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可以尽情施展自己内心想法的机会少之又少,水圣很是珍惜。
又过了将近十日,那个鲜卑武将被送进了兵部大牢,水圣带着庆阳低调地出了宫。
一进地牢,庆阳就皱了皱鼻子,因为这边的味道着实不大好,但她也没嫌弃,而是掏出两个鼻烟壶,自己拿了一个,另一个塞到水圣手里,鼻烟壶里面装着的是薄荷粉,吸了后感到清凉的同时,嗅觉也会变得迟钝一些。
水圣自然也是准备了的,不过既然皇妹递过来了,他也就不用再拿了。
顺手接了过来。
“殿下请随下官往深处走,里边有些暗,殿下请小心足下。”
负责看守的守卫很是恭谨,他微微垂下头不敢抬头看,但也能猜测出这个女子的身份,毕竟能叫太子亲自带过来的,便只有传说中的那位实权大公主了。
一行人缓缓往深处走。
兵部大牢与刑部大牢,还有大理寺监狱不太相似,这边关押的要么是逆臣要么是敌人,所以并不常使用,兵部的大牢掩藏在最深处,而且也不常使用,但环境绝对恶劣,构造也绝对安全。
属于是那种劫狱的来了,都找不到犯人在哪儿的地步。
越走越深,直到最后已经漆黑一片,前面引路的守卫都要举着火把才行的地步,好在水圣与庆阳两个都不着急,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直走到了最深处。
然后便看见了那个鲜卑大将。
他半个身子泡在水里,两只手臂被高高地吊起,许是被押解回京的路上受了磋磨,原本壮硕的身子如今看起来颇有些怪异,好似肉与骨头分离了,只剩下一层皮兜着似得,他脑袋耷拉着,似乎已经昏迷,长长地头发凌乱如杂草,随意地耷拉着,遮掩住本就不清晰的面容,杂乱的胡须糊住了下半张脸。
“他是昏迷了么?”庆阳凑到水圣身边小声问道。
水圣点点头,看向守卫。
守卫赶忙回禀:“是,这人力气特别大,所以一路上军医给开了软化筋骨的药,也只给最基本的粮食给他吃,所以现在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既然已经收押,就多给两顿吃的恢复一下精神,好应付接下来的审问。”水圣吩咐道。
可别什么话都没问出来,人先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是。”
守卫很懂得分寸,自从踏进最深处的范围后,便再没喊过‘殿下’,就怕暴露了水圣的身份。
水圣点点头,回头看向身边的庆阳:“人也看过了,咱们该回去了。”
“好。”
庆阳应了一声后便又跟着水圣回了宫,等回到凤鸣阁,她又将真真国的资料翻出来看,这些都是真真国的历代国王批阅过得奏折,其中有很多边疆来犯的消息。
今天看过了那个鲜卑大将,虽然如今看着有些孱弱,但是身形在那里,她能想象他巅峰时期是怎样的威武,真真国的另一边也会是这样的敌人么?
若真全是这样的敌人……日后她又该如何抵御呢?
原本自觉已经有所准备的庆阳又陷入了各种忙碌中,水圣也忙着审讯这个鲜卑大将,鲜卑大将嘴很硬,一直在高声辱骂,什么话都骂遍了。
水圣却是情绪稳定,连个呼吸都不曾乱过。
就这样镇定的下了狠手,将鲜卑大将折磨的满身没了好皮肉,到底还是叫他如了愿,问出了不少东西,最后鲜卑大将自然是斩首示众了。
水圣提前一日还叫人给他好好捯饬了一下,以至于第二天被推出午门外的时候,他一身鲜卑戎装,头发整齐,气势如虹,当着京城百姓的面,砍头匠一刀挥下,血溅三尺,头颅滚滚。
砍头匠双目发红,心情激荡。
事后跟好友感叹:“我当砍头匠人一十三年,今天这一个是头一回夜里没做梦的,以前总觉得鲜卑人威猛,今日一试,方才发觉,他们的脖子也不比旁人硬,我用了十成的力气,却发觉使过了劲儿,刀刃砸到地上时,还砸的我手疼,不过如今我倒是有些后悔,昨晚上刀刃磨的太亮太利,方才叫他一瞬即死,早知晓就叫刀刃钝些,多砍上几刀了。”
这番话很快被传了出去。
原本对鲜卑人心存恐惧的老百姓,被那一句‘脖子也不比旁人硬’给激励到了,一时间,连说话的声音都敞亮了几分。
这番变化是无形之间的。
却也是振奋人心的。
等到鲜卑大将被问斩之后,也就到了庆阳就封的日子,中秋之前,水琮提前带着阿沅从行宫回了宫,庆阳这边也早已收拾妥当。
八月中秋当日,庆阳身穿内务府新制的公主服制,在大早朝时前往太极殿请旨。
皇帝于大朝会上降下圣旨,加封庆阳公主为庆阳长公主,封地庆阳府,享亲王份例,此圣旨宣读完毕后,又降下了就封圣旨。
如此,第一个流程算是走完,然后便是前往天坛,奉先殿等地祭天祭祖。
忙活了一整日,到了傍晚时分,才走完所有流程,最后一个流程是向父母请辞。
阿沅坐在上座上,受了庆阳这一辞别礼,当时眼泪就忍不住了,抱着庆阳不舍地哭了很久。
这一夜,水琮是在乾清宫的寝殿安置的,而庆阳也没回凤鸣阁,而是如小时候那样,睡在母亲的身边,最后感受一次母亲的疼爱。
此去,这辈子恐怕都没再见之日了。
除非皇帝下诏宣她入京。
但她作为有封地有兵权的长公主,又肩负着驻守边境的职责,又怎么可能轻易回京呢?
阿沅抱了庆阳一整晚,次日一早,天还未亮,便起身亲手为庆阳梳妆,到了吉时,又亲自送庆阳到了出了坤宁宫,看着她上了马车,目送她远去。
等庆阳的车队背影终于消失在实现中,阿沅才失魂落魄地转身回了坤宁宫。
水琮心情也不好受。
这一对心情沉重的父母在坤宁宫中相伴了一整日,一直到次日,水琮才打起精神去上朝,朝中大臣也知晓最近陛下的心情不会太好,所以一个个都挺老实。
庆阳这一走,将阿沅的心气儿都带走了。
一直浑浑噩噩过了十几日才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水琮见阿沅终于振作起来,也是松了口气,一直等到两个月后,他们才接到庆阳的第一封信,她已经入住曾经的真真国皇宫,如今的庆阳长公主府,也开始着手从邹县伯手中接管整个庆阳府。
一切都很顺利。
帝后二人这才长吁了口气,总算是完全放下了心来。
忙完了这个女儿,两个人终于转移了注意力,将目光放在了水圣的身上。
嗯……
太子十五岁,是时候相看太子妃了。
有了太子妃,便可以着手安排孩子入朝听政了。
自从庆阳走了后,水琮便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被带走了似得,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他觉得,定是他的爱女心作祟的缘故。
还是赶紧叫太子入朝听政,好为他分担一二。
第164章 红楼164 “想来我日后也要史书留名……
由于水琮的战斗力爆表,如今京城的勋贵势力已经达到了开朝以来最低。
所以,水圣的太子妃人选就需要水琮好好甄选了。
京城适龄的贵女不少,但要论身份,达到标准的人却没多少,水琮派人收集了好几日,名册上也才三十多人。
水琮:“……”
不由想起当年他办的唯一一场选秀,当时海选人选是三千秀女……对比太子这三十人的选择余地,顿时觉得太子选妃的场面着实有些寒酸。
不过……
“三十人也不少了,只要圣儿能从中找到自己相伴一世的心爱之人便好。”阿沅安抚地拍拍水琮的手背,目光含情脉脉,仿佛在说‘当年秀女三千,最后陛下不也只与臣妾过日子么?’。
水琮却是摇摇头:“不可,此次选秀不仅要定下太子妃,还要定下两个太子嫔才行。”
其实除了这三个正儿八经的主子,阿沅还该给太子安排人事宫女做教学使用,当年水琮不收用人事宫女,是因为人事宫女时甄太妃安排的,为了小命着想,也为了身边不留下探子,这才一直没碰。
但水圣不同啊!
水圣不仅是太子,还是他的爱子,他可舍不得苦了自己心爱的太子。
“倒也不必这般着急吧。”
阿沅睁大眼睛,刚定下太子妃就给塞两个妾室过去……这是觉得太子夫妻俩感情太好了么?
这是什么品种的恶毒公爹?
水琮听不见阿沅的腹诽,只耐心解释道:“适龄的女子都在这次的名册内,这次不一口气选足了,往后至少五年都不好再选。”
叫太子五年都守着太子妃过?
那不行。
太子妃定不会像皇后这样出身民间,而是出身高门显贵,太子年幼,若与太子妃夫妻感情太好,日后便会被岳家拿捏,毕竟他未来的岳丈定是朝中的老狐狸,太子若已经登基且大权在握,他想专宠哪个妃嫔都无所谓,但现在的太子不行,他的后宅必须要相互制衡。
阿沅叹息,也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水琮早已下定了决心。
倒是水圣得知消息后,便立即到了坤宁宫,请了安后便是仔细打量阿沅的脸色,见她脸色如常方才松了口气。
“怎么?觉得母后要与你父皇吵架?”
“没有。”
水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怕母后伤心。”
他知道母后想为他寻个好妻子,夫妻俩日后能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
但是他是太子,这里是皇家。
他的身份就注定了很难有那样夫妻和乐的时候。
父皇与母后还不够恩爱么?可真计较起来,这段感情里面的防备与忌惮一点儿都不少。
自他长大后,便能看的出来,什么‘柔弱攀附大树的菟丝花‘?
根本就不是母后的本性。
这些年母后看似不争不抢,但他和皇妹却什么都得到了,就连父皇,也都很多年没进后宫了,只看那三个异母所生的妹妹,水圣便晓得,以前的父皇并非独宠母后一人,可母后就是有办法将父皇变成了独宠一人的皇帝。
这能是‘菟丝花’做出来的事?
“况且,高门之女想来家族心也更强,便是儿子愿意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太子妃也不一定愿意呢。”这话说的有些残酷,却很真实。
阿沅的眉眼瞬间变得哀伤了起来。
她虽然用感情织了一张大网,将水琮包裹其中,这些年对水琮却是极好的,衣食住行,情绪价值,这些年她都是给到位的,所以水琮这些年处理朝政虽然辛苦,但内心却一点儿都不辛苦。
所以她也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碰到一个这样的女人。
当然,她希望那个女人比自己更好,最好多一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