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了口水,将手里的帕子往旁边的面盆里一丢,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宫女动作迅速的,又在旁边的小几上补上一条崭新的帕子,以备作下次使用。
金姑姑冷哼一声,嘴角弧度笑的十分反派:“娘娘言重,民间百姓虽说日子清贫,却是知晓礼义廉耻,反倒这勋贵的池子深,里面什么污糟烂泥都有。”
“尤其别忘了将消息传到坤宁宫那位的耳边去。”
阿沅直起身子,看向坤宁宫的方向,眼底染上讥诮:“当初刚入宫时,见她言语大气,谨守本分,还以为是个聪慧的,却原来也是个糊涂蛋。”
她也没觉得水琮对这个皇后有多好,怎么就动了心了呢?
这女人一动心,就仿佛被蒙蔽了双眼,曾经看的分清的前路,就会被迷雾笼罩。
“奢华的宫室,年轻英俊的皇帝,短暂相处间偶尔露出的温柔,对那位来说,皆是无声的诱惑。”所以皇后会对皇帝动心是很正常的。
她便是再冷清,再理智,也不过是个没见过外男的闺阁少女罢了。
水琮之于皇后,不仅是一国之君,还是她的丈夫。
妻子对丈夫动心,似乎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傻帽。”
阿沅毫不客气地下了定论。
对皇帝动心,那就是吹响了死亡的号角,在这深宫里,无心无情才是活下去的基础。
“好好叮嘱,可千万莫叫咱们的皇后娘娘郁结于心,本就是纸糊的灯笼,别再淋了雨,到时候本宫想黏都黏不起来,如今可还不到咱们上场的时候呢。”
“是,娘娘,奴婢保证这几年她能健健康康,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的。”为娘娘占着皇后之位。
阿沅摆摆手:“出去吧,本宫陪着孩子们睡会儿,叫人请了大皇子与大公主,让他们晚上到永寿宫来用膳,他们父皇今日心情好。”
“是,娘娘。”
金姑姑十分贴心的挥退了小宫女们,自己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后殿,叫侍书和问琴来守着门,自己则是赶紧去办娘娘交代的事情。
先和紫珊秘密碰了个头,给紫珊说了赤水行宫的事后,又给了她一瓶养生丸子以防万一,这是怕皇后一时想不开,自己再给郁闷死了,给她保命用的。
紫珊将养生丸子放回了袖子里,又询问了几句赤水行宫的事,在得知主子新抽出的金卡如今就在甄太妃身边,不由叹气:“这活儿随便一个紫卡都能干,又何必用一张金卡呢。”
“主子的事你别多嘴,赶紧回去吧,别叫皇后娘娘到处找你。”
紫珊点点头,心情很有些不愉地回了坤宁宫,这些金卡都已经满级了,老实待在卡池里不行么,得把机会多多让给她们这些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才是。
也辛亏阿沅不知道这些紫卡们内心的小嘀咕,否则非得爆炸不可。
这跟诅咒她当一辈子非酋有什么区别!!!
“紫珊姑姑快进去吧,娘娘找了你好一会儿了。”刚进坤宁宫,就看见一个小宫女迎面走来小声告知。
紫珊与恬儿不同,恬儿喜欢仗着自己是皇后带进宫里来的贴身丫鬟,而阻拦其它人近身伺候,紫珊却是尽可能的让每一个宫女都有机会凑到皇后身边去,哪怕只是帮忙递个东西也好。
本以为恬儿的死能叫皇后多几分警惕心,可谁曾想,皇后依旧糊涂。
以前恬儿是自己心思重,所以阻拦宫女伺候,如今却是皇后依赖紫珊,主动拒绝别人伺候,以前宫女们会嫉恨恬儿,私下里给恬儿使绊子,如今待紫珊却格外尊重。
许是……这就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吧。
“你先别急,先去小厨房为娘娘端一碗红豆汤来。”
紫珊温声安抚着,然后便拍拍衣摆抬脚进了寝殿内。
“娘娘,您午睡醒了?”紫珊一进去,便看见牛继芳神色怔怔地坐在床上,头发披散着,里衣也有些皱,面色还有些苍白,显然刚才怕是做梦了。
听到紫珊的声音,牛继芳立即转过头来:“你刚才去哪儿了?”
“娘娘忘了?临睡前娘娘说要吃红豆汤,奴婢就在小厨房里守着厨子炖汤呢。”紫珊凑到了床边,伸出手臂来:“娘娘您瞧,奴婢靠近炉子,身上的衣裳都烤的暖融融呢。”
牛继芳下意识抬手落在了紫珊的胳膊上。
确实暖和。
“原是如此。”
牛继芳垂下眼睑,她还以为紫珊又故意躲出去,叫那些宫人们来伺候她呢,她心知紫珊是为了她好,可她本就是个内敛的性子,不愿身边总是人来人往,所以哪怕紫珊总是这般,她也更加依赖紫珊。
“娘娘不必多想,红豆汤这会儿还烫着呢,奴婢给娘娘梳妆穿衣,待收拾好了,恰好是能入口的温度。”紫珊的声音柔和极了,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的技能虽然还是关闭状态,但逸散出来的力量,会不自觉的令人沉寂于享受之中。
所以她才总会推荐小宫女,皇后也才会越来越依赖她。
哎……她真不是故意的呀!
牛继芳梳妆好了,紫珊为她穿上外衣,这才吩咐外头的宫女将红豆汤给端来了,正好是入口的温度,也是刚好饿了,牛继芳用的极好。
一小碗很快下了肚,尤觉不满足,想添第二碗,却被紫珊阻止了。
“娘娘,天色渐晚,仔细吃多了晚膳用不下。”
牛继芳也不反驳,反而乖乖放下汤匙,竟真的就不吃了。
这般听话,叫紫珊很是满意。
听话好啊,只有听话的人,才能多活几年。
等到晚膳后,紫珊服侍着牛继芳洗漱后上了床,这才拥着被子坐在脚踏上,跟牛继芳说起了行宫之事:“……太妃娘娘此举被圣人知晓,圣人十分生气,当即便下了圣旨,将九皇子过继给了东平郡王做嗣子。”所以你可别一脑抽,也跟着学什么举荐。
到时候皇帝接受不接受不知道,反正珍贵妃娘娘肯定是要暴怒的。
牛继芳捋着头发的手顿住:“你是说,太妃娘娘养了几个京城勋贵家的姑娘,想要送到陛下后宫来,还是走的小选的路子?”
她满脸不可置信。
也不知是不敢相信甄太妃居然拉皮条,还是不敢相信勋贵们如此不要脸,竟将家中嫡女送进宫中当宫女,就为了给皇帝做小老婆。
“是,过继的圣旨今儿一早就下了。”
牛继芳抿了抿嘴:“真是疯了。”
紫珊不说话,只安慰道:“想来也是太妃娘娘自作主张,诓骗了那些小姐,娘娘您也别想了,快些躺下吧,免得明儿个早晨起来头疼。”
“不妨事,下晌睡得时间长了些,此时倒也不困。”
虽这么说,牛继芳却也没再说话,只在帐子里翻来覆去,紫珊等着她呼吸沉了下去,才抱着被子回了自己的小榻,暖融融的被窝一下子灌了冷风进来,紫珊打了个呵欠。
可真是个难伺候的娘娘。
还不是自己的主子!
正如阿沅所想的那样,赤水行宫的甄太妃直接气疯了,她在接到圣旨的一瞬间就懵了,然后便是不相信的大喊大叫,长安不是个好脾气的,虽不曾对甄太妃动粗,但言语之间阴阳怪气却是不少的。
“娘娘莫发怒,此事陛下也满头雾水呢,刚下朝就听说圣人送了圣旨来,也未曾说明缘由,陛下是个孝顺的,哪里敢置喙,便也就随了圣人的意思,给用了印。”
“娘娘您该保重身体呀,这是件喜事儿呀,您没瞧见早些时候,宗室王孙没有爵位呢。”
这话说的可真扎心。
感情她还得谢谢皇帝是么?
甄太妃猩红着眼睛,看向长安的眼神只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再低头看向那道圣旨,眼底涌上恐惧与不甘。
怎么可以,圣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将她的两个儿子全都过继出去!
她不相信——
一定是有人在圣人耳边撺掇,叫圣人下了这个决定。
“你个没了根的老阉狗,何时论到你到本宫面前来说三道四,来人呐,将这个阉人给本宫拖下去重重打死。”甄太妃攥着圣旨的手指骨节泛白,指着长安嗓音尖利无比。
长安并不慌张,反倒嘴角含笑:“对不住了太妃娘娘,陛下还等着奴婢复命去呢。”
嚣张的小人姿态十足。
陛下不会责罚他,他也不怕太上皇怪罪,因为太上皇根本不会知晓这件事,甄太妃也就这会儿嚣张,等到了太上皇跟前,定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因为她已经没有筹码了。
若说水溶被过继时她还敢闹一闹,水涵被过继,甄太妃怕是就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长安叹了口气,一脸悲天悯人地凑到甄太妃身边,压低了嗓子小声说道:“娘娘可别怨陛下,陛下是真不知晓此事,一个幼弟罢了,陛下养得起,老圣人的圣旨送来时,陛下还在和大臣们商议国事呢,太妃娘娘还是仔细想想,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对?叫老圣人给气着了?”
那满口的可惜,差点没把甄太妃给一口气背过去。
但长安的话她也记在了心里。
在长安走后,甄太妃就开始一遍一遍的回想,回想这些日子她做错了什么事情,能叫太上皇气到这种程度,将她的儿子夺走,这跟剜她的心有什么区别?
但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最近挺老实的。
最后还是莲雨给解了惑。
“娘娘,您说……会不会是老圣人对那几个姑娘……心存不满?”
甄太妃骤然看向她,目含煞气。
莲雨瑟缩着低下了头后退一步。
“说说看?”
“那奴婢便多嘴了,老圣人想来不喜娘娘插手陛下后宫之事,您说,会不会是有人说漏了嘴,将那几位姑娘娘家的打算给透露了出去,这才想给娘娘一个教训?”
甄太妃的思路立即跟着走。
说起来……一共四个姑娘,三个庶女一个嫡出,要说野心最大的,肯定就是荣国府的贾元春。
贾元春本人她亲自接见过,很是得体懂事,且目的性强,自不会主动出现在太上皇面前,其它三个庶女倒是目的不明确,但也因此被莲雨分配去了偏僻的地方,她们在赤水行宫中没有人脉,很难得知太上皇的行踪。
所以,问题必定不会出在行宫,反而很可能出现在外面。
“你去查查,那荣国府可是有人在外面胡言乱语了?”
莲雨立即领命:“是,娘娘。”
甄太妃深深吸了口气,又喊来了其它宫女。
莲雨出来时恰好听见甄太妃说:“给本宫梳妆,本宫该去给圣人谢!恩!了!”
咬牙切齿可见其心中不忿。
莲雨该换了装束,装模作样地出了行宫,出去后第一件事便是跟保龄侯史鼏见了一面,询问了一番接下来的计划后,又去了一趟林瀚的宅院,打听了一下最近京城中的八卦后,才踏着夜色回了赤水行宫。
“娘娘,奴婢打探到了一个消息。”
“说。”
甄太妃满脸憔悴地看向莲雨,下午她去谢恩,被太上皇狠狠训斥了一番不说,还被泼了一身的热汤,幸亏冬日里袄子厚,才没能烫到皮肉,可那种屈辱感,却时时刻刻萦绕心头,仿佛要将她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