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应铮叹口气,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新的信息,此刻还需要从这个大姐这里套话:“田甜就这么换人了,也没人管吗?”
顾盼撇过头,看似有些伤心。
大姐只当两个年轻人义愤填膺,安慰道:“唉,其实田甜本来家里也不好过。老田家就她一个,老田媳妇生不了了,家里没儿子,两个人平常花钱就大手大脚,姑娘过得也不好。
那年出事,家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姑娘没了,那两个人还好好的。不过你看他们也遭报应,那车祸来得蹊跷,偏生生撞死他们两个,而且还抓不到人。”
“田甜过得不好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田打媳妇,姑娘肯定也不好受。别人家的事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后来那姑娘有本事,能拿捏人,没看见老田跟以前一样再骂闺女。”
大姐说着仿佛想起来了什么,揪揪眉心:“那个,对,老田给那姑娘相了好几个人家,不过都没成,后来那姑娘就外出打工了。一年回不来几次,二十好大几都没结婚!”
“那他的父母不着急?”应铮沿着这条线往下问。
“哪能不着急!谁家姑娘快三十了还不结婚!”大姐一脸的不赞同:“不过那姑娘回来的少,而且给老田的钱可不少。”
大姐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最后还是又压低了声音,左右张望了一下说道:“而且那姑娘在市里,干的活不好,有人说见到过,她干的是那个,后来也就没人家愿意说亲。”
“那个?”
大姐看两个人一脸纯真,又凑近了些:“做小姐的。有人见到过,来回几次牵着的人都不一样。”
两个人又对视一眼,完全没有想到,原来这个消息已经传得这么远了。
“干啥呢,门口谁啊?”门里传来声音,大姐扯着嗓子回了句:“问路的。”
“唉,你们也节哀。我先进去了,这小城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就上个月新建了个什么博物馆,里面放着一整个汽车,我讲不清楚,反正挺有风格的,你们没事可以去瞧瞧。”
“哦对,叫什么念博物馆,挺稀奇的。”
“好,谢谢大姐。”
两个人告别,各自背着包,时间还早,派出所还不上班,应铮就准备去大姐刚刚说的汽车形状屋子去看看。
县城比较封闭,有一个形状怪异的屋子,大家都传的很快。虽然是大清早,但是附近晃悠的人还不少。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顾盼看着眼前的屋子。
这是居民区中的两间房间,上面有一个很大的牌子「念博物馆」,门旁边写着「免费参观」。
念前面的字,需要人们用想象去补。
“因为这里是汽车形状,看看,也许会有惊喜呢。而且现在也没事干。”应铮又提过顾盼背上的包,顾盼被带着往前走了一步。
一进门,一辆汽车仿真模型几乎占据了一整间房间,夺取了人们的视线。
“这……”顾盼瞪大了眼睛,难得的有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念奴娇(19)
屋内是一辆等比例汽车模型,人们可以坐进去。这没有什么稀奇,可是顾盼看过田甜父母出事的卷宗,两个人倒在血泊之中,撞人者肇事逃逸,后来在偏僻的山脚下发现了肇事车辆,和眼前的这辆车正是一模一样。
顾盼偏头看应铮,他模样气定神闲,似乎是早有预料。
顾盼再细细打量这辆车,这辆车模型完好无损,有小孩子在驾驶位坐着玩耍,佯装自己开车,而墙上是整面的涂鸦:艺术抽象风格,顾盼能看到光怪陆离,能看到碎成蜘蛛网似的玻璃,能看到蓝天白云,还有草地上奔驰的车头。
两面墙上的涂鸦让人不知所谓,车尾正对着窗户,那面墙上是画了两个完好的车灯,车车灯中又好似是一辆车。
顾盼看不清,径直往后走,这才发现,车灯里是倒影,左面是完好的车模样,右面是破碎的车模样。
这间屋子的涂鸦艺术非常好,让人看不明白,又觉得莫名震撼。
顾盼突然有所感应,抬头,天花板上的一面墙竟然也是画的汽车,和中间这巨大的汽车模型相映衬,立体感浓厚,让人觉得天花板上的汽车好似要随时砸下来。
顾盼这一瞬间醍醐灌顶,她走向应铮,只说了两个字:“是她?”
“嗯……”应铮点点头,走近汽车模型,刚刚顾盼驻足的功夫,里面的孩子已经换了地方玩。他打开车门,抚摸着方向盘:“这么明显,她生怕我们查不到啊。”
“一直都是她?”顾盼加了几个字,意义更加深厚。
“我们被牵着鼻子在查案,没想到她心思竟然这么深。”应铮转了转方向盘:“走吧,看看这间屋子想告诉我们什么。”
汽车模型做得非常好,方向盘顺着转了好几圈,连仪表盘的数字都在变。
应铮往另一个房间走,顾盼跟在后面,这才明白为什么应铮会执意来这里。
他早就想到了死者田甜布好了一切局,引导着线索让他们查案子。
所以来到清平县,这种新出现的新兴事物,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过来。而且生怕他们没有发现,居然用了案发时候的同等汽车模型。
不过这辆汽车属于大众汽车,型号十分常见,所以不知内情的人看到问题不是很大。
两个人走到这间屋子,发现这间比隔壁人多多了。因为这里更适合孩子玩,也更想一个游乐天堂。
墙上依旧是涂鸦,不过是卡通画,风格可爱。还有凸出的小格子,外面是透明罩子,里面放着很多小玩意。
屋子里放着一个万花筒,是那种人可以进去的万花筒,很多小孩蹲在里面,看前面的万花筒中不停变幻,这间屋子很热闹。
顾盼暂时没有去万花筒,而是继续看,旁边还有小小的旋转木马,可供一个人玩耍。还有一些小小的设施,都有序地摆放着。
顾盼和应铮分别从两边慢慢走,顾盼看墙上的字,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叫___念博物馆,墙上罩子里的东西都很有意思,有日记本,有贝壳,有干花,有土,有十字架,有橡皮,有校服图片,有木鱼,等等。这些都是老物件或者带着明显回忆的东西,所以是「念」。
而且旁边都写着简单几个字,让人摸不着头脑,有「佛祖拈花一笑」,有「青苹果的酸涩」,有「沉浮」,有「过去曾经」,有「多余的美好」,有「破碎」。不一而足。
墙上还有空的地方,挂着本子,让自己给「念」前面来加字。
两个人都慢慢走,再次相遇的时候心里都理清了——这是一个名义上让别人自己回答你念什么的博物馆,这里充满回忆,有田甜的,也有她想象中的,她将一间屋子打造成自己的,而将另一间屋子打造成一个梦幻的地方。
顾盼和应铮都看到了挂着的本子。但是还没有看,这个时候同时走过去,站在本子面前。
本子垂着,旁边挂着一支笔。
“这里面会是什么?”顾盼没有动这个本子,两个人心知肚明,这间房子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指向,除去还没有看的万花筒,这个本子一定会告诉他们一些什么。
因为田甜太想让他们查出来,她一定会在最明显的地方放下线索。
“打开看看。”应铮垂手,并没有动。
顾盼翻开了这个本子,并不像城市里一样,一个这样的本子肯定会被写得满满的。
因为大家都比较务实,本子认真写的只有几页,倒是经常能看到小孩子随手画的几道,不过并不影响阅读。
“写下你想补充的,可以尝试写下你的故事。”顾盼念出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瞬息万变的念头曾有后悔?怀念、思念、执念,念有千解,请在这里看到你想看的。”
首页上除了这一段字,只有一个落款,写的是「Z」。而且首页上有一个大大的「Z」水印。
顾盼往后翻,但是每页上再没有这个字迹,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才看到一个「N」,同样是大大的水印。而其他页数的下面都只写着「博物馆」三个字。
「ZN」,顾盼瞬间转过了很多词语,但是每一个又都觉得牵强。
“N应该是念吧。”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把本子合住,递给应铮。
“嗯,Z应该是她自己的回答。”应铮接过,随便翻了两下就放下,「去看看万花筒」。
万花筒里的人少了一点点,但是还是有好几个孩子,顾盼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进去了。
万花筒内部很亮,一进来有些晕眩的感觉。
顾盼先凑过去,在巨大的万花筒口前,人们都趴在那里看,看到顾盼和应铮进来,带着孩子的母亲把控制放了出来,顾盼动旁边的把手就可以换景致。
顾盼慢慢转着,碎片式的画面不停动,她看到字母Z出现,然后是U,然后是I,都是红色的,在角落处,引人注目而又不显眼。
Zui,最,罪,嘴,醉。
顾盼继续转,角落处这回出现的是红色的笔画,竖,横折,竖,竖,横……他们有高有低,位置并不重叠。
顾盼看了一次,又转了一次,这回终于确定了。
她回头看应铮,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就知道对方都懂了。
那些红色的笔画,空间感好的人稍微拼凑一下,就会知道,那是一个「罪」字。
田甜自己给这间房子填的字是“罪……”房间里的汽车,查询到的罪字,这两间房子告诉顾盼和应铮,这是一个「罪念博物馆」。
为什么汽车会和罪扯到一起,难道除去十六年前的事情,三年前的事情同样也有隐情吗?
应铮一路上沉默着思考,顾盼在自己的信息脑海中,寻找自己对于这两个县城所有的有关信息,到派出所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一脸凝重。
说是派出所,因为整个县城只有这一个。所以派出所并不小,而且五脏俱全。
不过因为案子不多,整个派出所最忙的是户籍科,别的地方都只有寥寥几人或者根本没人。
应铮来的时候,所长出来迎接。两人稍微说了两句话,事情就引到了案子身上。
应铮下来之前就已经说过,所以今天三年前处理车祸的警察、十几年前处理死亡证明的警察也在,大家围坐一圈,顾盼主动拿出平板开始记录。
“这回主要是查田甜的案子,首先想问一下当时死亡申请的情况。”应铮问的事情都是来之前在车上就已经想的。
“当时田威家的闺女失踪了,他来报案,当时离那闺女没消息才十来个小时。但是已经是晚上三点了,我们这地方哪有三点还没回家的,我们就去找了。但是一晚上都没找到,第二天下午田威说算了,估计是没了,他说就申报死亡吧。”田威就是天天父亲的名字。
“人家家里都不抱希望了,我们还能说啥,就这么提上去了。结果三天后,他又来了,但是闺女找到了,要撤销死亡申请。”
“你们看到田甜了吗?”应铮锐利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老警察。
“我们去了田威家里,她闺女蒙着脸,说是受了惊吓不能见人。身高胖瘦都差不多,我们就认定了是他闺女。”
“那就是你们不能确认?”应铮的语言太过犀利。
老警察搓搓手,有些小心地说:“您别介意,我说句实话。那姑娘消失了再回来,遭受了什么咱谁也不知道,我们也不能硬凑着非要人家露出脸。
而且田威那么大姑娘没了,他肯定是最难受了,我们认错他也不会认错。更何况,田威家几代人了都住在这县城,他不是坏人,他没必要拿这事唬人。”
应铮从这只言片语中明白了,人们的惯性思维从来没有想过偷梁换柱。
而且女儿的事情当事人永远在苦痛。所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大煞风景地去探究这件事情的真相。
而在木已成舟之后,些许的流言也只会在坊间流传,于法律上已经触动不了什么了。
“那场车祸还有什么资料吗?”应铮问另一个警察。
“一直是个悬案。”这个警察年纪不大,不过能力出众,很有情怀。
“你们当时的嫌疑人都锁定了谁?”应铮又问道。
这时,年轻的警察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显然这个案子也是他的一个心病。
“我们锁定的嫌疑人太多荒唐,所以一直没有进展。现在,更难有进展了。”他叹了口气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