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周围已经开阔了许多,身后的树林传来阵阵幽寂的鸟叫,玉狮踩着杂草丛生的石头坡,这里风大得很,将草丛中长出来的一种不知名的野花吹得摇曳不已,漫山遍野从石缝里探出来的白色小花如海浪般翻涌着,风中卷过一阵青草土地和花朵的清香,倒也沁人心脾。
玉狮站在坡上,大风吹拂着它长长的鬃毛,雪白的马尾巴在身后甩动着,欢快的四蹄轻捷地在难以下脚的山坡上自如来去,还转头催促她。
辛渺也只好无奈的擦了擦额角上的薄汗,认命劳心的往上继续走。
但辛渺也没想到,当她爬上山坡顶端,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令她失语的无边美景。
她越过幽寂山林,踩着碎石上了山坡,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无遮无拦的辽阔天地。举目四望,再也没有任何一座山能遮蔽视野,天与地在地平线交汇,碧空如洗,朦胧的天地交汇处也许有群山的轮廓,但也看的不清晰。
天色蓝的惊人,飘着几朵如丝絮般的薄云,阳光没有遮蔽的照耀着地面上大的惊人的一座城市,竟然一眼都望不到边。清新干净的空气让视野清晰可见,如同棋盘般的杭州城,层楼叠榭的建筑物,屋瓦交连,一条条的道路在城市中纵横交错。
银光闪闪的河道在建筑和道路中若隐若现,她甚至能看见桥梁,以及周围摩肩接踵的往来行人,如同蚁群般缓慢的涌动。
有漆黑的楼瓦上飘起片片炊烟,应当是做饭的人家,也有在城市中连片的画栋朱帘亭台楼阁,十分富丽堂皇,还有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的市井商铺。
真是一览无余。
她眺望着这难得的景色,轻轻的舒出了一口气。
捋了捋被风吹得凌乱飞扬的长发,辛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撒欢奔向山坡下方的玉狮吸引了。
这一面坡比刚才爬上来的平缓多了,且长满了一坡的野草野花,绿茵茵的一片,风一吹,就如海浪般起伏。
玉狮浑身雪白,如同一团云一般飘了下去,鬃毛在身后飞扬起来,迎风而舞。
“快回来!”辛渺喊了两声,急急忙忙跟着赶下去了。
山坡上的野草几乎快长到她的小腿肚子,她提起裙摆,匆匆跑了下去,远远的看见山坡下原来有几头山羊,原来玉狮就是朝着它们跑过去的,吓得那些山羊闻风而逃,飞快的跑下山坡钻进林子里去了。
只有两只例外,一大一小,大点的那只仿佛是母羊,头上的角不是很大,一身灰蓬蓬的羊毛已经快结成毡子了,东一片西一片的挂在身上,被玉狮吓了一跳,迅速的跑开了,只是不像其他的山羊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只是站在远处焦灼的对着玉狮咩咩直叫唤。
它不肯跑开,原因也倒是显而易见。
一只连角也没长出来,两只耳朵耷拉在脑袋边,毛色灰白的小山羊正朝着玉狮咩咩叫。
小山羊还没到辛渺膝盖这么高,活泼的在草地上蹦跶着,看见玉狮一点也不害怕,仿佛是旧相识,冲过去用脑袋顶了顶玉狮的腿,玉狮就低下头来,矮着身子,一马一羊亲昵的相互用脑门抵了一下,互相欢天喜地的蹦跶着玩闹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你是带我来认识新朋友的。”辛渺不由得失笑,放慢了脚步,走了过来。
小山羊乍然看见生人,紧张起来,躲到了玉狮后面去,试图用小马驹的四条长腿把自己挡住。
辛渺靠近了他们,那母羊在一旁就更加紧张不安了,叫个不停,来回的走动,似乎是想要唤回自己的孩子。
玉狮殷殷切切的用嘴把小山羊往前拱,辛渺主动的蹲下身来,不再靠近,笑眯眯的看着它。
小山羊的耳朵耷拉下来遮着脸,两只大眼睛扑闪着,像是害羞似的被玉狮往前推了两步,小心翼翼的看着辛渺,用生嫩的嗓子颤巍巍咩叫两声,竟然主动朝她迈出了脚步。
辛渺看着软绵绵的山羊幼崽,心都要化了,摊开手来放在它面前,任由小山羊用湿润粉嫩的鼻子和嘴蹭着自己的手。
她身负技能,亲和力自然比其他普通人类高得多,小山羊根本抵抗不能,很快就主动的凑上前来,亲亲热热的开始蹭她的手,用热乎乎的舌头舔她。
太可爱啦!!
山羊的瞳孔是横的,有点奇怪,在西方被认为是恶魔的象征,但是她面前这一只,大眼睛亮汪汪,两只耳朵耷拉着,羞答答的特别可爱,和恶魔哪儿能搭得上边,小天使一样。
辛渺忍不住狠狠的揉搓了它一顿,小山羊的耳朵软乎乎的,好摸得很,她忍不住摸了又摸,连揉带捏。
玉狮被她忽视,连新认识的小羊也不和它玩闹了,一下子落了单,不满的在一旁急的直踏脚,竟然耍赖似的把脑袋一下拱到辛渺的怀里,打着响鼻,把人一拱,猝不及防的摔倒在软软的草地上。
辛渺顿时哈哈大笑,躲避着它的脑袋,翻身坐了起来:“还会吃醋了?小傻子,人家比你小多了,可别踩坏咯。”
她又一碗水端平的分别揉捏了玉狮和小山羊两下,转头看向远处急的直叫唤的母羊,拍拍它的小脑袋:“快去找妈妈吧。”
小山羊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用软的发颤的小嗓子咩咩叫了两声,转头奔向了自己的母亲。
玉狮还没和小伙伴玩够,想追去,辛渺搂住了它的脖子:“别去啦,看它妈妈急的,把小山羊还回去吧。”
小山羊看着实在是太小了,也许就几个月大,吃奶的年纪实在是离不开母羊,要不然她也想带回去养了,就算是给玉狮找个朋友。
反正她们以后是要常住在山上的,这里离得也不远,等小山羊长大一些,也不至于被玉狮不留神踩伤了。
玉狮不满的甩动着脑袋,辛渺扶着它站起来,抱着脖子哄它:“没关系,以后还能一起玩儿,反正咱们离得近,有的是机会。”
没想到娥镜山上还有山羊,辛渺想起之前跑得飞快的那一群,起码有十来只,个个膘肥体壮,让人看着就很想吃……
第20章
陆小凤那日就回了杭州,一路直冲冲赶往花满楼的小楼去。
杭州城内早已是熙熙攘攘,好像全国的人都快塞进了城市里一样,城门口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陆小凤牵着马,溜溜地走在街上。
纵使他武功高强,竟然一时也脱不得身似的,被裹挟在人流中难以寸进。
他牵着马上了石桥,举目四望之下,竟然全是人头,看得他也咂舌:“怎么这么多人?”
他身旁就是一个架着驴车的老头,听见他自言自语,转过头来对他嘿嘿一笑:“这位少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广燕王府昭告天下要办一场武林英才会,要与江湖中的众豪侠共襄盛举呢!”
陆小凤回想了一下,前阵子似乎是沸沸扬扬的,只是他不曾在意,又有事出城离开了十来天。
“燕王爷怎么想起来这回事?不是听说他病体沉疴,缠绵病榻?难道是燕王世子的主意?”
前方桥下似乎是翻倒了一架马车和几十担草料,吵吵嚷嚷的堵住了路,陆小凤暂时迈不开腿,索性往桥边石栏杆上一靠,和老头子闲聊起来。
那老头捻着几根灰白胡须:“这……”
小老头左右看了看,掩着嘴低声说:“嗨,还不是世子那两个龙凤胎的弟弟妹妹出的主意,王府中,就这两个小的最得宠。王爷虽然疾病缠身,却总念着继室先王妃的旧情,把这府里二爷三姑娘宠得不像话,性情头等的古怪乖张,又爱那些三教九流的江湖故事,时常结交些门派弟子和走江湖的侠客。”
他啧啧两声,像是在感叹惋惜:“这就是两个混世天魔星啊,半年前公然当街鞭挞了太守大人家的大公子,血葫芦一样抬回家去,太守大人反倒要亲自登门给王府赔不是。”
“这么说来,这两个是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了?老王爷难道不管?”陆小凤也跟着啧啧啧。
老头把手一挥:“嗨!那倒不是,听说是太守大人家的公子在花街碰见了三姑娘,口出调戏之语,三姑娘当场就把鞭子甩到他脸上去了,打得他满地打滚,结果二爷听说了,赶来助拳,两兄妹下手重,险些没把人打死——太守大人登门道歉,老王爷托病不出面,还是世子出来把这事儿给圆回来了。”
陆小凤咧嘴大笑:“原来如此!竟然是小巫见大巫,也算是大快人心了,这三姑娘倒是脾气爽辣,果然有江湖中人的气势。”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么,这不就是了?老王爷还对世子颇为不满,据说是气他一味的要面子,不给亲妹妹出头,因此把世子弄到南边去巡查,大冬天的奔波了三个月,开年才回来。”
老头子仿佛很可怜燕王世子似的,又啧啧个没完。
陆小凤又摸着下巴问:“那这什么英才会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两个孩子一时兴起,还以为是做游戏呢,偏偏这老王爷呀,宠起孩子来真是糊涂,拨钱又拨人,只为了博人一笑玩闹一番也就罢了。唉,我看这世子真是作孽,眼见着亲弟弟都长这么大了,看老王爷这架势,恐怕连世子之位都要保不住啦!”
老头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一派唏嘘。
说话间,远处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之声,引得众人纷纷引颈相看。
陆小凤隔着百来米还看得清楚,还好心的对那老头做实况转播:“哟,有人打起来了。”
两个脸红脖子粗的大汉正厮打在一起,倒也看不出是因为什么,同伴在一旁又劝又拉的,却怎么也拉不开,反倒挨了个乌眼青,捂着眼睛倒在地上。
那一片都成了个真空地带,周围众人都围着看,离得远远的。
两人似乎越打火气越大,先前还强忍着不动武器,后来也不知是谁先抽出刀来,往对手手臂上砍了一刀。
热闹的议论声顿时变成了慌张的惊呼,那包围圈顿时更大了。
两人厮打得满身尘土,周围一片狼藉,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放下武器!”
一队穿着轻甲的持刀捕快从街道另一头奔疾而来,为首的却是一个骑在马上,穿一身红袍的风流俊秀的男人。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如潮水般的惊呼之声,只是这惊呼声里充满了赞叹和振奋之意。
陆小凤眼中一亮,南侠展昭!!
久闻其人未见其面,“御猫”美名陆小凤还是听说过的。
陆小凤兴致勃勃的问:“南侠为何出现在杭州城内啊?”
看这架势,仿佛是来维护治安的。
这小老头竟然又知道:“哎呀!还不是因为这英才会,城里三教九流的人太多了难免惹是生非,巡抚大人与开封府包公素有交情,南侠又恰巧在杭州附近,巡抚大人听说了之后就向包公把人给借来了,震慑一下城内宵小,算是出公差吧。”
展昭每日就是领着一队人在城里巡逻,抓一抓那些惹是生非的游侠。
只见当街厮打的那俩人,倒是机警,看见有人来了,立刻忘了新仇旧恨。迅速撒开手,一个拔足狂奔,另一个竟然飞快的窜上了房檐,身形轻快得像猫。
几个捕快飞快的冲向在地上跑的那个,大街上人多,他跑也没跑出多远,转瞬间就被拿下了,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而另一个在房檐上窜的也是跑的飞快,几乎就快逃跑成功了——
但有“御猫”之称的展昭,显然更胜一筹。
他没下马,马儿还在跑着,但他整个人就像没有重量一样,踩着马背一起,整个人已经跳上了旁边的房檐。
这一下子立刻引来一片叫好之声,谁叫他动作潇洒得如流云一般,真比猫儿还矫健。
上了房檐,他更是如履平地,脚尖只在瓦片上轻点了几下,穿着红衣的身影在高低不平的屋顶上起起落落,好不刺激。
只是几息之间就肉眼可见的拉进了与前面那人的距离,顿时引来满堂喝彩。最终,他单手拎着那昏死过去的大汉,将人扔下房顶,自己则轻飘飘跳了下来。
“好功夫!”陆小凤也不免赞叹。
不愧是御猫,果然轻灵矫健如猫,怪不得巡抚大人要巴巴儿的把人借过来当镇门神。
展昭带着两个被绑好的人走回来,忽然见街上又多了顶轿子,四周围着些侍卫。
轿帘掀开,里面走下来一个模样昳丽明艳的十来岁的少年郎,他穿着一身灰紫的织金袍服,头戴花丝金冠,脚踏皂靴;身量还未长成,雪白的面容带着一些异域轮廓,挺拔的鼻梁和稍深的眼窝,斜飞入鬓的长眉下是一双极其粲然明亮的棕绿色眼瞳,好似有些邪性。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眉间多生了一颗红红的小痣,整个人看着有些稚气,却漂亮得不像话。
他站在轿子前面,昂起下巴睨了那两个惹事生非的大汉,脸上露出些微的嫌弃和不快。
“多谢展护卫,缉拿这些三教九流之徒。”
展昭拱手对他说:“职责所在。”
他的态度多少有些冷淡,倒也说得过去。
要不是广燕王府非要办这劳什子英才会,又怎么会横生枝节,导致他不得不异地加班。
连日巡街,展昭已抓了三十多个寻衅滋事之徒,统统关进了大牢里,最近这段日子,就连那牢房里的班头都陀螺似的连轴转。
一想到这一切不过是这些膏粱子弟一时兴起的游戏,他就对姜子靥笑不出来。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竟然有许多女子,盯着姜子靥瞧得面泛桃花,深深的痴迷于他的一副好皮囊。
“……二爷若是无事,还请速速回府去吧,这里人多嘈杂,冲撞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