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脑筋一转、心念一动,打算回家后安排好学习钓鱼的课程,又想,她似乎应该给她的小池塘添些花草和鱼,像邵女士的后花园。
思索间,自行车悠悠晃过下游众多店铺,途经勿忘草色的小楼时,里面突然传来琴音,安静又一次为它驻足,仰头看向二楼窗边。
琴声是惬意的,这样的基调符合傻瓜镇的一切,弹奏它的人技艺精湛,将所有的惬意变得轻盈而不失感染力。安静在路边听完三段曲目,因为分别而起的低落情绪奇异地好了很多,与此同时,一个从未有过也从来不敢有的念想钻进脑海里。
她都搬来了傻瓜镇,为什么不买架钢琴呢?
反正那个人也不会知道,不会为此生气,或者说歇斯底里。
自行车慢慢远去,这样的想法也慢慢地、不落痕迹地扎了根,只等它变得茁壮她就会行动……
***
无疑,在安静的计划清单上,事情是只多不少的,解决了一件还有一件,而多数时候,她解决事情的速度都赶不上想法萌生的速度。
在小羊离开的第二天,她早早地将余下的没有定植的花栽好,然后去邻居的花园帮忙浇花。
——这是她今早醒来时收到的求助短信,对象依旧是她的邻居。
除此外,只有一句问好,再也没有其他求助信息。
到午休后,她百无聊赖地坐去二楼的落地窗前,望着林荫道外的山坡发呆,听着樱花楼里隐隐约约飘来的琴音,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针,一排勾到头才垂眼收针,接着勾下一排。
慢慢地,黑白两色的棉线被她勾成小羊的脑袋,有着黑乎乎的脸与黑乎乎的尖耳朵,头顶盖着白毛,变成个小羊挎包。
安静像捏小羊那样捏了捏小羊包包的耳朵,明明小家伙才离开一天,她就已经开始想它了。
那就明天去看看它吧……
她想着,又拿起黑色棉线起针,一直到勾完第二只小羊包包她才从玛瑙落地灯旁起身,去楼下厨房。
快到晚餐时间,天色却还大亮着,显然是长夏即将到来的征兆,伴随而来的是她的胃口渐渐变小,对米饭的需求也没有其它三个季节大。
每年夏天都是这样,不过胃口变小并不意味着胃口变差,该吃的还是会想吃,只是吃不了多少。
安静从角落挑出三颗偏圆的小土豆,刷洗干净表皮,像切西瓜那样切开它们,每颗土豆切成八瓣,像小船。
吸干土豆小船表面多余的水分,再将小船装进玻璃碗中,倒入橄榄油,加适量辣椒粉与孜然粉,撒上丁点海盐与百里香碎,然后开始为土豆块做马杀鸡。
她一向喜欢这个过程,无论是动手按摩食材,还是装进保鲜袋里摇晃,都有种快感。
当所有调味料都均匀裹至土豆船表面时,便到了进行传统项目的时候——放入烤箱。
等待时分,安静从冰箱取出杯酸奶,坐到餐厅认真盯着平板看。
平板上播放着如何挑选鱼竿的教学视频,然后是钓竿使用方法的教学、鱼饵的选择等等,终于,到钓鱼实操环节时烤箱结束工作。
早就被香味包围的安静立刻起身,端来她的烤薯角。
虽然被叫做黄金烤薯角,但它并不是像炸过的波浪薯条那样金灿灿,而是更接近奥尔良烤翅的颜色,尤其是小船的边缘,烤得焦黄。
没有去皮的土豆被烤得微微皱,但闻起来更香,一口下去,并不意外的外焦里糯。
因为是小土豆,每一块最多只需要两口就能解决,安静一口气吃掉几块才想起来她的番茄酱。这回的番茄酱是她前些天新做的,当时的她还每天和邻居同行遛羊,所以极顺手地送了他一罐。
想到这儿,安静晃了晃头,有些迷茫她为什么如此频繁地想起小羊和邻居。
她打定主意餐后去外面走走,她还从来没试过傍晚散步——也许这样她会找到新的感兴趣的事,而不是整天想着那场“烟花盛宴”。
晚餐后的天空被橙红色的云盘踞,绚丽而诡谲,安静出来时眯眼看向杉林道上方,有点忘记以前傍晚的天空是什么样。
慢慢走去林荫道下,朝小镇上游去,走过垂枝樱花路口,迎面见到个戴工作帽、穿藏蓝色工装服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六,右手裹着纱布,半条胳膊吊在脖颈上,却笑容满面。
安静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局促别开眼,然后又试探着看向他,和他点点头,那人看见她,保持微笑冲她颔首,这样的举动让安静看清他帽子上的字——
砖红色刺绣的“劳动人民”。
“……”
真是朴实又可爱的帽子啊。
在和“劳动人民”偶遇后的第二天,安静又在去菜园的路上见到他,她骑着车,劳动人民则吊着胳膊从住宅区出来,刚好是当初放镜子的路口。
安静想到那张纸条上歪歪扭扭宛如荆棘丛一样的字,再看看他的右手,瞬间有了个的猜测。
送镜子的该不会就是他吧?
劳动人民还戴着那顶帽子,还是笑容满面,见到安静后主动向她颔首致意,安静懵懵怔怔停车,回他个点头礼才算结束会面。
也不知道是什么效应,之后两天她都在路上遇到他,对方没有一次不是笑着的,于是安静对林荫道那头的情况好奇起来。
究竟有什么事会让一个胳膊受伤的人每天往那边去呢?并且据她观察,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因而,这天浇完菜地后她骑着车朝林荫道北段去,沿途观察着周围。
经过某个路口前,一个短发年轻人迈着长腿走来林荫道下,见到她,勾起微笑,站去路中间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
安静只得停下车,看着青年。
“遛弯?怎么不带你的羊?”周绪笑问她,像是寒暄。
他之前来傻瓜镇时看见她和程风整天都在和一头羊玩,可惜最近他有些忙,没找到机会和他们一起。
“送回去了。”
“可惜了。”
嗯?可惜什么?
看她一脸疑惑,周绪佯咳声,转过话问:“去前面?”
“嗯……”
“不如一起走走,我刚好忙完。”
安静握紧车把,在拒绝与婉拒之间——哦不,在婉拒与勉强答应之间徘徊,激烈斗争一番后点了点头。
周绪笑意更浓:“可惜。”
“……”
她都答应了,又可惜什么?
“可惜我想起来还有些事,不如一起走走的时间换到明早?”
“……”
“那就这么说定了,再见。”
他说着朝她来的方向走了去,安静坐在车上,有些郁闷地皱起眉头。
老实说,她越来越怀疑这个周绪就是她原来认识的周绪了,尽管这个周绪人模人样,但说话做事都不像个正经人。
如果是的话,他怎么这样?
她皱着眉头,良久继续前行,站在她背后的周绪笑意变僵,倒没想过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还真是……
让人伤心。
安静当然不知道这人有这么多套路,更不知道身后多了个伤心人,只迎着风往前,渐渐地,风吹得她的眉头舒展,她又左右打量起来。
然而,一直走到林荫道尽头她也没发现不同寻常的事,遗憾将车掉头,最后,在她骑回刚才见到周绪的路口时遽然捏住刹车——
从林荫道看出去的山坡上有座深蓝色的平屋,蓝得像遗落在白天的夜空,窗户是玫红色的,比三角梅的红神秘,日暮时最绚烂的云也不过如此。
敞开的窗内支出长长的木板,而小楼前,有两人正在装围栏,都穿着和劳动人民同样的工作装。
所以,劳动人民整天开开心心是因为这里是在装修吗?
这是在装什么呢?
第35章 Sonnet 18 A Summer……
Chapter35. Sonnet 18
杉林间来了位新客人, 大嗓门,从早上六点就开始吊嗓子,声音嘹亮而清脆, 安静被它吵得起了个早。
浇过自己的花园, 她习惯性地走去隔壁, 结果刚推开花园门就撞见敬先生从葡萄小楼后绕了出来。
咦?
欸?
两人对视眼,安静耳边恍若轰鸣一声,瞬间红了脸。
“早啊小安,怎么来这儿了?”敬先生提着那只翡绿色的浇花壶走到花园中间,面带笑容问她。
“我来——”安静启齿, 猛然间意识到她今早并没有收到程风的信息, 也就是说, 她是不请自来的, 顿时难堪不已, 改口道,“我走错了。”
敬先生:“……”
理由虽然蹩脚了点,但他好像懂了点什么——难怪那个臭小子叫他不用操心,原来是麻烦了人家小姑娘。
咳,早说嘛,他也不是一定要来帮他浇花的, 不过是看在今早清闲的份上。
敬先生佯咳声,笑容里似乎溢出几分揶揄:“早起犯糊涂, 理解。”
安静:“……”
所以果然很奇怪对吧?
她难堪站在门边, 硬着头皮和老先生聊了几句, 然后才逃荒似的道别离开,推着自行车去菜园。
然而就在路口,她又发现坐在长椅上周绪, 语塞一下。
差点忘了……
他昨天单方面和她说好今早要一起走走。
她的难堪情绪降了几分,朝侧坐着的人点点头:“早。”
周绪莞尔,合上手里的记事本起身,瞄了眼她身后的两座花园,嘴角扬得更高:“的确够早,早到出门走去别人的花园里。”
“……”
或许是恼羞成怒,安静耳朵有些红,一言不发推着车往前走。
“不是说一起走走,何必推车?”周绪一副不赞同的口吻。
安静满脸认真,盯着路:“又不是一直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