亦安道,“等我们扎好了,唤你们来。”
“好,我先哄了九思睡就过来...”程亦安说完发现身侧陆栩生悄悄牵了牵她衣角。
程亦安跟他撒娇时,爱扯他衣角,陆栩生有所求时也爱回扯她。
陆栩生能有何所求?
程亦安无视男人哀怨的眼神,起身去抱九思。
这边程亦歆夫妇已回到院子,丫鬟们在准备乞巧节需要的香案果子和刺绣,十来人抬着东西往程家后湖去。
程家长房的后院里有一大片水泊,程明昱不欲破坏这一片景致,不曾修建湖心岛,唯在东北角狭长的水道处,搭建了一座宽敞的水台,往前还有浮桥成半月形连接两岸,过去程家人赏月观景,便在此处,待会的烟火宴也在这里举行。
丫鬟们搬着东西去了。
程亦歆回到闺房,嫌身上沾了气味,入内换衣裳,出来见裴季在书房习字,程亦歆绕了过来瞧他的字,上头书写着“宁静致远”四字楷书,裴季习的是颜体,风格浑厚大气。
写完他搁下毛笔,看向程亦歆,她换了一条间色福裙,外披水红的长衫,雪白的脖颈处垂着一串珍珠与南红珠子搭配的坠领,很衬她的气色,抬眸间,夫妻俩视线撞在一处,夫妻半年,现在裴季一个眼神,程亦歆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仅仅半年光景,将她过去六年的空缺都补回来,程亦歆现在看着他都有些害怕。
“二妹在扎花船,等我们过去呢。”
裴季没说话,将书卷搁在窗下的长条案上晾干,发现这里还挂着一小幅画作,一看便知是翠儿的手笔,“翠儿又进益了,这是何时画的?”
裴季只是随口一问。
程亦歆倚靠在他方才习字的桌案旁,也随口一回,“昨日她爹爹教她画的。”
与贺青云和离后,程亦歆有一段时日很痛苦,翠儿时常问她要爹爹,她觉着对不住孩子,直到后来创办画院,贺青云也百般恳求,程亦歆答应让贺青云时常来教孩子作画,心里就舒坦了。
翠儿对爹爹到底有感情,她也不会觉得亏待孩子。
裴季闻言神色一顿,朝她走来,“你也去了?”
这明显就是吃味了。
程亦歆安抚男人也很有一套,主动搭上他双肩,睨着他笑,“我就将孩子交给他,便回了裴府,怎么,不高兴?”
裴季没有理由不高兴,尽管他确实有一些吃醋。
“那我往后不见他了。”
没必要因为别人伤夫妻感情。
她这么果断,反倒让裴季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好。”
程亦歆拉了拉他手腕,轻声道,“那咱们现在去水台处?”
裴季没有应声,而是毫不犹豫将她抱起搁在桌案,程亦歆脸一热,“爹爹叫我们消食呢....”
“这也一样消食。”
“.......”
深邃的黑眸压下来,裴季堵住了程亦歆的嘴,从她脸颊一路亲至耳珠,轻轻咬出几个字,“我尽量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