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遥的眼睛在这几行字上来来回回,逡巡一遍又一遍。
房间里除了钟表走动的声音,终于又多了另外一种声音。
那是一种极致隐忍、压抑,而又痛苦不堪的低声啜泣。
声音的主人紧紧咬着下唇,白皙面颊因为极力克制而憋得发红。
为什么??
孟遥不明白,为什么她从来都是不被喜欢,不被期待的一个。
为什么她的亲生母亲,要用这么不堪的字眼来辱骂她、诅咒她。
为什么她生来就不配,从小到大,哪怕有一点点奢望,都要一遍遍被身边的人提醒,她不配。
好。
她不配。
她配不上钟知贺那么美好的人。
那她就不要了。
都不要了。
她什么也不会奢望不会奢求,就让她一辈子埋进尘埃,陷入泥沼,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离开。
梦谷这个项目一直都是她在协助钟知贺,马上就要筹办,临时跟其他同事交接可能会影响项目进度,那就等这个项目正式步入正轨吧。孟遥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等这个项目步入正轨,她就辞职。
然后离开这座城市,离开她不想看到的那些人。
也再也不见她想要,却连触碰也不配的人。
-
周末的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又到了繁忙的工作日。
周一上午十点,海擎集团召开股东大会,投票通过总新任总裁钟知贺提出的新项目“海擎·梦谷全球连锁酒店”,以70%的得票率顺利通过,并即刻宣布全面筹办。
梦谷项目将成为海擎集团2021-2023最重要的项目,由全集团倾力打造。其中,跟随钟知贺从美国回国,现任海擎设计部总监的倪舒被任命为项目的总设计师。
股东大会结束后,倪舒跟着钟知贺进了他的办公室。
她在会客沙发上落了座,不客气地道:“你刚开会说给我派位助手,谁啊?跟我一起出去虽然累了点,确实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我看你那几个助理都挺积极呢。”
钟知贺坐在办公桌前,翻着手上的文件,头也未抬:“孟秘书。”
声线没有一丝感情,提起她,像是与提起其他助理别无二致。
“?”
“钟知贺你想清楚,我最近是要时不时出差的,你舍得让你那位小心肝跟着我?”
“她不是我的小心肝。”
……
钱怡宁接管了给总裁送咖啡的工作。第一次执行的时候,就恰好听到这段对话。
关上总裁办公室的门,她才忍不住惊讶地张大口。一边摇着头走向孟遥的工位,感叹道:“孟秘书啊。”
孟遥一抬头就对上钱怡宁惊讶中又掺杂笑容的脸,她不欲与对方多说,当即又低下头去,全当没听见。
“哎,跟你说话呢。”钱怡宁见到孟遥倒霉,也就不计较她对她的忽视,又拍了拍孟遥,说道,“我可是来跟你说正经事的啊,钟总派你去跟那个倪总监出差考察。”
“唉,男人真是无情,提起你的时候都冷冰冰的。”
“连我都有点可怜你了呢。”
孟遥的心猛地窒息一下。
她埋着头,暗自呼吸,试图调整自己纷乱的心思。
可是好像。
不管用。
孟遥揪着前襟,死死忍住眼前呼之欲出的热意。
怎么会这样。
人怎么会这么难过?
她这副样子,连一向对她冷嘲热讽十足不屑的钱怡宁都有些看不下去,摇摇头,讪讪走开。
很快,孟遥就接到了正式通知。她被暂时调派给倪舒做助手,并且继续代总裁监察跟进梦谷项目,明天一早就要跟倪舒一起到广州出差考察。
因为有了钱怡宁的提前剧透,孟遥心里五味杂陈。
不管是跟着倪舒一起出去考察,还是代总裁监察项目,对她来说都是考验和锻炼。可是另一方面,孟遥知道,这部分工作交给她,意味着她要时常出差,势必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见到钟知贺。
刚刚钱怡宁说,他连提到她的时候都是冷冰冰的。
大概他,是真的很不想见到她。
孟遥有些颓丧。不过在今天上班之前,她就已经告诉过自己无数遍,只要多做事,不让自己停下来,就自然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想,也就免受烦扰。
她也就真的如自己所想,不停地让自己全心投入地去做事,意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虽然这种方法并不能将她从那种情绪中彻底拉出来,但是至少可以让她暂时忘掉。
就像吸食鸦.片,饮鸩止渴,带来短暂的欢愉。
其实无异于扬汤止沸,不治半分根本的。
刚到中午午休的时候,孟遥接到了梁鹤的电话。
梁鹤是隔壁朋远集团的一个项目经理,也是孟遥的中学同学。之前张斌把和朋远的项目对接工作交给孟遥做,其他同事还曾因为她认识梁鹤而调侃她。
事实上,梁鹤不是今天突然找她。之前他被孟遥委婉拒绝过几次后,倒是消停了一阵。不过周六那天突然又开始约她。
孟遥觉得大概是有沈玉兰授意的,沈玉兰早就认识梁鹤,并且一贯对他非常钟意。
因为海擎跟朋远有业务上的往来,孟遥又恰好是项目的对接人,便没有删除梁鹤的联系方式。
此时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孟遥迟疑了片刻,还是不大情愿地接起来。
有气无力地开口:“喂?”
“孟遥,你午休了吧?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很不错的餐厅,要不要一起去吃吃看?”
总裁办的其他同事们此时照旧下楼吃饭,都不在办公室。
偌大的总裁办,只有孟遥一个人,她双眼出神,静静看着电脑屏幕的方向,表面看起来是在听梁鹤的电话,可她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电话那头的人又问一遍:“孟遥?你怎么不说话?”
孟遥刚想回答,朱红的唇瓣张开,话音还未出,余光突然注意到从不远处,总裁办公室出来的男人。
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对方银丝眼镜下,目光格外冷冽。接触到她的目光后,一刻不停便撤走。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孟遥忽地又觉得那种心口梗住的感觉再次回来。原来这样直面他的冷漠疏离,比从旁人口中听说,还要难过一万倍。
“孟遥?”
电话那头的人已经第三次喊她名字。
孟遥轻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拒绝:“不用了,我刚刚吃过了。”
……
本以为梁鹤会像之前一样,被她拒绝以后,就会消停一段时间。
哪怕这段消停的时间很短暂,那至少也会有几天不烦她。
可是这一回,午休的时候才拒绝过他,下午的上班的时候,梁鹤就送了花来。
九十九朵玫瑰。红艳胜火。
送花的小哥进不来海擎,托了员工带上来。
好巧不巧,正是钱怡宁。
如果这花是送给旁人的,依照钱怡宁的性子,理都不会理。可谁叫它偏巧是给孟遥的,钱怡宁二话没说就给带上来了。
一路上了四十二楼,进总裁办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孟遥面前,兴奋地扬声念起玫瑰花里附赠的卡片上面的手写内容——
“亲爱的孟遥小姐,我不知道玫瑰的花语,我只是见它热烈娇艳,野蛮盛放,就像我眼中的你。最美的花赠最美的人。——梁。”
钱怡宁在这边念的兴奋,一旁其他同事们看热闹看得也兴奋,只有孟遥这个当事人,羞窘地坐在工位上,一张脸涨得绛红。
正在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压低嗓子连连咳嗽了几声。
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共事许久,自然有些默契,听到有人这样咳嗽,就知道不妙。
旁人倒还好,钱怡宁梗着脖子,僵在原地好久,才敢回头看。
果不其然。她最怕的事情发生了,钟总就站在门边,面色发沉,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须臾,冷冷地将总裁办所有人扫视一遍,沉声道:“扔了。”
他天生拥有号令人的气势,这样的指令发出以后,没有任何人敢质疑。
钱怡宁看了眼钟知贺,又看了眼孟遥,硬着头皮快步走到垃圾桶边,将那束红艳胜火的玫瑰扔了进去。
钟知贺再度开口,不留半分情面:“办公室里,不是弄这种乌烟瘴气东西的地方,管好自己,管不好就给我滚蛋。”
打从玫瑰花被带进总裁办起,孟遥就坐在角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时仍静静听着他训话,他的话表面上在说钱怡宁,可她怎么好像觉得,每一个字都在打她的脸?
前所未有的屈辱、委屈涌上心头,孟遥眼眶发涩,看过去的时候,恰好又对上男人冰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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