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盘上纵横各十九道,全局观下,对弈之间,攻守往来。
要么生,要么死。
老宅里一天到晚都静的很,日升月落,风雪初霁,都是他一个人。
从博弈开始,到最后一个人布局攻而自守,守而反攻。
越往后,性子就越冷沉,很难再有什么能将他轻易点燃。
再长大,傅清霜和陈远彻底接手宁瑾集团之后,他被傅清霜和陈远送出了国,长久的博弈让他多少明白了点傅清霜和陈远的心思,觉得可笑的同时又觉得什么都挺无所谓的,一切不过尔尔。
所谓人情冷暖,在利益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是非黑白又如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冷眼看世间,犹如看一出闹剧,利益往来下都是跳梁小丑。
但这其中,独独有一个人不一样。
竹有其节,人有所决。
安歌身上有着历经千帆过后的黑白分明和永不妥协。
他想要的,她能给。
至纯粹的,无关风月,无关利往。
沉寂的灵魂轻而易举的被点燃,那点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顷刻间不复存在。
傅斯珩搭在软沙发上的手收紧。
二次定点后,安歌一个旋身,来到傅斯珩面前,指尖点在傅斯珩下巴上,捏着他的下巴抬起头来,刚才走秀时的气势一收,晃了晃小脑袋,凑近了问:“你看到了什么?”
酒意上涌,安歌一手摁在傅斯珩肩上,双膝抵在沙发上,改为双手揪着傅斯珩的浴袍领口:“哪里不能让别人看?哪里不正常?”
哪里都不能让别人看。
他不想。
“不好看吗?”小醉鬼从小就很自恋,她一直很在意傅斯珩说要带八十层滤镜看她的话。
傅斯珩垂了眼,臂肘压到了安歌塌下去的腰后,将她往怀里压了压。
想到安歌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傅斯珩低声说:“好看。”
噫。
她果然是最好看的。
安歌脑子有小人手拉手跳起了草裙舞。
跪了会,膝盖不舒服,安歌揪着傅斯珩的浴袍领口,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将他往沙发上压:“你上次还说要带八十层滤镜看我。”
“是不是你?”
傅斯珩仰躺在沙发上,身上趴着揪着他领口不放的安歌,
小小瘦瘦的一团,肌肤触感像丝滑的牛奶一般。
“快夸我!至少要夸我一篇800字的小作文,这样才能抵消你说用八十层滤镜看我的话。”
“你可以打个腹稿,快点,一定要800字,我会数的!”
安歌一直昂着小脑袋,累了后干脆趴到了傅斯珩胸口,手指不停的在傅斯珩胸膛处点着。
“你喝醉了。”傅斯珩笃定。
“我没有,你少岔开话题。800字小作文有那么难吗?快点夸!”
“我跟你讲,娘娘记性很好的,今晚只是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超模的专业素养,不要总是拿有色眼镜看模特,模特也分很多种的。”
“而我们,”安歌戳了下傅斯珩的胸口,“是最棒的。”
“快夸!”
傅斯珩:“……”
这女的累了也不老实。也不看看自己的穿的什么,就敢乱动。
暗扣就在指尖上一点儿,傅斯珩小心翼翼避开安歌蹭过来的腿,揽着她,微侧过身子。
安歌像是被东西咯了一下,托着腮帮子想往下面看:“什么东西这么——”
咯人两个字没说出口,安歌的脑袋被傅斯珩转了回来,傅斯珩闭上眼:“数着。”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安歌竖着四根手指头,突然一巴掌扇到了傅斯珩脸上:“娘娘觉得不行,太敷衍了。”
力道不重。
傅斯珩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待遇。
忍住了想收拾她的冲动,傅斯珩额头出了一层汗,睁开眼看着安歌,眼里一片漆黑,哑了嗓子:“你乱动什么?”
安歌腿上抵了个东西,很不舒服。
她一直在动来动去,想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
“数好了。”傅斯珩扣住安歌乱动的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安歌竖着手指头:“……”
喑哑的嗓子还在继续。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一段完。
安歌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揪着傅斯珩领口往上攀了攀,和傅斯珩视线平齐后:“你少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曹植写的《洛神赋》的第二段!”
“我上小学就会背!”
听了会诗赋,安歌困意上来,但还强撑着精神:“你以为我想去拍那什么mv吗?还不是因为你太难请。娘娘才不想成为收割机收割的众多超模中的一个。”
“娘娘要做就做唯一!”
“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啊,摆明了就不会签字,还要耍着我玩!”
“你以为那天我想喂你吃东西给你捏肩捶腿吗?”
“你想都别想。”安歌晃了晃自己的食指,“你叭配!”
不字音飘飞成了叭。
傅斯珩那点儿被点燃的火熄了大半。
敢情这女的那天晚上对他大献殷情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一切都是为了交差。不然你以为你请的动娘娘我吗?”
“我其实还挺讨厌你那幅永远都高高在上的模样的,看谁都像是在看一件明码标价的物品,更讨厌你那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
越往后安歌声音越小,最后直至低到听不见。
安歌歪在傅斯珩颈窝附近睡着了,她的呼吸声清浅。
外面风声寂寂,长廊上稀疏的灯下,歪倒着两只高跟鞋,墙边掉落了件白色衬衫。
傅斯珩手臂穿过安歌的膝窝,将人打横抱起,送到了她的懒人床上。
她睡着了总是喜欢蜷缩着身子,窝在一处。看睡相,挺安逸的。
看了眼时间,再看看熟睡的安歌,傅斯珩觉得自己今晚可能是疯了。
不睡觉,不工作,陪着她瞎折腾几个小时,夸了她八百字小作文换了一巴掌。
凭白挨了一巴掌后又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下楼,开了灯。
傅斯珩靠着吧台,翻开了《我们结婚了》合同,在尾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傅斯珩指尖笼着盛着冰球和伏特加的酒杯轻晃了晃,随后一饮而尽。
拍mv是不能让她拍的。
迈克尔杰克逊在世也不可能。
翌日。
醉酒后的脑子有些疼,安歌将醒未醒间,昨晚所有的场景一幕一幕的往脑子里蹦。
她昨晚都干了些啥啊……
她揪着傅斯珩的领口把人拖上了楼,摁着他的头,让他白看了一场劲爆的个人秀。
穿了他的衬衫把走廊当成了维密舞台,踢了鞋子脱了衣服,走秀走的挺嗨!
这还没完,她还扯着傅斯珩的领口强迫他夸了她八百字小作文,完事她嫌他敷衍,想都没想还赏了他一巴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想去死一死啊。
抱着被角卷了又卷,安歌把脸埋进被子里蹭了又蹭,脸颊刮上了什么锋利的边缘,刺刺的疼。抬手摸了摸,安歌摸到了好似纸张的东西。
挺厚的一沓,带着油墨香。
拿到面前,安歌睁开了眼,
硕大的“我们结婚了”五个黑字映入眼帘。
着合同怎么还会长腿,自己往楼上跑啊?
这玩意简直是和傅斯珩一样的存在。
都阴魂不散的。
安歌丢了合同,刚阖上眼,又猛地从懒人床上坐起,伸长胳膊去够被扔在地上的合同。捡到,飞速的翻到尾页,傅斯珩龙飞凤舞的签名缀在下面。
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