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却微弱的嗖的一声,距离剑尖几米以外,刚种在院里没多久的一株桃树就这样少了一根枝条。
长着新绿嫩芽的树梢无声的从枝干上坠落在地上,断口光滑。
辛渺手腕一转,利落收势,她额头上有点点微汗,双眼却亮得像星星。
胸脯急促起伏,她平复着呼吸,有一种无措的惊喜。
不用人说,这一招已经是属于奇幻了。
辛渺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神奇,她能隔着空气把一根小指头粗的树枝用传说中的剑气削下来,虽然是无意的,但是刚才那一瞬间出剑的感受,值得她在接下来好几天时间里不断的回想。
太奇妙了,她一边不断回味,一边克制自己爽到飞起的快乐心情,走向前去,将那断枝捡起来,试图留个纪念。
这件事大大的提高了她对于习武这件事的兴趣和积极性,接下来她开始沉迷于这种进步飞快的感受,没日没夜的刻苦修炼。白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把目前仅会的这套剑法练得烂熟于心,每一招每一式都快成身体本能了。晚上打坐修炼心法,一睁眼一闭眼就是一晚上过去了,直到这么过了三个晚上,她还是发现打坐不能替代睡眠。
打着哈欠从厨房出来,伴着洗碗机运行的声音,辛渺往屋外一看,猛然惊觉天色变得十分阴沉。
她来这么些天还是头一次看见漫天乌云的坏天气,这会儿晚饭都吃过了,看来是要下雨了。
辛渺今天只练了一次剑法,发觉自己比起之前都没那么精力充沛了,身体的疲惫显然是在提醒她不要再过度透支,该平复一下心情恢复正常作息了。
她才发觉自己这几天太过于火热上头了,每天晚上打坐,白天舞剑,抽空在家园附近转几圈,完成一些日常任务,浇浇菜地之类的。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熟悉的唏律律声,显然是玉狮回来了。
这几天它倒也会自娱自乐,每天早上吃完草料就自己开了小门出去玩儿,下午辛渺吃晚饭前后准时回家,玩得开心,丝毫没有注意辛渺是不是把自己冷落了。
这几天实在是有点忽略它了,辛渺不由得心生歉疚,连忙走出门去,打算陪它一会儿。
谁知,走进院子里的小白马驹身后还跟了个咩咩叫的家伙,正一起站在院子里。
被拐回来的小山羊好奇又兴奋的左顾右盼,正蹦跶着冲向玉狮的马棚。
“呀,怎么把它带回来了?”辛渺一惊,朝它们走过来。
小山羊好几天没见她,又有点认生了,立刻止住了前进的脚步,怯怯的往后退了退,忽然又好像认出了她,偏着头咩咩叫了两声。
辛渺蹲下来,对它伸手,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哎哟,认不得我了?”
小山羊也许是听出了她的声音,立刻大声的咩咩叫,迈着欢快的脚步朝她蹦了过来,辛渺一下子把它接住了,好一顿揉搓。
它热情的用湿润的舌头舔舐她的下巴和手,辛渺一边笑一边按住它的脑袋,抬头看向玉狮:“你怎么把它带回家了?人家的妈妈呢?”
不会是被玉狮强行赶跑了吧?
辛渺抱着小山羊,起身出门,左看右看巡视一圈,并没有看见母羊的踪影出现在家园附近,只好又抱着小山羊回了家。
这下可没办法了,只能暂时把小山羊收留了。
辛渺嗔怪的拍了拍玉狮的脑门:“拐带小羊回家来,你小心它妈妈带着它跑了。”
玉狮成天去骚扰山羊群,说不定羊群会不堪其扰的离开附近迁徙到更远的地方去。
玉狮机灵的黑眼睛灵活的转来转去,神气活现的从鼻腔里喷出气来,昂首挺胸的甩了甩脑袋上的鬃毛,说不定还很骄傲得意呢。
这两天辛渺没管它,漫山遍野钻树林,它白的雪一样的皮毛已经发黑发灰了,鬃毛和马尾都快和杂草苍耳之类的打结成一堆了。
辛渺就忍不住叹气皱眉:“好了,来洗澡,我给你刷刷。”
玉狮乖乖的站在马棚外,等着辛渺给它拿马刷梳子之类的给它梳洗一通,它早已经习惯了,还挺喜欢洗澡的。
辛渺于是挽起袖子来奋力清洁起来,小山羊本来正在马棚里埋在草料里大吃大嚼,但也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蹦蹦跳跳过来,在玉狮腿边转来转去,忽然一下子蹦进了水盆里,羊毛顿时吸饱了水分,跌跌撞撞的咩咩叫。
辛渺单手把它从盆里捞出来,解救它于怎么也跳不出来的盆沿。
行,这下要洗两个了。
直到她把两个都洗刷完,天色越发暗了,山上刮起了大风,院中已亮起一排排灯笼,在狂风中摇摇晃晃的灯笼散发着温暖昏黄的灯光,远远看着,就像天上的星星闪动。
没想到,小山羊洗了个澡,洗出一盆灰水,也洗出了一身雪白发光又毛茸茸的羊毛,吹干之后像一坨懒洋洋漂浮在天上的蓬松的云。
可爱得让辛渺一头埋进了它身上,用脸来清晰感受上好羊绒的美妙质感。
洗完澡,辛渺又往食槽里添了草料,一大一小埋头狠吃。
玉狮令她意想不到的特别会谦让,肯把食槽让出来一大半,好个热情好客。也让辛渺不免反思起来,这个年龄段的小马驹正是天性顽皮好动好玩的时候,可惜并没有玩乐的同伴,怪不得玉狮总想着把小山羊拐到家里来。
辛渺给玉狮顺着毛:“好吧,你那么喜欢它,那咱们也给小山羊起个名字,以后可以带它回来,它妈妈要是不要它了,它就是咱们家的了。”
稀疏的雨滴随着狂风砸落下来,润湿了草地,很快,雨声就窸窣渐起,哗啦啦的敲在屋瓦房檐上。
辛渺忽然听见院子外仿佛有咚的一声响,正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连着响了好几声。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正端坐着一只大大的红狐狸。
红狐狸眯着眼,做出一副讨喜的咧嘴笑脸,头顶一片大叶子遮雨,两只大耳朵压在一大片绿油油的带着水珠的莲叶下面。它后脚站着,两只前爪不停的朝她作揖。
逐渐变大的雨势在天地间仿佛连起了无数珠帘,潮湿的水汽带着山林间泥土青草气息。
红狐狸的毛发已被打湿了一些,已经是一绺一绺的,看辛渺打开了门,它机灵的眼珠一转,大耳朵一抖,那莲叶就滑落下去掉在院门外,而这不请自来的客人已经自觉的窜进了她的院子里。
辛渺不觉噗嗤一乐,捡起莲叶,关上了大门。
红狐狸没进房门,只是快步跑进了马棚里。
辛渺顶着莲叶站在马棚里,头顶滴滴答答的雨滴砸在叶子上的声音十分悦耳,她看着钻进马棚开始给自己梳理毛发的狐狸,调侃道:“怎么不进门去?我给你吹一吹不好吗?”
来避雨的客人假装听不懂她的话,舔舔爪子尾巴,耳朵抖了抖。
玉狮和小山羊吃完饭就趴在了草堆上,慵懒而亲昵的靠在一起,一大一小两团雪白,惬意的听着屋外淅沥的雨声。
它们俩对于闯入的狐狸也仿佛没什么意见,也或许是懒得从温暖干燥的干草堆里起来。
或者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三只已经认识了,说不定玉狮见过这狐狸,辛渺嘴角扬起。
天色已经快完全黑尽了,辛渺顶着莲叶哒哒哒跑回屋,将叶子挂在门上,她看了看风雨交加的山林,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入亮着暖暖灯光的房间,她也要回房间钻进被子里休息了。
第24章
听了一夜狂风骤雨声,辛渺却睡得香甜,偶尔轰鸣的雷声也惊不醒她,窗帘也将闪电的耀眼闪光阻隔在外,雨滴连绵敲动屋檐,她却梦见了奶奶。
她也知道这是梦,只是朦胧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的院子里,和奶奶一起坐在屋檐下乘凉,头顶挂着的灯泡散发着昏昏光明,飞蛾绕飞,投下一块块斑驳闪动的影子。
奶奶带着老花镜,惬意的打着扇子,指着天上的星星:“妙妙,你瞧,这就是你们课本上教的北斗七星。”
她手里捧着一块浸凉的西瓜,甜美的汁水流满指缝,望着天:“奶奶,我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
“哦,那挺好的,工作怎么样?你学姐一定挺照顾你吧?”
辛渺在梦里叹了口气:“嗯,她厉害,我也学了很多东西,连房子都买了。”
奶奶呵呵笑起来:“好样儿的,我就知道我们家妙妙做事情踏实本分,又肯努力,这样的人,到哪儿都能过得好。”
辛渺一笑,神神秘秘的说:“我本来买的是个小房子,但是现在变成好大一个了,还有院子,你以后就能痛痛快快的在院子里种好多菜了!”
“奶奶不种菜啦——反正也吃不着,奶奶现在就盼着你,别害怕,勇敢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辛渺眨了眨眼,将头靠在奶奶的肩膀上:“你放心,我不害怕,我会过得很好的,我现在会裁缝,还会干点儿农活,早知道要过来,我就多和你学点儿了。”
奶奶笑的连皱纹都连到了一起:“现在学也不完,只要人有心,干什么有个不成的,何况奶奶的妙妙,能干着呢,一定比奶奶年轻的时候还强。”
不知道哪里远处传来一阵越发响亮的蝉鸣,辛渺忽然想起来:“哦,我现在还学了武功,你以前看的那个《西游记》《杨门女将》那种差不多,我还会用剑,我给你瞧瞧!”
她一下子站起来,满心想着要让奶奶看看自己习武的成果,却恍然想到这是在梦里,没有趁手的武器。
辛渺着急了,想着要不然用扫把代替也成,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反而一下子从梦里醒了过来。
“滋儿哇——”
响亮清晰的蝉鸣声骤然拉开梦境与现实的距离,辛渺紧闭的双眸睁开来,茫然的看着屋顶。
房间里已经一片大亮,她满心可惜,还没来得及给奶奶展示身手,就醒了。
辛渺翻身下床,长长伸了个懒腰,走进洗手间洗漱去。
完事之后,她打开门穿着睡衣走到院子里,想去马棚看一眼玉狮和棉花糖。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只能给小山羊取个非常象形直白的。
山里下了一夜暴雨,一片洗涤后的清新气息,湿润的土地和植物被强烈的日光暴晒着,蒸腾出一股带着水汽的芬芳。
刚升起的太阳散发着光与热,辛渺下意识眯起眼,正看见一个鲜红热烈的影子端正的站在井边,两腿直立,两爪如同合掌般举在胸前,两眼紧闭,像一个虔诚的寺庙和尚,对着井中的青莲参拜。
辛渺才看见水井里的那株莲花,竟然在一夜之间蹿高了好多,花苞高高的探出井沿,亭亭玉立,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一大早就撞见狐妖在家里对着莲花修炼的玄幻场景,辛渺的脚步顿时为之一顿。
红狐狸的耳朵却立刻敏感的一转,随即,它就放下两只前爪,转过身来,瞅了她一眼,嘤嘤两声,权当打招呼。
辛渺现在都习惯了,长期见不着活人,对着这几只动物说话。
她脑袋一点:“你也早。”
她继续往马棚走去,不忘继续对它说:“我马上做早饭了,你吃了再走?”
红狐狸对她把头一点,意思是同意了。
“……行,你等等。”
她转身走进马棚,玉狮和棉花糖还在干草堆里挤做一堆,见她走进来,棉花糖一下子蹦了起来,蹬蹬蹬冲了过来,围着她咩咩直叫。
辛渺弯下腰,笑道:“早,棉花糖。”
她在它绒绒的头顶揉了两下,往食槽里添入几大勺草料。玉狮轻快的从她胳膊底下拱进来一个脑袋,蹭来蹭去,鼻子里喷气,直到她的手落在它脑袋和脖子上抚摸了几下,才低下头享用早餐。
红狐狸不知什么时候从她身后跟着进来,好奇地探头,摇着尾巴硬是挤进玉狮和棉花糖之间,咬了咬它们的草料,不住砸吧嘴。
辛渺哈哈一笑:“别和它们抢,这可是素菜,红红。”
大狐狸斜眼看她,它可不是棉花糖或者玉狮,这么说也是只开了灵智的精怪,听见辛渺打趣给它起个乡土味浓浓的名字,非常不爽的抖了抖耳朵,却也没有激烈反驳。
辛渺只是叫着玩,她也不能一口一个叫它狐狸狐狸的,不过红红这个名字有点儿戏了,可惜它也暂时没办法开口说人话反驳她。
她往屋里走,它就跟在她脚边,辛渺低头问:“你自己有名字吗?”
狐狸脑袋潇洒一甩,辛渺莞尔:“好吧,你以后有了新名字,我就改口,好吗?”
唉,红红倒是想要个人名,最好是那种文绉绉的,显得很有文化涵养的名字,它以前老是偷看那些娥镜山上来游玩踏青的书生文人,对这些出口成章的读书人十分向往。
它总想着有一天能炼成人形,就要变成个文质彬彬风流倜傥的才俊模样,最好能结识几个文采风流学富五车的人类,对月吟诗作颂,狂放饮酒,效仿诗仙李太白,岂不妙哉?
可惜,它现在只能屈就红红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