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到阳台边坐下了,辛渺顿时感到凉爽的夜风拂面,带着各种花草清新的芬芳,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水声叮咚,花满楼在她对面泡茶的动静细碎,对她说:“来。”
辛渺慢慢的伸出手来,摸索着找到了他的手,生怕茶水撒漏,越发小心,指腹从花满楼手背轻擦,近似于抚摸般的触碰,颤颤悠悠的取来茶杯。
她的手指凉而软,肌肤相触,明明也不过瞬息,花满楼却感到一阵心悸,无法控制的感到热意上涌,瞬间烧红了耳朵,几乎要涌到脸上。
他悄无声息的深吸了一口气,一顿之后若无其事将手收回,放在桌下默默攥起。
都怪五哥,一张嘴胡诌乱造,叫人心猿意马。
第112章
夜风习习,似乎将辛渺心中的燥郁都轻轻的抚平了,她低头喝茶,入口滋味绵长回甘不绝,也叫人心旷神怡。
她将脸昂起来,迎着风来的方向,风里带着清雅的兰花香气,柔柔的拂过她的脸颊鬓边。
“不知道今夜有没有月亮。”她喃喃的道。
花满楼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知道他一定就在对面,静静的聆听她的话,胸中突然涌上一股倾诉欲,她以手支颐,默默地说:“花满楼,你还记得月亮是什么样子吗?”
如果是平时,她不一定会问这种话,虽然她几乎偶尔会忘记花满楼看不见东西,但心里始终潜意识的记得,从来没有提过关于花满楼的眼睛,或是提起旧事。
花满楼说:“记得,只是不是很清楚了,我娘以前给我讲过蟾宫月兔,吴刚伐桂,嫦娥奔月,我当时想,那么圆圆的一个发光的玉盘,怎么挤得下这么多人和东西。”他说着,发出几声轻笑。
“我娘还让我不要指月亮,说是会被割耳朵,我调皮故意指了好久,结果我爹和我哥哥都合起伙来诓我,吓唬我明天耳朵就没了,我还不信,结果第二天早上耳朵上好像真的有一个小口子,吓得我哭了一天。”
辛渺没想到花满楼还会有那种脾性的时候,和他一起发出笑声。
“我以前也听我奶奶这么骗过我,我也指了,什么也没有发生。”辛渺噗嗤一声,“我奶奶就说月亮只割调皮的男孩子,不割女孩子。”
认识这么久,花满楼还是头一次听辛渺提起以前,她说到自己的奶奶,他还愣了一下。
没有人细究过辛渺的过去,不过,相处日久,也就知道她也是肉体凡胎,并不是什么平地一声雷凭空冒出来的天外飞仙。
他听见辛渺忽然悠悠叹了一口气:“看来奶奶说的是真的……她以前就盼着我能照顾好自己,凡事不要逞强,我学了几天功夫,还越发的把她的话给忘了。”
花满楼听出其中寥落之意,心中一滞,想必辛渺的奶奶是已经过世了,她如今到这里来,自陆小凤起,似乎也只认识几个人,除去这些朋友,竟然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辛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之前听花五哥称呼花满楼为七童,不由得好奇:“之前五哥叫你……七童?这是你的小名还是字啊?”
花满楼顿了顿:“七童是我的乳名,我排行第七,家里从小这样叫我……”说着说着,辛渺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些赧然,忍不住嘴角一扬。
“七童……挺可爱的。”
没想到,花满楼看上去是个翩翩君子,行止高洁皎若明月,也是个令人见之忘俗的佳公子,却有个这么可爱的乳名,七童七童的这样被从小叫到大的吗?
花满楼听见对面传来她忍笑的细小声音,本来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连耳朵也开始发起烫来,在她面前竟然有些窘迫起来。
说起来陆小凤知道的时候很是大肆调笑了一番,他也淡定自若,从未有过如此害羞的情绪。
但辛渺当然不会像陆小凤一样打趣他,她清理清嗓子,很是体贴的礼尚往来:“我也有小名,叫妙妙。”
“妙妙?”他下意识跟着念了出声,忽然意识到自己唐突,喊了一个姑娘如此私密的闺中乳名,顿时轰然脸红起来,险些失手摔了茶盏。
这就太失礼了。
辛渺对这种习俗毫无了解,她更不知道女孩儿的小名是不能随便让男人知道的,只是坦坦荡荡,甚至还应了一声:“嗯,不是渺渺,是妙妙,因为我奶奶是北方人,说这样喊着顺口,不过我上学时大家都混着念,我家里人叫我妙妙,后来我学……师姐也是叫我妙妙。”
“不过现在这个世界,谁也不会这么叫我了。”她说完,还颇为感伤。
换了个世界,与她关系亲密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再也见不到了,更不会有人亲亲热热的喊她妙妙。
她说完,花满楼半天没说话,等她反应过来,困惑的嗯了一声,就听花满楼忽然说:“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叫你的小名……”
她看不见对面花满楼脸色绯红,低下头喝茶以掩饰失态,听见他这么说,她愣了一下,刚才心中积累的感伤忽然像是被引燃了,一股酸意涌上鼻头,眼眶热了起来。
“……好啊。”她轻声说。
花满楼从来没有这么无缘无故的紧张过,他心脏跳得好快,乃至于没有注意到辛渺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不自然。
辛渺十分努力的忍着泪意,仗着眼睛上蒙着块布,飞快的眨了眨眼,滚烫的泪珠子涌出来就洇进了布料里。
楼梯上忽然蹬蹬蹬的跑上来一串脚步声,立刻打破了这里的沉默。
上官飞燕跑到辛渺身旁:“姑娘,我扶你去擦身洗漱换药吧?”
她眼珠一转,发觉对面花满楼面红耳赤的低头喝茶,辛渺对坐在桌前,也没有说话,两人黑灯瞎火坐着喝茶,一时之间气氛涌动,似乎有些暧昧,她便嘻嘻两声,有心怀疑这二人是在这里谈情说爱。
辛渺似乎是回过神来:“哦、好。”
她借着上官飞燕的手站起来,忽然想起:“现在天黑了吗?”
上官飞燕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便看了外面天色一眼:“快黑了。”
此刻暮色四合,街上人烟稀少起来。
没想到,辛渺却说:“天黑了,那你怎么回家啊。”
上官飞燕便愣住了,辛渺的语气中带着点鼻音,眉间轻蹙,握住她的手,忧心忡忡的问:“你家住的远不远?有没有人来接你回去?”
“……我家就在这条街上,姑娘放心吧,我走两步就到家了。”上官飞燕说。
“好吧。”辛渺只好点点头,还不忘嘱咐她:“那你回家路上小心点。”
这里的治安应该还好吧。
花满楼听了,才站起来去一旁点灯,转而对上官飞燕抱歉道:“不好意思,这里灯也没点,倒让你摸黑了。”
上官飞燕疑惑道:“花公子和姑娘在这里坐着,难道没发觉天黑了?”
烛光幽幽的亮了起来,花满楼站在烛台边,朦胧的灯火照的他面如冠玉,眼波温润,他微微一笑:“恐怕天黑了也用不着点灯。”
上官飞燕心直口快问道:“为何?”
“因为我是个真瞎子啊。”花满楼笑着说:“你姑娘也就这两日看不见而已。”
上官飞燕当场愣住了,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从到这里和花满楼说了话,又吃了一顿饭,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花满楼是个瞎子?!
辛渺轻轻扯了扯上官飞燕的袖子,使她回过神来:“那我们下去了。”
听花满楼说自己是瞎子,虽然语气若无其事,但辛渺听在耳朵里,略一回味,又替他有些心酸难过。
“好……”花满楼顿了顿,嘴唇动了动,最终含混道:“去吧。”
‘妙妙’两个字好像重如千钧,挂在他舌尖上吐不出口来,可是,他也不想像是之前那样喊她‘辛渺’,又似乎格外生疏了似的。
太亲密与太生疏,花满楼从没想过一个称呼而已,居然也会让人觉得进退维谷,不上不下,心都似悬了起来。
辛渺下楼回了房,发现上官飞燕竟然已经倒好了一盆水等着她,不由得又赶紧谢谢她。
上官飞燕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按理说都是本分内事,辛渺偏客气得如同她是来当白工的,真是天生的一个好心肠,又配了副好皮囊,怪不得那花满楼在她面前作那副样子。
她便装作天真烂漫的样子,与辛渺谈笑几句,很快又拉进了一些距离。
辛渺坐在床边,因为要擦洗身上,那就定然要宽衣解带,辛渺脸便不由自主的发红,不至于扭捏,但也是动作轻缓,上官飞燕暗笑她,一边又上前来帮忙解了她的衣带,将衣衫褪下。
两个女孩儿,有什么可害臊的。上官飞燕这么想着,目光落到她身上,却恍惚间还觉得自己成了个登徒子一样,好一个乌发雪肤,曲线窈窕的大美人儿,还一副羞赧楚楚,任人施为的情态,上官飞燕拧干帕子手伸过去的时候都忍不住哆嗦,颇有点血脉偾张的意思。
上手去碰就更销魂了,温香软玉凝脂水滑,比杨妃也比得过,上官飞燕难免分心,一时之间在心里感叹,怪不得都说牡丹花下死,温柔乡英雄冢,男人好美色的德行虽然恶心,倒也是人之常情,她尚且忍不住。
说起这个,上官飞燕忽然想到了风流出名的陆小凤。
“姑娘认不认识陆小凤?”
上官飞燕毫不担心她会起疑心。
果然辛渺也没有多疑,只当她只是随口一问,而且她巴不得能转移一下话题,便点点头,假装自若:“认识的。”
“哦?陆小凤那么厉害的大侠你都认识呀!他是不是武功很高?就像外面江湖传言的那样风流倜傥?”
也是奇了!如此一个美人在侧,以陆小凤之风流,辛渺居然不是他的红颜知己?!
不过比起来,花满楼虽然是个瞎子,但是温柔小意知情识趣,两相比较,倒是比陆小凤更像个良人好郎君,看来辛渺倒是个不为江湖名利所蒙蔽,头脑清醒的。
第113章
上官飞燕给她擦了身,又将两只手和小腿上的纱布解开来,挑着药膏给她上了又包扎好。
“哎哟,姑娘这是怎么伤的,这腿上怕是会留疤了。”
她的手指在辛渺的小腿上拂过,痒索索的,一层颜色暗沉的药膏抹在伤患处,烧伤之后起泡又被挑破的过程辛渺正在昏迷之中,只是醒来之后觉得腿上剧痛,没想过会有多么严重。
一听这话,她顿了顿:“伤口很严重吗?”
留疤倒是没什么,只是她担心会感染,可是又不能亲眼看一眼伤处,不过涂了药之后,那种烧伤的灼痛感明显减弱了,辛渺只好提心吊胆的暗自祈祷,武侠世界的医药系统显然不能以常理论处,活死人肉白骨的也不是没有,她只是小小的烫伤,应当不算什么的。
上官飞燕帮她包扎完,便给她替换穿上了一件薄薄的小衣和寝衣,没想到小衣似乎有些不合适,她便嘻嘻笑着,猝不及防的往她胸前抓了一把,玩笑道:“好姐姐,你吃什么长得如此丰腴,真叫女人看了也眼热。”
女子穿的小衣本来就贴身,往她身上一裹,胸脯饱满不说,往下一把窄腰,真是一丝一毫都不多,倒似个葫芦,小腰收窄的曲线往下延伸,陡然又是一个惊人的起伏弧度,肉感十足,曼妙勾人。
辛渺整个人都僵住了,脸立刻胀得通红,往被子里一缩,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别瞎说。”
她没想到上官飞燕一个大姑娘家会如此大胆,羞得忍不住抓紧了被角,人都傻了。
只听上官飞燕窃笑两声,收拾了一下,和她告别:“那我回家去了啊,明天早上再来。”
辛渺都要冒烟了,但又不想在一个小丫头面前露怯,只好强装镇定,躺在床上回道:“知道了,你去吧,路上小心。”
听见人关门走了,她才失笑,按了按发烫的脸颊。
被女孩子这样调戏,还是上高中上大学的时候比较多,女孩子们在一起免不了嬉笑玩闹,她虽然性格内向一点,但是也总有些活泼的姑娘愿意带着她玩儿,偶尔谈到这些叫人害羞的话题,她越不好意思,越要被人调笑,揉来揉去摸来摸去一番才能罢休。
今晚老是回忆起旧事,辛渺躺着,心中不由自主怀念起曾经的校园生活来,没过多一会儿,她便迷迷瞪瞪的闭上了眼睛,隐约在睡梦中坐在了教室里,正吹着风扇听着老师讲卷子,夏日炎炎,热得她满头大汗,旁边的同学喊把风扇开大点声,头上吱呀吱呀的扇叶转个不停,辛渺握着笔写着写着,忽然没墨水了,她定睛一看,那圆珠笔不知道为什么漏墨了,漏了她一手,黏糊糊痒索索的。
怎么会这样?
辛渺正烦恼着,还想着要从抽屉里拿纸巾出来擦手,却朦朦胧胧的醒了过来。
“唔……”她的手心好像真的痒痒的,而且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阵凉风,吹过燥热发汗的额头颈脖,带来惬意的微凉。
她一动,面前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醒啦?”
居然是陆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