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此事不成,老爷在这档口出了事,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何。”
“那该怎么办呢?”顾诗兰有些焦急起来。
林瀚面色冷凝,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马车缓缓停在顾府的门口,看门的小厮早早得了消息在门口等着,等林瀚下马车的时候,中门已经打开了,夫妻俩一同进了正门,顾老太师已经带着儿子女婿,还有几个学生一起在家里等着了。
顾老太师虽然致仕,但消息却一点儿都不慢。
人在家中坐,却能定计千里之外。
顾诗兰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也去了后院寻找母亲,顾老夫人早就带着儿媳与大女儿等着了,顾诗兰一进门就受到了热切的欢迎。
尤其是顾家大姐,因为劳作而憔悴的面容,如今也显得容光焕发。
人人都不齿‘外戚’,却又人人想要成为‘外戚’,之所以觉得‘外戚’不好,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是‘外戚’。
就好比顾老太师,清正廉洁一辈子,曾经代表清流坐镇朝堂,座下学生无数,哪怕到了现在,清流中还有不少官员曾经都是顾老太师的学生,他曾经也是抨击外戚之流最厉害的人之一,可如今,当他的小女儿一家也成了外戚,不也同样着急忙慌的将女儿女婿喊回来,好商议日后的仕途该如何走?
不看旁的,只看顾老太师那满面笑容,便知晓他心里有多高兴。
顾家大姐所嫁的丈夫,也是一位刚直不阿的官员,可真到了这时候,不也头一个带着妻子回娘家,只等着岳父安排,日后好倚靠连襟走平坦仕途?
顾诗兰先与嫂子和大姐寒暄几句,便拉着母亲进了内室。
关于婆家之事她向来不多嘴多舌,只是今日事关重大,关乎哥儿们的日后前途,顾诗兰便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将姑苏公婆之事告知了自家母亲。
却不曾想到,顾老夫人不仅不觉得意外,甚至还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来。
“你们夫妇二人所担忧的事情,你父亲早就考虑到了,此事你们不必担忧,你父亲早已为你们摆平前路,你们呐,只在家中等着接下圣旨,日后好好教导哥儿们便好。”
顾老夫人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地拍着顾诗兰的手背,要她放下心来。
顾诗兰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听母亲说父亲考虑到了,便真的将心放了下来,在她心目中,父亲这一辈子仕途平坦,从未有过坎坷,便是曾经做了义忠亲王的老师,也未曾受到牵连,还能顺利致仕,依旧深得老圣人以及陛下的敬重。
由父亲出马,此事必能办成。
放下心中大石头,顾诗兰这才有了精神力气陪着嫂子大姐说话。
往常嫂子们带她还有矜持,今日却隐含讨好,便是冷静如顾诗兰,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到底是富贵迷人眼,这般奉承之下,又有几人能够稳住本心,耐得住富贵呢?
而书房里的林瀚此时也是目瞪口呆地捧着手中的书信。
书信的信纸早已泛黄。
显然这封信并非最近的书信,而是已经写了好几年了。
这封信,是林如海的手书,上面字数并不多,只寥寥数语,却是叫林瀚感觉沉重万分。
却原来上面只是抄录了几个名字,却是林氏族谱中的一页。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林炜-子:林瀚(于XX年中进士科十三名)妻:顾诗兰,女:林沅(于XX年大选入宫为天子妃嫔……)’
林瀚与顾诗兰的名字下面并没有几个哥儿的名字,可见,抄录这个族谱的时候,他与顾诗兰还未曾有子。
也就是说……
这一封‘过继’的书信,至少也已经写了六年了。
林瀚张了张嘴,看看书信,又看看顾老太师,声音都哑了:“岳父大人,此事……是何时的事?”
“当初你与诗兰刚刚新婚,回姑苏入族谱之时,便是入了这位林炜的名下。”
林瀚闻言,顿时踉跄两步。
当时书写族谱的便是林如海,林家人丁凋零,并没有所谓宗亲族老,而是以林侯一脉为主,所以林如海便是族长,录入族谱便由他一手操办。
也就是说,当时林如海便在族谱中动了手脚。
‘林炜’。
这人是自家父亲早逝的兄长,不过八岁便夭折了。
却不想,林如海竟一手操作,将自己与娘娘一同过继给了这位‘大伯’。
“如海当年春闱的座师便是老夫,如此他便也算是老夫的学生,因着老夫早有预料,便早早与如海商议此事,‘百善孝为先’,老夫是不赞同过继的,但……陛下心疼娘娘,且如海也说了,此事乃是你亲父做主,‘父有命,子不可违’,既是你父亲做主,老夫也无话可说。”
这话说的就有点无赖了。
明显这事儿是二人早就商议好了的。
说不得……这其中还有陛下的影子,毕竟顾老太师刚刚可是说了——
‘陛下心疼娘娘’。
林瀚这心里一会儿慌张,一会儿放松的,到了最后,竟是出了一身虚汗,只是……此事办了多年,怎的到如今都未曾告知他呢?
对此顾老太师也有解释:“此事不可宣扬,若漏了风声,反而容易被人抓住错处。”
毕竟……谁会强调自己是谁的儿子呢?
林瀚点点头,随即便是狂喜。
也就是说!
那承恩公的爵位……是他的了?!
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后,林瀚很快摆正了心态,开始与大舅哥还有连襟商量着日后的路该怎么走,一直谈到了深夜时分,夫妻俩才回了家。
这一夜,夫妻俩都没能睡着,在床上夫妻夜话了一晚上。
可这一夜,也不仅仅他们夫妻俩没睡着。
其它人家也都没睡着。
水溶捏着一沓子罪证,想到今日朝堂上水琮放下‘立后’大雷,愈发能够感觉到皇帝对勋贵的不耐烦,他是天家血脉,自然不用担心己身,可做个有实权的王爷,自然比没权利的王爷更好。
他沉思一整夜,到底下定了决心,次日早朝过后,他立即求见了皇帝,想要用这一沓子罪证,为自己求一个好前程。
而荣国府里,贾母辗转难眠,神情阴郁且难看。
谁能想到呢?
当初她不看在眼里的林家小小民女,竟也有登临后位的一日,而她精心教养的贾元春,在深宫中却是寂寂无名,看不见出头之日。
原本就病重的身躯熬了一夜,如今更是疲累不堪。
半夜的时候,大房那边更是闹了起来。
王熙凤的女儿巧姐半夜起了高烧,喂了药也未曾退烧,拿了家里老爷的名帖去太医院请太医,却只能请来医士,连个正儿八经的太医都请不来。
不能这样下去了……
贾母闭了闭眼。
再这么下去,荣国府还有什么前程?
颤抖着声音喊来鸳鸯,手指哆哆嗦嗦地捏起毛笔,给远在姑苏的贾敏写了封信。
这一次,她再未曾异想天开地为贾宝玉求娶林黛玉。
而是为巧姐求一份姻缘。
只要贾敏愿意在庶子中挑一个孩子养在膝下,日后迎娶巧姐,便也算是与荣国府再添一桩姻亲,有了这一桩亲事,荣国府也能借着皇后娘娘的光,在京城继续安稳度日了。
第148章 红楼148 封后大典的日子到了。
这封信自然没能到贾敏的手中。
自从当年贾敏送林黛玉回京被贾母刁难之后,荣国府送给贾敏的信便都要在林如海手中过一遍,若其中只是关怀之语,亦或者询问一些普通问题,林如海也就放过了,可这一封明显瞧着就是来破坏林家如今的稳定生活的,那必然不能送到后院去。
好在书信页数多,林如海只将那一张叫贾敏挑选庶子养在膝下的纸张收走,其它得便都塞回了信封,用浆糊贴好,交还给荣国府送信的小管事。
小管事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如以前那般在府外绕了半圈,才又去偏门敲了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贾母的信才刚刚写好送出去,京城中,勋贵与清流间正暗潮汹涌着,自开朝起,皇后之位便一直从勋贵中选择,无论是元后还是继后,叫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后位旁落到一个民间出身的妃嫔身上,如何能够甘心?
哪怕是个继后也不行!
一时间,勋贵们手段百出。
有人去赤水行宫求见太上皇,以期望太上皇能劝阻皇帝,有的则往后宫使劲儿,先是联络内务府,想要在珍贵妃日常使用的香粉中添加毁容的药物。
这法子不可谓不恶毒。
皇帝立后,不仅要参加封后大典,还要祭拜先祖,接待命妇,总归在封后那段时日,是要时常显露人前的,若面容有瑕,便会丢了皇家的脸面,便也就不适合做皇后了。
可如今勋贵势弱,内务府多是精明人,更是最能揣测上意的一群人,哪里会愿意登上勋贵的那艘破船。
所以他们应付了勋贵后,扭头就将此事捅到了阿沅面前。
阿沅:“……”
她在这群勋贵眼中到底是有多蠢?
好歹主理宫务这么多年了,与内务府也是老交情了,怎么可能这么久连个内务府都没拿下呢?
也就是这群勋贵的思想还停留在从前,以为如今皇宫内院还是勋贵妃嫔在当家呢。
其实也不能怪勋贵。
毕竟皇后娘娘也才没了一年,水琮自从亲政后,对后宫的把控就很严格,否则他独宠阿沅这么多年,前朝又怎么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呢?
正因为水琮把控严格,再加上勋贵这些年着实落魄了,消息也没那么灵通,以至于他们一直理所当然的以为,后宫的宫权是掌握在皇后手中。
内务府没有拒绝勋贵,而是态度模棱两可。
面上对勋贵们依旧和蔼,扭头在制作凤袍之时便更上心几分,尤其是打造首饰的,得了皇帝命令,要给皇后娘娘造一顶九龙九凤冠,留作封后之日拜祭先祖时佩戴,内务府便愈发精心了。
要知道,先皇后进宫之时佩戴的也不过普通凤冠罢了。
由此便可知,谁才是陛下心目中真正的皇后。
尤其为了打造这一顶九龙九凤冠,陛下更是开了私库,各种红蓝宝石加起来将近三百颗,圆润饱满的大小珍珠六千颗,更别说各种粗细的金丝银线,便是内务府手艺最好,见惯了好东西的老匠人,看见这一堆东西,也是忍不住的眼睛发光,心潮澎湃。
并非对珍宝的贪婪之心,而是有种直觉,这一顶九龙九凤冠必定会成为传家宝一般的存在,会成为未来皇家私库中最美丽的珍品。
老匠人立即拉起制作团队,先搞设计。
一群人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画了设计稿三十余张,一起送到永寿宫由皇后娘娘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