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S大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这样,那F大同是最高学府,为什么不选它呢?”
“我说了,”宋晚栀攥紧了笔,“与你无关。”
“……”
在宋昱杰单方面不知是妥协还是让步的沉默里,紧绷的气氛重新松弛。
第二道大题需要演算,宋晚栀轻呼出气后,就侧身去拿背包里备好的演算纸,只是纸还没完全摸到,她却先意外地触到了包底一根圆滚滚凉冰冰的金属物体。
宋晚栀怔了下,手指轻轻勾动,把它拿出来。
于是神秘棍状物见了光——
一支非常陌生可又有点眼熟的,黑金色钢笔。
等回忆起这支钢笔是在什么时候被她匆忙慌乱地塞回包里、又是归属于谁时,宋晚栀雪白的脸颊以极其明显的速度漫染上一层赧然自恼的红晕。
她怎么会…忘了还给江肆?
在“江肆是不是也忘了”和“江肆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两个念头的更迭间,宋晚栀脸上的艳色越来越浓。
她羞耻得想找条缝隙钻进去,最好藏一辈子都别出来了。
也省得面对眼前这“罪证”。
头一回见女孩在自己面前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宋昱杰想不察觉都难,他视线在那支钢笔上扫过:“别人送你的?”
“不是…我拿错了。”宋晚栀声音都慌得轻了。
“能有办法还回去吗?”
宋晚栀想了想,点头:“可以。”
“那怕什么,还回去,然后赔礼道歉就好了。”
“我……”
宋晚栀想反驳宋昱杰,因为这是他说的,再有道理她也不想听。
可也因为是他说的,她又忍下了反驳他的话头——她不想和他多一句交流,一个字都不要。他配不上。
宋晚栀不准备给宋昱杰任何趁虚而入的情绪机会,于是她放下钢笔,扶桌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不等那人回应,她离开桌旁。
宋昱杰靠在咖啡厅的长沙发椅里,打量着放在他对面的书本和笔,最后落在那支钢笔上。
停了几秒,宋昱杰向前轻俯,把笔拿起来,在眼前旋过一圈。
万宝龙家的经典款墨水笔,一支就要四位数的价格,能借出这样的钢笔、被误拿走也没追究,显然不是普通家境的学生。
而且他记得,这支是那个系列里的男款。
也就是说,男生给的?
宋昱杰眼尾微微一紧。
慢转着手里的笔,他神色难得绷起来。
钢笔上淌过一截晃眼的光,折去落地窗外的路旁。
“咦,这不是高明建设的副总吗?”踏上路基石的元浩一驻,愣望着咖啡厅的玻璃内,“他怎么跑咱们学校这边来了?”
走过他身旁,低扣着顶黑底银纹棒球帽的男生抬了抬眼,懒侧回身:“谁。”
“高明建设那个上门女婿啊,前些年在P市风头劲升,也算半个传奇人物了,你不知道他?”元浩回过头,想起什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哦,差点忘了你中学那会‘流放’在外七八年,错过京城中多少风起云涌啊大少爷?”
江肆懒着神色笑:“什么大少爷,会所挂牌那种吗?”
“哎,也行啊,”元浩乐了,“你们老江家要是将来破产了,你就去会所挂牌,估计不用一个月,就能把东山再起的本钱挣回来了。”
“?”
江肆眼尾轻拽起,刚要解嘲一句,浸了点散漫笑意的眸子却停在了某个方向。
走出去几步的元浩察觉,回身:“看什么呢?”
“…墨水笔,”江肆停着,屈指顶起帽舌,露出黑漆漆的眸子,他目不瞬地望着两三米外的玻璃内,“万宝龙的一支经典款。”
元浩听得茫然:“额,你很喜欢?”
“我刚‘丢’了支。”短暂的沉默里,江肆喉结轻滚,然后不轻不慢地啧了声,“本来以为不喜欢,现在发现…半天没见,还挺想再看一眼。”
“那简单,再买支呗。”
“……”
江肆没说话,懒回过眸,垂手摸出口袋里的烟盒。
烟盒扣在金属锻纱火机边沿,停了几秒,他轻弹出根香烟来,耷着眼随手拿起就抿进唇间。
元浩看得直皱眉:“你们最近那个无人机项目进展不顺利吗,我怎么觉得你这段时间的烟瘾比去年还重?”
“还好。”江肆拨开金属火机的指节一停,又缓压回去。最后火机塞回口袋,他懒洋洋地叼着那根没点起的香烟,沿着长窗往前走去,“…你说,喝茶能戒烟么。”
元浩被问得一懵:“喝茶?能、能吧?”
“那晚上去买,”江肆低着眼,慢条斯理地咬过烟头,“花茶吧。”
“??”
江肆眼角余光里,一点错觉似的白从他身侧的玻璃内掠过去。
被咬住的烟头蓦地一顿,江肆本想停身确认,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江肆止了心思,边走边拿出手机。
是条新短信,第一行还自带标题——
《安乔中学P市校友聚会邀请》。
“……”薄唇间香烟轻轻一挑,“?”
同一秒,隔着半块玻璃,咖啡厅里与他擦肩而过的少女低垂着眼,安静地点开手机里内容相同的邀请短信。
像察觉什么,女孩读完信息时,下意识地抬眸望向玻璃外——
青石阶前阳光如洒,空无一人。
宋晚栀茫然几秒,视线又落回手机屏幕上。
在“能够到场回复Y,无法到场回复N”的末尾句后,她犹豫了会儿,慢慢按下一个Y,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江肆:买茶。
老板:您选什么茶叶啊。
江肆:栀子。
老板:?
#你是不是来砸店的#
#我们只卖茶叶不卖花#
#更不卖人#
第10章 银河落了吗
宋晚栀的心被那条校友会的邀请短信带去了天边。回到桌旁后,她越发有点心不在焉的,连回答宋昱杰的问题时都要慢上半拍。
或许是宋昱杰察觉了,说好每次两小时的见面,在四点刚过时就被他叫停。
末尾,同样的牛皮纸信封推过桌前。
宋晚栀没什么情绪地接过,只是捏起信封后,她微微蹙眉:“多了?”
“新生开学,用到钱的地方很多。”宋昱杰说,“上次问你妈妈能不能去学校看你,我知道你拒绝了,那不能买给你的东西,你就自己备全吧。”
宋晚栀安静听完,却又好像一个字都没听到:“多了一倍,下周你不要给了。”
宋昱杰叹气:“晚栀,你没有必要和爸爸这样斤斤计较。”
像被那个称呼蛰了一下,女孩的脸色蓦地一白。
桌旁空气寂静数秒,她才终于慢慢松开捏紧的手指,轻声道:“我没有和你斤斤计较。”
“那就把钱收下吧。”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和你计较的从来不是数量或多少。”宋晚栀收好背包,拉上束带,慢慢起身,那双浅茶色的眼瞳背着光,眼底揉碎了柔软的冷淡,“按照协议补给我的抚养金,那是我理所应得,而不是你的施舍,所以我从没有拒绝。而剩下的……”
宋昱杰靠在沙发椅里,手搭在膝上微仰头看她。
就算被说出这样的话,这个男人眼角的笑意和皱纹一样是温和如慈父的。
这却更叫宋晚栀觉得像吞了一大口冰,直落胃腑,透心地凉。
她落开眼:“剩下的,多一分我也不会要。”
平静的话声落地,被她一字一字踩过去。
脚踝的痛感从今天中午就加重了很多,宋晚栀走得比平常还要慢一些。
宋昱杰沉默过后,侧过头:“脚还疼吗?”
桌外的宋晚栀一停。
“多的钱你不接受没关系,就按你说的办,但治病的事关系到你一生,你不要意气用事。”宋昱杰的视线落到她藏在长裙下的脚踝,“我找几位骨科的医生朋友诊看过你之前拍的片子,他们的意见基本统一,你的骨关节恢复得很好,现在还……应该主要是心理创伤方面的问题。”
宋晚栀捏着背包带的手指轻轻扣紧:“所以呢。”她轻声问。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带你去我朋友那边面诊,”宋昱杰顿了顿,补充,“虽然这件事不是我直接造成,但如果当初我没离开,你妈妈也不会和那种败类在一起。你的伤我也有责任,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
长而寂静的沉默后。
宋晚栀不知道从什么样的记忆里沉湎回神,她很轻地弯了下唇,笑意却没能浸入那双茶色的眼眸。
“你和那种败类,有多少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