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快”,与她理解的快可不是一个意思。
程亦歆苦笑,试图去推他,哄他,“你别闹,等夜里,我都由着你行吗?”
裴季太知道怎么“说服”程亦歆,将她身子勒向腰间,他俯身上去,含吻住她,一起给她。
那方端砚里尚未用完的墨汁,被迫掀起波澜。
程亦安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抱着小九思进了老祖宗的碧纱橱,刚在小塌旁坐下,三个小脑袋齐刷刷探了过来,大哥儿,二哥儿和翠姐儿齐齐围观九思睡觉。
九思轻轻咧了咧嘴,不肯睡。
程亦安头疼,抚了抚他面颊,“到了九思该安寝的时辰了,九思该睡了。”
小九思有个毛病,他不悦时会“严肃”地看着对方,不哭不闹,表达他的不满。
程亦安挫败地看向老祖宗。
老祖宗连忙摆手,“你就交给我吧,上回在这,我不也带的挺好?”
“我这不是舍不得您劳累吗,您上了年纪,经不起孩子折腾。”
“不折腾,”老祖宗指了指一旁候着的乳母,“你把孩子交给乳娘,让孩子陪着哥哥姐姐玩一会儿,等会他困了自然会睡。”
程亦安狠心将孩子舍下。
陆栩生在外头等到她出来,一道往颐宁苑去。
程亦安一步三回头。
陆栩生牵起她,“别看了,你儿子指不定跟哥哥们玩得正开心,压根不惦记你。”
“不惦记你是事实,不惦记我怕做不到,我担心他睡觉时瞧不见我会哭。”
陆栩生想起儿子一点不认生的样子,哼道,“那就让他哭。”
程亦安瞪他。
陆栩生不悦道,“有了儿子,你就过河拆桥了?”
好一个“过河拆桥”,亏他说得出来。
程亦安替他害臊。
到了颐宁苑,明嬷嬷这边也准备一些花篮绣件,着人送去水台。
程亦安进了屋,褪下足衣花鞋,径直往后院的浴池里去。
“你可别磨蹭太久。”陆栩生进了浴室。
程亦安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下了浴池被温软的池水浸泡着,压根就不想出来,
陆栩生猜到她没这么快好,披上中衣便进了温浴间,来到程亦安身侧的躺椅坐着,程亦安一头乌发被簪子悉数挽在脑后,露出一截优雅的天鹅颈,她的肩形极好看,不是溜肩,是恰到好处能撑得住衣裳的骨架,蝴蝶骨在水下若隐若现,雪白如玉。
面颊被温浴熏出一层粉嫩嫩的红,哪里像个生产过的妇人。
程亦安见陆栩生直勾勾盯着她,捂了捂胸前,
“你别这么看我。”
“安安,”陆栩生一双眸子漆黑深沉,“今日席间,你哥哥红光满面,你两位姐夫红光满面,就连岳父他老人家也气色餍足,你舍得委屈你夫君?”
程亦安见他连爹爹也编排上了,狠狠觑了他一下,
“胡说八道。”
陆栩生朝她伸手,
“乖,趁着九思不在,你疼疼我。”
陆栩生这个人其实从不爱在外头留宿,今日之所以痛快答应程亦彦的邀请,实则是有一桩苦恼。
他与程亦安太久没有同房,从孕晚期至小九思四个月,太医一再嘱咐不能同房,陆栩生不敢大意,好不容易等到九思满四个月了,第一次同房,程亦安不知为何疼得受不了,罕见拒绝了他,陆栩生只能忍。
第二回总算顺利,哪知躺在身侧的小九思突然醒了,抬起小脚丫踢了他一脚,那软软的滑溜溜的感觉,可没把陆栩生给吓死,当时他脑海浮现的是岳母那一百多条蛇,生怕那些蛇没走干净。
侧过眸对上儿子乌溜溜的眼。
再次败北。
他很明显察觉到程亦安将孩子看得比他更重要,陆栩生吃儿子醋了,这不,指望把孩子带来程家,交给程家,好叫他和程亦安痛痛快快做一回鸳鸯。
程亦安看着委屈的男人,朝他的方向凫过来,
“我昨晚做了个梦。”她伸过手,陆栩生牵着她上岸,立即将一块极大的长巾裹在她身上,程亦安顺势坐在他膝盖处,
“什么梦?”陆栩生一面问一面给她擦拭身子。
“前世的梦。”
陆栩生对前世已经不
感兴趣了,抱着她让她调转方向坐过来。
泡过温浴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一身肌骨软绵绵的,连眼神也跟拉丝一般能拎出水来。
陆栩生舒舒服服靠在躺椅,看着她跌趴在胸前,下令道,
“下来!”
程亦安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双手艰难撑在他胸膛,朝他摇头,“怕疼。”
还真是奇怪了,隔情隔欲太久,她现在完全不能适应他。
陆栩生握住她下颌,吻很快渡过来,程亦安双手渐渐失了力道,任由他握住扶着,脑海被他搅出一层眩晕,陆栩生宽掌扶在她柳腰,将她一点点往下带。
“你...真的不想听....?”程亦安断断续续说话。
陆栩生彻底将她堵严实。
一次是不够的,他口口声声认定程亦安亏欠他太多。
程亦安绵绵望着他,在他墨色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绯红娇俏的面孔。
她梦到前世范玉林进了监狱后,被新来的巡按御史揪住不放,拔出萝卜带出泥,范家几个族亲也被牵连进去,她拿着一份和离书进了监狱,让他签字,范玉林死活不肯,程亦安威胁了一通,逼着范玉林签了字。
拿到和离书,去衙门解除婚书,她将那栋宅子卖了,范家人被迫流离失所,回了狭小的老宅,程亦安打算离开,陆陆续续变卖家产和铺面,期间范家人百般阻拦蓄意滋事,幸在爹爹安排在她身边那些男管事及侍卫是厉害的,强行将她的嫁妆搬上车子,最后护着她离开益州。
出了益州城,程亦安陷入茫然,她该去哪?
京城动乱还未平息,程亦安想起母亲的故乡姑苏,最后决意顺流而下前往金陵。
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利,磕磕碰碰赶到江夏时,耗了快两个月光景。
天可怜见,就在江夏,她竟然撞上了前来接她的程亦彦。
程家堡陷落是事实,但程家男丁还不至于死光,程明昱临终布了局,狡兔三窟,暗中藏了粮食和金银珠宝,程亦彦散尽家财召集兵力,联络所有正派官宦,帮着宁王稳住了局面。陆栩生是死了,裘青纠集旧部反扑京城,为了给陆栩生报仇,将王家和崔家等作乱大族杀了个精光。
整座京城血流成河。
皇帝死在动乱之夜,宁王登基,封陆栩生为靖安王,陪葬帝陵,二哥哥程亦彦接管中枢,等到局面稳定后,程亦彦总算联系上了远在益州的妹妹,亲自来接她回京。
“安安,跟哥哥回家。”
程亦安在梦里抱着哥哥哭了一场。
对比梦境,再看着眼前活生生的陆栩生,程亦安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她深深回抱住他,“我都依你。”
程亦乔和孟如川在花船里左等右等没等来两位姐夫,
“他们做什么去了?怎的还不过来?”
程亦乔嘟着嘴,“不等他们了,咱们自个儿划船。”
孟如川撑杆将花船往湖中心划去,停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程亦乔开始抱着花篮往水面撒花瓣,花船四周散满了花香,她进乌篷里时,浑身香气袭人。
案上搁着一盏琉璃风灯,备了一壶茶,孟如川端坐在小几目不转睛盯着她,
“你看我作甚?成婚一年还没看够?”
程亦乔今日梳了个堕马髻,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妩媚俏丽。
孟如川忽然醒悟过来,“你猜大姐夫和三妹夫为何没来?”
这一问就跟捅破了窗户纸似的。
程亦乔红着脸瞪他,“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他有事,他也不能落后于人。
孟如川抬手将程亦乔捉过来搂在怀里,程亦乔急了,一双眼顺着船口往岸边觑,“你别乱来,这是外头。”
孟如川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想要的时候压都压不住,将灯给吹了。
没多久,那些花瓣被往外震开,带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焰火盛宴终于开始了,卢氏晓得两个儿子喜欢热闹,打算去老祖宗院子里将孩子带过来,程亦彦一人在水台摆好了茶宴,哪知这三位混不吝左等右等不见踪影,程亦彦独饮一杯兀自失笑。
总算在焰火进行到一半时,三位妹婿携妹妹们姗姗来迟。
程亦安原还很不好意思,环顾一周,两位姐姐都换了装扮,且鬓间明显有湿漉的痕迹。
大家心照不宣。
程亦彦可以打趣妹夫,却不能打趣妹妹,绝口不提方才的事,吩咐摆宴祭拜七星。
不一会三个孩子被卢氏领来了,程亦安问她,“嫂嫂,九思睡了吗?”
卢氏回她道,“睡得憨着呢,祖母也歇息了。”
程亦安放心下来。
一朵硕大的牡丹升腾上空,花束跟流星似的往湖面坠落,孩子们兴奋地在水台打转。
孟如川恐他们失足落水,看着这个,追着那个,手忙脚乱。
二哥儿跑得太快,不小心踩了翠儿一脚,翠儿疼得哇哇大哭,程亦彦立即招来小儿子训斥,让他给妹妹赔不是,裴季抱起委屈巴巴的翠儿到一旁挑果子吃,哄她。
程亦乔和程亦歆立在望柱处,指着对面湖畔的花灯猜谜,有说有笑。
程亦安一人立在台阶,望着这满园子的烟火气,情绪翻涌。
这一世,程家完完整整保留下来,爹爹活着,娘亲回了京,陆栩生也好端端的在她身边,还多了一个可爱的小九思。
平生所愿,不过双亲俱在,夫妻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