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晚……”严文征视线在她身上逡巡,法式连衣裙很好的勾勒出她的腰身,“我……借你一件T恤,你当睡衣穿吧。”
春蕊:“……”
说尴尬有几分严重了,但确实纯情地不好意思起来。
严文征没上楼,而是抬脚走进了书房对面那间屋门紧闭的房间。
春蕊好奇地跟上,才发现是间卧室,大套间的设计,附着浴室和衣帽间。
严文征安排:“这几天你就睡这个房间。”
春蕊问:“原本谁住这儿?”
“我。”严文征从衣柜最顶层的格子里,找出一件折叠工整的棉T,撑开,递给她,“床单被罩换了新的。”
“那你呢?”春蕊单手拎着衣领比划了下大小,衣服很长,到她半截子大腿肚了。
“楼上。”严文征说,“衣服本就是宽松的款式,品牌方又寄错了尺码,偏大。”
春蕊心想,哪个品牌啊,员工做事如此马虎,摸索着瞅了眼标牌,是她高攀不起的,瘪瘪嘴。
“你先把衣服换了吧。”严文征挨近她一些,低头帮她把固定支具拆解下来。
春蕊慢慢垂直手臂,牵拉感明显,她痛苦地轻嘶:“没想到会这么疼。”
“动作慢点。”严文征不放心地叮嘱一句,带上门出去了,但没走两步远,春蕊突然喊他。
他顿步扭头,瞧见春蕊从门缝里探出脑袋,一脸的难为情。
严文征问:“怎么了?”
春蕊挠挠鬓角,微窘地嗫嚅:“能麻烦你帮我把裙子的拉链拉下来吗?我……够不着。”
严文征:“……”
共处有诸多不方便之处,邀她来前就该考虑到,是他冲动了。
“可以。”严文征看出春蕊的拘泥,不想弄得气氛暧昧,一派从容地走回她身边,手指在空中打个旋,命令道:“转过去。”
春蕊觑他,瞧着他挺是淡定,不服气,心里那点不得劲瞬间没了,一把将头发拢至胸前,背对向他。
她微微颔头,后脖颈绷出一条漂亮的肩颈线。
严文征用一只手提高一点衣领,令一只手拨着拉链往她腰身余下几寸的地方拖,他到也正派,将裙子挣得紧,拉链一路滑开,仅露出她缝隙大小的春光。
反倒是春蕊嫌他要碰不碰的,有点痒,没忍住扭了两下。
“好了。”拖至底,严文征一边松手,一边避开视线转身。
春蕊“哦”了声,没再看他,客客气气道了谢,重新关上门,拨落裙子,去穿T恤。
衣服宽大肥硕,肩膀线快要垂到她手肘的位置了,袖口容易钻,穿起来倒也没费力。
穿好,她去衣帽间照了照镜子,没觉着不妥,这年头出街都流行露事业线了,她捂得算严实了,仅露出的两条长腿,一条还伤痕累累、血滋麻乌的。
毫无美感可言。
突然神经大条,她走出来到严文征面前给他看,问:“严老师,丑吗?”
严文征正立在电视机边,不知想什么,回神眼帘一耷,将她的轮廓揽进视线内,半真半假地评价道:“丑!”
春蕊气着了,脸色一凛,瞪他,但见严文征并不为所动,更没改口哄骗她的意思,头发一甩,倍儿拽地说:“我不在乎!”气哼哼地去洗漱了。
第53章 借用 “严老师,洗面奶借我用一下。”……
春蕊说自己是病号, 需要人照顾,很麻烦,自我评价真真是一分没有谦虚, 她俨然一个烦人精。
这边刷好牙,准备洗脸, 嫌头发碍事, 再次迈着不甚利索的步伐寻摸出来, 问严文征要发圈。
严文征哪有女生用的玩意儿, 翻箱倒柜半天,找出一个封密封袋用的牛皮筋。
春蕊却苦皱着眉眼,表示拒绝:“这种绷头发很疼的。”
简直挑剔到没边儿, 严文征按捺着好性子,说:“将就一下不成吗?”
“我现在对疼痛的神经敏感。”春蕊打商量,“没有其它可替代的吗?哪怕一小截麻绳都比它强。”
严文征“啧”一声, 领教了她的磨人, 真要了命了。
最后,他从衣柜里抽出一条顶贵的领带, 帮她绑了头发。
绑得有些松,还歪, 春蕊照着镜子自我欣赏一阵,勉勉强强算作满意。
继而,又喊:“严老师,洗面奶借我用一下。”
话音尚在浴室回旋, 紧接着补充:“哦, 严老师,还有护肤水和乳液。”
严文征:“……”
终于等她安生地躺在床上,严文征差点没被她指挥晕, 抬头望自家天花板,耳边全是她的叽叽喳喳,整个人在旋转。
心想,他伺候的哪里是一个病号,明明是一尊西天如来“佛”。
捏捏秀挺的鼻梁,清醒了些神智,严文征到医药箱里拿出一条冰敷带,敲门进了卧室。
春蕊倚靠在床头,正单手将那条领带卷成团。
挨着床边坐下,严文征将冰敷带递给她。
落地灯洒出一簇柔和的光,就着光线,春蕊看他,问:“干什么用的?”
严文征答:“冰敷,镇痛。”
春蕊接过来,感受了下重量,垫在肩周,凉得她打个激灵。
“忍忍吧。”严文征瞧着她头皮发麻的模样,有几分失笑,轻声安慰:“头两天肯定难熬。”
“这么有经验。”春蕊听出他话里的感同身受,质问他:“严老师,平常没少受伤吧。”
严文征垂耷着眼,不置可否。
“虽然‘拍戏不要命’听起来是在夸奖演员敬业,但我个人是非常不赞成这种行为的。”春蕊板出说教的语气:“拍戏确实需要演员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但一旦涉及冒险,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都不能有,演员也要时刻谨记尊重生命。”
严文征觉得滑稽,她前一秒还痛得呲牙咧嘴,下一秒竟然教训起他来了,冷哼道:“你现在是最没资格讲这种话的人吧。”
“不。”春蕊否认:“我最有资格。”
她看向他的眼神因为认真变得炯炯有神,“我们老师常说,状态良好的身体必须成为演员的第二天性【注】,身体一旦习惯受伤,会逐渐把自己限制住,无法自由移动,像被关进监狱。你看,我现在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严文征“嗯”一声,这个“嗯”并没有实际意义,仅为了回应她。
春蕊感受出来了,但她并不在意,她的重点还在后面呢。
“但我这只是一时的肉|体受伤,心却是舒坦的。”
严文征攒眉,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她的拐弯抹角,“怎么?难不成你还挺为这事高兴?”
一个姿势保持太久,春蕊小幅度抬动左腿,蚕丝被拱起小小的高度,卷成团的领带恰好顺着这坡度快乐地往床沿滚去。
严文征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了一下,领带散开,他顺势抓住了一头,而春蕊牢牢牵住了另一头。
严文征挣了挣,春蕊蜷握着死活不松手。
静待了半分钟,春蕊说:“我是为找回自己高兴。”
严文征微愣。
背对灯光的原因,春蕊低垂着睫毛,光晕晃在她脸上,掩映着她放空而迷茫的神情。
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诉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可能这些年连续不断地拍戏,太累了,一点点把本来的自己丢掉了。”
“我一直陷入在一个死循环中,不断消耗自己的状态,有意识到,但因为爬不出来,慢慢戾气横生,性格变得怪里怪气的,很让人讨厌。”
“但幸好,我遇到了你,严老师,你点醒了我。”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如果我跟梁竹云这个角色没有交集,体会不了她的情感,可以在生活中取交集,创立新的情感链接,拍戏的那段日子里,我其实并没有摸准这个链接在哪儿,直到你杀青不辞而别,我突然反应过来,严老师,你就是那个链接,因为你存在的意义,之于我,好比李庭辉之于梁竹云。”
“所以,我没有陷在戏里出不来,真正的春蕊回来了,反而是你,把咱俩的关系圈在戏里,不愿意往外延伸。”
她说话时,一直瞅着那条领带,话音落了,才敢抬眸看严文征,带着一丝不自信的惶恐。
严文征心莫名揪了一下,他知道她在借题发挥,大概憋太久,需要寻一个宣泄口吧。
严文征问:“这些,想了多久?”
春蕊说:“杀青后天天想。”
严文征道:“天天瞎琢磨,不嫌累吗?”
“累啊,累死了。”春蕊手指绞着领带,悻悻然的:“但得琢磨明白,我怕你不相信我。”
像小孩子在向大人辩解委屈,她对夺取他信任的渴求,在严文征讳莫如深的眼底,编织出一片难言的光影。
“没有人讨厌你。”严文征说,“我也相信你。”
肉眼可见的,春蕊的目光燃起了神采。
“什么都别再想了。”严文征将那条领带从她手心里抽出来,攒成团,再掀起眼帘,给了春蕊一个坚定的眼神,“好好睡一觉吧。”
春蕊说:“那你呢?”
“我也要休息了。” 严文征不放心地交代道:“我就在你正楼上,夜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喊我。”
春蕊持怀疑:“能把你喊醒吗?”
严文征笑了笑:“我心里装着事,一般睡不沉。”
春蕊哦了声,躺进被窝。
严文征帮她关了床头灯,带上门出去。
他拾阶上至二楼,摸了烟和打火机,走到阳台抽。
抽得相当敷衍,香烟夹在指缝间,半天不碰一下,长长的烟灰自行破碎,散落在空中。
他举目望去,半圆形的月亮高悬在东天,依稀几颗星星忽闪忽灭的,还不如城市的灯光熠熠生辉。
他倒也没什么烦扰,心情相反是爽利的,他只是需要借个开阔点的空间感叹,感叹春蕊太会说话了,让人抑制不住的心动。
就像这微风徐拂的夏夜,催得人沉迷,裹得人放纵。
后半夜,严文征到春蕊的房间去了一次,探了探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