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其盛和宴连的生母结婚一年多就因为性情不和离了婚,那时宴连还只有六个月大,她归母亲,宴其盛则快速迈入了下一段婚姻,这第二任妻子便是罗子琴,很快,罗子琴生下宴随。
宴其盛的事业做得越来越大,宴家的条件也越来越好,罗子琴宴随母女俩的吃穿用度样样非凡品。而宴连生母的条件普通,婚姻存续期间,宴其盛和宴连的生母虽然连共处一室都不能,分开后却能和平相处,没了你死我活的争吵,再加上女儿无辜,所以宴其盛平时对母女俩多有关怀。
但是毕竟宴连不在身旁养着,宴其盛再怎么关怀,也比不上宴随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宴随生得极为漂亮,又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娇滴滴喊上一声“爸爸”,不管宴其盛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她都能立刻把他哄得眉开眼笑。
对于丈夫对前妻母女俩的接济,罗子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打算计较太多,最大的不满也就是公司的周年日和宴连的生日在同一天。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宴随12岁,那个时候宴连是14岁,她的母亲在一场车祸中过世,抚养她的的责任便自然而然落到了宴其盛头上。
宴连搬到了宴家住。
宴其盛心疼宴连幼年丧母,另一层更重要的关系是,也许结发夫妻之间的情感确实是后来的人永远都无法替代的牵绊,宴连母亲的去世给了宴其盛很大的打击,他对前妻所有的歉疚和无法理清的感情,倾数转移到了宴连身上。
这完全超出了罗子琴的接受范围。虽然宴其盛一直强调自己对于两个女儿一视同仁,但罗子琴根本不想让宴连和自己的女儿平起平坐,她始终当宴连是外人,更何况,在她看来丈夫分明更看重大女儿,不说别的,光两个女儿的生日,待遇差距这般明显。
她可以原谅自己不小心忘了女儿的生日,但是她没法原谅宴其盛的忽视。
“听到没有?”罗子琴又一次提醒浑浑噩噩的宴随,“等你爸爸回来了就去讨生日礼物,质问他为什么忘记你的生日。”
“知道了。”宴随不厌其烦,脑袋快要爆炸,现在只要能让她睡觉,她什么都答应。
罗子琴满意了,转身之际余光瞥到宴随的脸,再次发难:“阿随你把妆卸了再睡,带妆睡觉很伤皮肤的呀!”
宴随几乎是在求饶:“妈我真的好困。”
罗子琴看着她,好一阵唉声叹气,不过到底没忍心再吵她,去卫生间拿了卸妆水和化妆棉来,仔仔细细给她把脸给洗了,还没忘记给她涂了一层护肤品。
脸上一直有手在作乱,宴随睡不安稳,迷迷糊糊地在半梦半醒间浮浮沉沉。
罗子琴一停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就死死睡了过去。
端详着女儿漂亮无暇的脸蛋,罗子琴目光柔和下来,许久未见女儿,她看不够似的看了好久,就像宴随还是小时候那样。
最后,罗子琴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
转身的瞬间,她似乎看到宴随紧阖的眼中有眼泪滑落。
罗子琴一怔,回过头去确认。
她没有看错,宴随在睡梦中流泪。她哭得安安静静,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悲伤,以至于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有眼泪一直未停,沾湿纤长的睫毛,划过挺翘的鼻梁,最终滴落在枕头。
不多时,枕套烟紫色的丝质布料被晕湿一大片。
不记得有多少年未曾见过女儿的眼泪。罗子琴叹息,低声道:“外面有什么好呢?落得一身伤回来。”
*
宴随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是下午五点,她看时间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置信,罗女士居然肯放纵她在床上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如果她没在做梦的话,一大早罗女士好像就来敲打过她,提醒现如今宴连已经在公司呼风唤雨。
睡太久有点恍如隔世的错觉,她在床上发了会呆,又慢吞吞走去卫生间收拾惨不忍睹的自己,头顶花洒喷溅的温水流过身体,连带着脑袋里的浑浊也被带走大半,有关前一晚的回忆开始抽丝剥茧地成型。
那是一个很混乱的夜晚。
从解决掉杜承开始,那根如鲠在喉的鱼刺被拔除,她整个人的精神松懈下去,意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混沌起来。
后来的事情,她越来越模糊,被撕扯着,身不由己卷入风暴中心。
祝凯旋过来招呼她那会她还能应付,后来祝凯旋和傅行此都回他们自己桌了,她不顾罗晶晶的劝阻,一意孤行又喝了好几杯。但再往后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有个女人哭着过来骂她不要脸,说她碰有主的男人,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那会宴随已经神志模糊,她感到疑惑和愤怒,她一个被三了的,已经够惨了,凭什么还要被人说不要脸。
罗晶晶同仇敌忾,不能容许她被人平白无故骂了的委屈,哪里肯善罢甘休。
那女人前脚来,后脚傅行此那边就来了好几个人来平息战火,只是唯独没有他本人。
“小随儿,晶晶。”祝凯旋充当和平小天使,拉着她和罗晶晶说好话,“给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过了行么?”
“什么算了,傅行此呢?”宴随抓着祝凯旋不依不饶地问道。
他的场子,他惹出来的事端,他倒好,撇个干干净净,人影都不见一个。
推搡间,那个女人的口罩和帽子被扯落。
周遭突然变得异常热闹。
罗晶晶惊讶地骂了声“草”,“纪晓初?”
再接下去,宴随的记忆有些断层,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酒吧坐上的祝凯旋的车子,祝凯旋问了她们二人的地址,熟门熟路转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她:“小随儿,你家地址没变啊?”
“傅行此呢?”宴随记得方才自己问过这个问题,但她不记得祝凯旋是怎么回答的了。
“灼灼那边出了点事,他去医院了。”
哦,对。
宴随记起来了,傅行此他妹有事,难怪他火急火燎什么都不管就走了。在傅行此心里,天大地大,都比不得傅明灼最大。她虽没见过妹妹本人,不过傅明灼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从前,据祝凯旋说,她的地位都能和傅明灼平分秋色一决高下了,现如今她当然是不指望了的,她脸没那么大。再说当年的这份重视,后来也被证实不过是一场虚情假意。
祝凯旋先送的她后送的罗晶晶,送她到家门口,罗晶晶扶她下车,祝凯旋摇下车窗,拉家常的口吻:“小随儿,加个微信吧?”
宴随把手机解了锁给他递了过去,不管当年她和傅行此是如何闹得鸡飞狗跳地收场,至少从前祝凯旋真的很照顾她。
祝凯旋一边操作,一边探究性地问了句:“顺便加个行此?”
宴随劈手夺回手机:“不行。”
“啧,这么警惕。”祝凯旋叹息,“还以为你醉得不省人事了呢。”
宴随:“……凯旋哥拜。”
“小随儿。”祝凯旋又一次把她叫住。
“啊?”
“你分手了,是不是?”
“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祝凯旋一脸惊喜:“你说巧不巧,行此也分手了。”
宴随:“……”
前一晚的回忆基本上都串了起来,宴随第一次喝醉,对自己的自控力还算满意,至少没有酒后失态。
洗完澡,她光着脚回到卧室,身后地板一排湿漉漉的脚印,她转悠了一圈,最终在房门口的置物柜上找到手机,锁屏界面一面绿油油,除了微信消息,还有八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于罗晶晶。
正要回拨,罗晶晶倒是又主动打过来了,一上来就是一声夸张的女高音:“哎呦我去,宴大小姐,你总算是醒了。”
“怎么了?”宴随问道。
“纪晓初带着你上了波热搜。”
“……”
“你被人骂惨了,你别上微博啊,不然看了生气。不过现在热度已经下去了,幸亏纪晓初不是太火。”
第7章
宴随知道罗晶晶是好意,不过她还是当机立断把通话切换成了免提,上微博查看情况。
罗晶晶听到一阵指尖戳在屏幕上的声音,听轻重和速度,还算冷静。
没过一会。
“我靠。”宴随有气无力地骂道。
罗晶晶无奈:“都叫你别看了。”
接下来,宴随点击屏幕的声音和速度随着怒气值增高也水涨船高,越来越响,越来越快,“哆哆哆”戳得罗晶晶的耳膜一阵阵发痒。
前一晚,当纪晓初的口罩被扯落便立即被认出,周遭在极短的时间内乱成一团,围观群众纷纷举起手机打开摄像或拍照模式,记录女明星的爱恨情仇。
酒吧的安保和傅行此的狐朋狗友团一拥而上,将两位当事人隔离并带走,然事情还是一传十十传百地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倒是罪魁祸首傅行此,因为走得早幸免于难,一张照片都没被曝光。
网络上的说辞和版本脑洞大开各凭本事,不过主题统一,大家一致认为纪晓初被三了。
纪晓初的角色讨喜,观众缘很是不错,宴随又是打扮成妖艳贱货去的酒吧,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网友们站在哪边可想而知。
纪晓初的微博紧急发微博辟谣否认此事,当然用的是委婉的方式,她在事发两小时后发了一张她和两对情侣一起聚餐吃宵夜的照片:「朋友小聚,结果……吃狗粮都吃饱了【笑哭】」
公关痕迹明显,尚未站稳脚跟且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女明星,维持单身人设是基本操作。
不过在网友看来,这是强颜欢笑掩饰悲伤的表现。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热心网友除了帮纪晓初把渣男小三全方位无死角问候了一遍,还上了现代十大酷刑之一的人肉搜索。
人多力量大,当一件事情由一个集体去完成,总会容易许多。
集体,一股神通广大的神秘力量。
最开始,宴随在纪晓初那条微博下的评论区逛了一圈,前排热门评论清一色的不是安慰纪晓初就是问候渣男和小三,再不然就是两者兼而有之,看到这些,她内心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波澜。虽然祝凯旋说傅行此分手了,不过这货想撮合他俩的心思太明显,所以宴随对他的话持非常怀疑的态度——祝凯旋极有可能是在谎报军情。根据她片面的接触,不难判断傅行此和纪晓初至少还不到桥归桥路归路的地步,所以纪晓初的那些愤怒,她还算能理解。
最近遇上的糟心事够多了,对这个操蛋世界的容忍能力突飞猛进,这种级别的破事还排不上号子,她实在懒得费什么心力去生气。
后来她退出纪晓初的微博,又随手去关键字下看了看热门微博,看到有人拿着别人的照片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那个破坏纪晓初恋情的小三时,她还觉得挺好笑的,那照片上的人明明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
再往下翻几条,又有另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被指认是她。
还好,酒吧光线迷离昏暗,人员也比较混乱,被拍摄下来的照片和视频都不算清晰,并不是个利于认人的场合。
但是再往下,宴随真的看到了她自己的照片。
所以她骂了那声“靠”。
这照片来自于她的ins。
宴随所有对外公开的社交平台中,朋友圈、微博和ins用得最频繁些,朋友圈仅好友可见,微博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倒是因为前几年都身在国外,ins上有不少照片。
ins上关注她的人不少,但她没什么社交网瘾,从前放假了回国,登不上去也就登不上去,懒得想方设法翻墙,此时此刻对着无法连接的app傻了眼,一边在app store搜VPN软件一边问罗晶晶:“什么VPN好用?”
“不用忙活了,已经给你设置成私密账号了。”罗晶晶声音弱弱地,解释自己是如何在没有账密的情况下办到此事,“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实在没办法了,就……找了杜承。”
宴随搜索的手一顿。
是了,她各种账号,杜承几乎都有密码。
下一刻,她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指尖点下几个vpn软件的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