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会儿赶紧回去,晚了媳妇儿就跑了!”曾医生递给他一杯热牛奶。
曾西北听丁孜说了陈清源的情况,知道他今晚又是第N次放了女朋友的鸽子。
陈清源伸出右手接过牛奶,仰头闷了一大半,浅淡的双唇上顿时漾上一圈牛奶渍, 说:“你老婆以前也一直跟你闹么?”
“闹啊!”曾医生在陈清源身边坐下,也是满脸的倦怠,“哪能不闹呢?咱们这职业常年不着家, 有哪个女人受得了啊!如果不是医生对医生, 没有那个女的忍受得了的。我和我老婆讨恋爱那会儿,闹得比你们凶多了。别说讨恋爱了, 后面结了婚还不是三天两头吵架。我老婆天天都把离婚挂嘴边上。两个人在一起,不管是讨恋爱还是结婚,吵架是在所难免的。老陈你姿态放低点,回去好好哄一哄,梁老师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把事态严重好好给她分析分析,我相信她能够理解你的。咱们这职业本来就亏欠爱人很多。如果再不弥补,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见他沉默,曾医生继续说:“你们两人的职业性质相差太大,你忙,她闲。女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就想你成天陪着她。你可以给她半张健身卡,或者报个瑜伽班,茶艺插画班神马的,有空就让她去学学。她有事儿忙了,就不会成天无所事事,也就不会总粘着你了,觉得你不陪她。”
听到这,陈清源轻笑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做事三分钟热度,别说她没那个心性去学。就算去学了也坚持不了几天。你这方法治标不治本。”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我了解她。”他了解她,甚至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曾医生看到陈清源脸上苦恼的表情,冷不丁冒出一句,“老陈,你是真爱这姑娘。你以前和恋恋在一块那会儿可一点也不了解她。”
“是么?”陈清源没在意,将玻璃杯里剩下的热牛奶一饮而尽,“我和恋恋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我够了解她了。”
“老陈,别说你了解恋恋。你们俩眼里就只看得到自己,从来没有对方。你看不到她的野心和追求,她也不知道迷想要的东西。以前我总觉得是恋恋亏欠了你,是她不在乎你的感受,一意孤行去非洲当无国界医生。其实如今看来,你们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好不到哪去。你们是真不合适。你以前可从来没有为了恋恋这么烦恼过。”
“走了!”坐的久了,陈清源的双腿有些发麻,他扶着墙站了起来,“再不回去真哄不过来了!”
陈医生要回家哄女朋友去了!
陈清源也深知自己对梁满满的亏欠,圣诞节这件事也确实是他的错。她本来就是暴脾气,平时最讨厌等人。他还放了她鸽子,让她等了那么久,可想而知她的气愤程度。
他和梁满满走到今日,他也时常反思,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曾西北说得一点也没错,确实是两人职业性质不同造成的。医生忙到爆,加班是常态,假期是奢侈品。可小学老师却很清闲,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有双休,有寒暑假,
以前他和沈恋恋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些问题。他们同是医生,胸外甚至比骨科还忙。两人讨恋爱那会儿,虽然同在一个医院,但见面的次数却不多。忙起来顾不到对方是常态。可谁也没有抱怨过对方。
难怪很多同事不是找医生就是找护士,同在医院,工作环境相同,也更能理解对方。
他从不认为梁满满跟他闹有错,她会跟他闹,最起码她在乎他。她只是不够理解他,不够理解他这个职业。
不过他想这只是暂时的,以后会变好的。是情侣就没有不吵的。这只是磨合期,过了也就好了。就像曾西北和他老婆,吵来吵去最后还是结了婚,一起风风雨雨过了好几年。
——
经过这样一折腾,陈清源的车子驶出医院车库,天已经蒙蒙亮了。
冬天天亮得晚,早晨六点多钟天还没有大亮。薄雾笼罩在这座西南城市的上空,整座城市都在酣睡。清晨的街道波平如镜,车辆很少,除了几个打扫街道的清洁工,几乎看不到行人。
这个点路灯还没断电,昏黄的灯光筛过道路两旁光秃的梧桐树,倒映在地面上,暗影重重。
过去这条路他开过无数遍,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平静。一想到家里睡着一个他心爱女人,他的一颗心就柔软地不行。
自从和她在一起,他的失眠也好了很多,能够安睡了。经常一觉睡到天亮,看到她躺在自己身侧睡得酣熟。虽然姿势不敢恭维,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腿搭在他肚子上,霸占着整张床。
她记着他的排班表,每次他值大夜班回来,微波炉里总是放着她给他做的宵夜。床头柜上留着一盏小夜灯,微弱的一捧光束,却足以让他心生温暖。
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她总是在自己上班前给他洗好、晾好。内衣内裤、衬衫、T恤等贴身衣物,她从来都是手洗,从不放进洗衣机。卧室里的床单被罩每两个星期就要换洗一次。
她是大大咧咧,神经大条,却将他的事情记得很清楚。每个星期都要提醒他回家看一次父母。每隔几天就给父母去一个电话。
她有时跟他一起回去,每次回去都能把父母哄地高高兴兴的。替母亲烧饭,陪老爷子下棋。老爷子那么不苟言笑,严肃刻板的人,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她是脾气不好,时常和他闹,身上一堆的毛病,也不够理解他,总是跟他抱怨,抱怨这,抱怨那。
可她爱他,在乎他,满心满眼就只有他。
网上说:“真正的爱人不是那个让你五味杂陈,而是能够让你安心入睡的人。”
过去沈恋恋从不跟他吵,从不抱怨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可这不正从侧面地表现出她不够爱他。
不过诚如曾西北说的,过去他其实也不够爱沈恋恋,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都不是爱,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只是习惯了她的存在。她很让她省心,他也从未在她身上花过什么心思。
这样一想,他还是更喜欢那个总是时刻黏着自己,开心了大笑,不高兴了发脾气,眼里,心里却只有他的梁满满。
爱情从来不易,争吵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她在,就胜过一切!
——
陈清源特地折去和膳堂,那家梁满满最喜欢的早餐店,买了她最喜欢吃的黄金蟹饺和五香烧饼。
之前她就一直打算让他陪她到和膳堂吃早餐,他要么早上起不来,要么早早就是值完大夜班懒得动。在一起这么久,愣是没正经陪她吃过一次早餐。
深刻反思自己,他这个男朋友确实当的不地道。很多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都没时间陪她做过。
可等他回到家,家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女朋友的身影。
迎接他的是和过去一样的冷清空荡的房子。
他在卧室看了一圈,发现她那只巨无霸行李箱已经没了。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那些瓶瓶罐罐和衣柜里她常穿的衣服也收拾走了。
见此情景,陈医生慌了。
立马给梁满满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叫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再打,依旧如此。
给她发微信。
CQY:「在哪儿?」
「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添加为好友!」
陈医生:“……”
这一言不合就删微信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他将早餐扔在餐桌伤,二话没说就驾车前往于心谣家。
她在横桑没什么朋友,除了于心谣家,她没第二个地方可以去。
出门之前给于心谣发了条微信问问梁满满是不是去她家了。大早上的害怕打扰人家睡觉,他没敢打电话,而是选择发微信。
车子开在半路,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他以为是于心谣回复他了,忙不迭点开手机。却出人意料地收到这样一条微信——
「清源,我回国了,有时间见一面吗?带上你女朋友。」
第五十四章
福田五区, 于心谣家。
卧室里, 于心谣瞅了瞅手机屏幕, 对着在床上躺尸的梁满满说:“你家陈医生打电话来了, 接不接?”
梁满满的一颗脑袋埋在大熊的胸膛里,愤恨地说:“接吧,告诉他我不在你家。”
于心谣:“……”
她斜了好友一眼,唾弃道:“说谎不打草稿呢?你在横桑没什么朋友, 你不在我这儿, 在哪儿?他又不是不知道!”
“你管他怎么想?就说我不在你这里。”
于心谣不再和她废话,退到窗户边接起电话, “喂,陈医生……你说满满啊……对,她是在我这儿,你过来接她回去吧……”
梁满满:“……”
这闺蜜绝逼有毒,妥妥滴!
她愤恨地抄起手边的抱枕直接砸过去,咬牙切齿,“谣谣,友尽, 必须友尽,没得商量!你这样出卖好闺蜜,良心不会痛的么?”
“你这样躲着不见他就能解决问题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啊!”于心谣挂完陈清源的电话, 对梁满满这种装死的幼稚行为很是不屑一顾。
她施施然地走到床边坐下来, 替梁满满分析起来,“满满, 其实这件事你仔细想一下,也不能完全怪陈清源,毕竟那是危重病人,一条人命,依到他的性子他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梁满满将自己的脑袋从玩偶里抽出来,坐起来,“谣谣,你说得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总是这样不顾我的感受,永远把病人放在首位,我是真的受够了。这段感情,你不知道我谈的有多累。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一味付出,一直在迁就他,照顾他的情绪。是个人都会觉得累啊!”
“所以,你是想跟他分手?”
“不,我舍不得……”梁满满的声音闷闷的,良久之后才出声。
“既然舍不得,就好好跟他谈谈。你们俩之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问题,这些小打小闹,这些小摩擦,我相信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你这样赖在我家,不面对他,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满满,他不是不爱你,只是这个职业逼得他很无奈。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找医生,外科医生每天都很忙,忙起来完全顾不让你。可你偏偏不听。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能因为这么点小摩擦就放弃啊!”于心谣语重心长地劝说。
满满姑娘挎着一张包子脸,溃然长叹:“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做不到。我说服不了自己。”
于心谣:“……”
不过现实也确实如此。心灵鸡汤谁都会煲,可却不代表谁都能喝得下去。大道理谁都懂,可还是有很多人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人们对待别人时,眼光总是格外苛刻的。这事说给旁人听,大家都觉得她是无理取闹,觉得她不够大度,不懂大义。总觉得她应该无条件支持陈清源的工作。可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又该如何作为。
可是作为朋友,于心谣向来都是劝和不劝离的。既然是劝和,她就势必要站在陈清源的角度上来分析问题。可她忘记了,梁满满才是她的好闺蜜,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个时候她应该和好闺蜜同仇敌忾,无条件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想到这里,于心谣觉得自己做得太不地道了。满满明明一点也不想见陈清源。可她却坚持把陈清源叫来了。虽然她也是好意,想让他们面对面好好谈谈,将这件事解决掉。可她却忽视了好闺蜜的感受。
于心谣面色微变,很是歉意:“满满,对不起。”
“要不我现在叫陈清源回去?”
“他估计快到了。”
话音一落,门铃大作,陈清源到了!
梁满满:“……”
于心谣:“……”
要不要这么神奇啊!
两姑娘对视一眼,梁满满无语地说:“谣谣你去打发他吧。反正我是不愿见他的。”
于心谣摁摁眉心,踏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男人身姿挺拔,却是满脸倦色,一双眼睛熬的通红,遍布血丝。一看就知道刚下手术。
“满满呢?”陈清源劈头盖脸直接问。
于心谣指了指自己房间,道:“在我房间待着呢。”
“麻烦你了。”说完便欲绕过于心谣去找梁满满。
“嗳……”于心谣眼疾手快拦住他:“满满现在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我就看她一眼,看不到她我没法安心。”陈清源不顾她的阻拦,急切地想要抬步进去。
“她没事儿,就是哭了很久。现在还在睡觉。”
“我就看看她,不打扰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