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祝家或者阿姨不接纳我,也没关系。祝太太这个名分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就这样没名没分和他过一辈子,我也不是不可以。”
赵娴脸色肉眼可见难看起来,她似乎低估了关洁。
“你是铁了心地要跟小四在一起?”
“是。”
“我逼迫也没用?”
“抱歉。”
赵娴见没有谈下去的必要,捡起包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眼关洁,询问:“小四在哪儿?我去见他一面。”
关洁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间,见时针已经指到七点,说:“酒吧。”
赵娴看她一眼,说:“带我过去看看。”
关洁不知道这场谈判到底谁赢谁输,但是见赵娴服软,关洁也配合地点了点头。
路上关洁开车,赵娴坐在后排,神色不明地看着窗外,两人都没说话。
七点四十五分钟,祝政打了个电话过来。
关洁连了车载蓝牙,也没回避赵娴,直接按了接听。
电话刚接通,祝政缱绻的嗓音便传出音响,回荡在整个车厢。
“要过来了?”
关洁看了看路况,回复:“快到了。”
“在开车?”
“嗯。”
“注意安全。别开太快。”
“好。”
“想你了。你呢?”
关洁透过透视镜看了眼赵娴,见她面色不怎么好看,关洁抿了抿嘴唇,提醒祝政:“阿姨……过来了。”
祝政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阿姨?”
“我妈?”
关洁握住方向盘转出高架桥,开到车少的地方才回复,“嗯。”
祝政拧眉,发出疑问:“跟你一起?”
关洁抿唇:“在车里。”
那头顿了半秒,低声嘱咐:“行,到了再说。先挂了,你好好开车。”
电话挂断,关洁认真开车。
—
五分钟后,关洁将车停在路边,回头看向赵娴:“这边不能随便停车,您是跟我一起去车库,还是直接进酒吧?酒吧就在对面。”
说着,关洁降下车窗,伸手朝赵娴指向酒吧方向。
赵娴沉默半秒,开口:“下车。”
“那行,您先下去。祝政人在酒吧,您进去就能看到。”
关洁边说边下车替赵娴开门。
绕过车头,关洁走到后排,打开车门,耐心等待着赵娴下车。
也是这个时候。
一辆没有拍照的面包车突然蹿出路口,朝关洁所在的方向直冲过来。
赵娴一只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重突然将她推到路边。
嘭的一声。
面包车直直撞上奥迪Q7,撞得车身一震,车灯、车头烂了大半。
关洁条件反射看向面包车,撞上一张戴着面罩的脸,是个中年男人,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
男人见没撞到人,眼里露出凶光,踩下油门重新撞向关洁。
关洁站在车门边躲闪不及,嘭地一下,她被面包车撞出几米远。
四肢百骸钻心的疼,耳边尖叫声不断,她躺在路中央,手撑在地面,试图爬起来。
男人见她还没死,眼里发了狠,打算踩油门再撞这次。
关洁看着面包车朝她很横冲直撞冲过来,脸色顿时煞白。
那一刻,时针好像拨动得很慢很慢,她认命地闭上眼,等待着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过来。
她甚至在想,如果她死了,祝政该怎么办。
想象中的死亡没有到来,面包车被突然赶到的交警逼停。
只是她好累、好痛,痛到她睁不开眼。
—
谁能想到,五分钟前,祝政还在想象着关洁看到求婚现场会是怎样的反应,会不会伸手接下他的戒指,会不会抱着他哭。
结果五分钟后,他推门出去,见到的就是这样的血腥场面。
一大堆人围在酒吧门口,几个交警忙忙碌碌寻找证人、隔离事故现场,而关洁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旁边还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赵娴。
祝政甩掉手里的戒指盒,用力推开人群,无视警察的阻拦,发了疯地钻进事故现场。
他双腿跪在地上,望着地上面色惨白、浑身是血的关洁,满脸绝望、痛苦。
是这样的吗?是这样惩罚他的吗?
让他亲眼体会一次珍珍出事的场景,让他亲眼看见爱人消失吗?
他不敢抱关洁,怕一动她,血流得更多。他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喊关洁,一个劲地跟他说话。
他此刻思绪混乱,满眼猩红,跪在地上又哭又笑。
他几次想伸手查探关洁是否还有呼吸,每次快要碰到鼻子都被他收了回去。
他跪在地上,弓着腰,撕心裂肺呼喊:“关洁,你醒醒、你醒醒、醒醒、醒醒好不好??”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你快起来,起来看看我……别这样躺着不动,我害怕……”
祝政望着她身上那条玫瑰裙沾满了血迹,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捂住脸,大声哭泣:“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跟你说好穿得漂亮点,酒吧有活动吗?”
“怎么全是血、怎么全是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周围人被祝政的哭声惊到,全都七嘴八舌讨论这场车祸。
赵娴是被祝政的哭声惊醒的,她亲眼目睹祝政在众人面前狼狈大哭,看着他小心翼翼盯着地上的人却不敢触碰,看着他哭断气。
关洁实在疼得睁不开眼,她听到祝政嚎啕大哭,很想告诉他没事,可是她无论怎么用力,喉咙也发不出一个音。
直到救护车来,医生匆忙将她抬进救护车,插上氧气管,祝政听到“病人还有呼吸”六个字,胸中大石忽然落下。
关洁伤口主要在手臂、大腿、后脑勺。
救护车还算来得及时,手术抢救成功,暂无生命危险,只是需要休养几个月。
祝政得知手术成功那刻,整个人全身无力,要不是赵娴扶着,他差点栽下楼梯。
赵娴望着失魂落魄的儿子,想起关洁之前用力推开她的场景,心口忽然一疼。
她上前握住祝政的胳膊,捂了捂嘴,无力出声:“……小四,你跟这姑娘的事,妈再也不管了。”
“你们好好过吧。”
祝政后背贴在冰冷的墙面,垂头看了看赵娴,哑声询问:“您看清司机长什么样了吗?”
赵娴一愣,瞅了瞅祝政铁青的脸,赵娴努力想了想之前的画面,不确定地说:“……情况那么匆忙,我哪儿有精力注意这些。只记得是无牌照的面包车,司机年龄四十来岁……额头好像有道刀疤。”
“……好像是蓄意谋杀。司机撞一次不够,还要撞二次,撞三次……”
祝政捂住脸,压抑住情绪,急声阻拦:“妈,别说了、别说了。我一想到她差点被撞死,我就喘不过气。”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跟珍珍一样了。妈,我再也没法承受第二次了,真的,我真的不能承受第二次。”
赵娴见祝政这么痛苦,也忍不住落泪:“小四,妈的错,妈的错,妈不该下车。要是开到车库,也不会……”
“求您了,赵老师。您别说了,您让我缓缓。”
—
两天后,关洁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睁开眼第一件事就要找祝政,那时祝政在外面打电话,听到关洁找他,急急忙忙挂断电话跑进病房。
关洁全身上下插着管子,腿上手上打着石膏动弹不得,只能转转眼珠子。
她先是上下打量一番祝政,见他满身狼狈,关洁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想起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哭声,喉咙里艰难挤出问话:“你是不是……哭了?”
祝政走上前,弯腰逡巡一圈关洁,反问她:“疼不疼?”
“……还好,就是后脑勺有点疼。我头发还好吧?”
“嗯,还好。”
关洁盯着祝政看了半天,出声:“我想喝水。”
祝政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去找水壶,手忙脚乱倒了杯温水,找到吸管放进玻璃杯,祝政将吸管送到关洁嘴边。
关洁咬住吸管喝了几口水,眼神示意祝政把水杯拿走。
祝政搁下水杯,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看着关洁。
关洁忍着头疼,想了片刻,犹豫开口:“那司机有问题,他当时是想撞死我……我躲开一次,他还撞第二次,见我没死,还想撞第三次……”
“我那时很想爬起来躲开,但是太痛了,我动不了。抱歉,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