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识淡淡应了一声:“嗯。”
她看着电脑屏幕,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仿若他是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
安静了许久。李方知才又开口:“我上周刚回来,之前听他们说你分到了市医院,挺好,也算如你愿了。”
“李方知。”江云识正色到,“如果没问题就出去,后面还有其他患者。”
许方知脸色灰败,想再说些什么,到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扯扯嘴角,“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了。”
“嗯。”
他走出去,轻轻带上门。诊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江云识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但很快回神,拿上病历本去ICU查房。
夜班过后连着一个白班,一直到傍晚五点左右江云识才下班。意外的是今天交班的人不是周让尘。
“周医生调班了,说是今天家里有事不能缺席。”
换班的医生边换白大褂边与她闲聊。江云识点点头,换了衣服回家。
下班就洗澡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拾掇好江云识连晚饭也没吃,就躺床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到九点,后来她是被饿醒的。
不太想做饭,可也不能就这么饿着。她犹豫要不要点个外卖,前提是不要那么巧被程南撞见。
出了房间,她像小松鼠一样动了动鼻子。脚步自动循着食物的香味走过去。
餐桌上放了两个食盒,一盒装着荤素搭配的两道菜,另一盒里是香喷喷的米饭。饭盒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凉了自己热一热。别总吃外卖!
正在为吃饭发愁的江云识简直热泪盈眶,今天起她要叫程南“田螺哥哥”。
这会已经九点多,江云识趁着吃饭的工夫才有时间翻看手机。她刷了会儿微博,看了看娱乐圈的八卦。杜安歌投资的那部电视剧已经杀青,买了三个热搜宣传。
实时里面粉黑混战,撕得难分难舍。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娱乐圈都那么热闹。
关掉微博随手打开微信,通讯录那里多了个红色圆圈。江云识点开后微微一怔。
是沈砚清的好友申请。
她放下筷子,抽纸巾擦擦嘴角,然后点了通过。
大概也就过了一分钟,沈砚清发来一个小视频。漆黑的夜空中烟花绽放,璀璨耀眼,斑斓的色彩下一切都套上了梦幻的影子。视频大概二十秒左右,临近结束,镜头忽然一转,男人俊美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视野。
沈砚清倚在窗边,眉眼柔和。夺目的烟花在他身后炸开,影影焯焯的光打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嘴角那抹浅笑都染上了妖冶的颜色。
“送给江医生,不知道你觉得还好看吗?”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沈砚清迷人的笑容上,江云识看着不由心跳漏了几拍。
一时间忽然有些分辨不出,他所谓的“好看”,指的是烟花还是视频里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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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周家的庄园里正灯火通明。奢华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端着高脚杯低语浅笑,许多在电视里出现的面孔在这遇到,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今天是沈砚清外婆郄心蓝女士八十岁大寿。盛况宛若回到三十二年前沈周两家联姻那日。宗城但凡数得着的人物几乎都到了场。
沈砚清寒暄几轮便觉着有些无趣,找了清净地方歇息。没多会儿,露台的门被人推开,那人大长腿紧走几步,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怎么躲到这来了?”
“仅仅这一个钟头我已经见了不下十位女士。”沈砚清眼里掺着无奈的笑,“看累了。”
外边没空调,今夜又格外的热。周让尘脱了西装搭在椅背上,闻言毫不客气地嘲笑,“堂堂沈总也有今天。”
“你别说你躲过去了。”
“我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谁还来缠着。”
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谁有几根花花肠子都清楚。沈砚清不相信,抬眼瞧着他,“真有了?”
周让尘一顿,“上个月还有,刚分。拿来做挡箭牌足够用了。”
宴会厅里已经开始跳舞,柔和的交响乐隐约传了出来。里面的人舞姿曼妙,裙摆犹如翻飞的蝴蝶。
“难得清闲还要被拉去相亲,我在急诊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也就是这原因女朋友经常闹,后来失口提了分手。没想等了几天周让尘没去哄,这下怕了,直接追到医院来。低声下气求复合,最后被周让尘一句话怼回去了。
“你想分就分想和就和,当老子是什么东西?”
夜色迷离,沈砚清慵懒地望着不知名的远处。听这话忽然转过脸问了一句,“你不是在脑外科吗,什么时候去急诊了?”
周让尘啧了声,“都调去三个多月了,你这表哥当的可不称职。”
“你不是那里的精锐吗,怎么搞的,被人投诉了?”
周让尘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沈砚清了然,笑了声,“你要回脑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周让尘原本是脑外的主治医师,技术硬背景也硬,除了院长他老人家没人敢动他。一下就被调到急诊,这臭小子肯定事梗着脖子跟人来硬的了。
“我本来也不愿意去,可这几个月也待习惯了。而且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枯燥。”说到这,周让尘忽然笑了一声,“科室里有个小姑娘是我大学的师妹,这两个月跟我混熟了,总怼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沈砚清心里像是有根绳子,绳子上面拴了个水桶,在那胡乱摇晃。可他似乎从来没见过江云识怼人,仔细想一想,凭她那性格天天怼师兄,有可能吗?
沈砚清捻着手里的打火机,有些控制不住想法,想跟周让尘打听打听他说的那位师妹姓甚名谁。可没来得及开口,周让尘就走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水桶摇摇晃晃半天洒出来大半,心里有些潮湿,还有些说不出来的燥。忽然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沈砚清起身回宴会厅,烟花忽然在身后炸开。
绚丽多彩的火光点亮了夜空。
某些想法也随之被燃起——比如跟江云识说说话。
等到拿出手机沈砚清才发现,来来回回接触了这么多次,彼此还没有添加微信好友。
于是他点了申请,趁着这个间隙拍下烟花绽放的瞬间。
如果有那么一人,你在所有美好的瞬间都会想起她,那么在你五味杂陈的人生中,她一定是“甜”那一部分。
沈砚清看着拍完的视频兀自笑了声,倚在窗边抽了支烟,慢慢等她添加自己为好友。
这时候周让尘打完电话走过来,问他要不要过去喝一杯。
“不去了,在等电话。”在这一刻心似乎有了落点,方才迫切想知道的问题也懒得再去问。
是与不是又如何。近在咫尺的人抓不住,除了怪自己无能,谁也没法怪罪。
这支烟抽完,手机轻轻响了一声。屏幕上显示着江云识已经通过了好友申请。她的头像是一朵画了表情的云,圆圆的眼睛,嘴巴很小。旁边还有两只黑线条的手,一手拿着啤酒杯,一手拿着一根青色的大葱。一副不醉不归的模样。
沈砚清眉眼一弯,忽然笑出了声。
就那酒量,估计都喝不过这朵云彩。
他点开相册,想把方才拍的视频发过去。说来也巧,这会开始了第二轮的烟花秀。本来也觉得只拍景色好像少了点什么,沈砚清索性删掉之前那一个,重新拍了一次,结束前故意把镜头对准自己问了句话。
后来他想想,故意露脸这一出大概就是所谓的刷存在感吧。
“怎么躲在这里?阿姨刚才还问你是不是先回去了。”
施落桐身穿一袭香槟色的华贵礼服,款款走了过来。她在窗边站定,距离沈砚清不远,足够看清他幽深的眼底。
“人太多,这里清净。”
施落桐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前几日我跟妈妈去清风明月用餐,看见你江云识在一起。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这时候沈砚清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似乎一直在等,立刻点开查看,上面简短地写了一句话:我想回答好看,又怕你问的是人。所以只能回答很帅了。
就这么二十二个字外加三个标点符号,沈砚清翻来覆去的看。施落桐被冷落在一旁,红唇轻轻抿着,正想搭茬问他在看什么。却见沈砚清眉眼低垂,修长手指抵着额头笑了。
有这么句话用来形容愉悦的人——像一罐碳水饮料,四周都冒着活泼的气泡。
眼前沈砚清便是如此,漆黑眼底的笑意根本无从隐藏,仿佛透着层水汽,眼仁波光潋滟,迷人且魅惑。
施落桐何时见过这等光景,直接看得愣了神。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扑通狂跳。
“你……在看什么呢?”说出话,方才察觉嗓子有些发紧。
沈砚清仍旧没抬头,唇角漾着笑回过去几个字:江医生的夸奖我就照单全收了。
而后将手机放进裤子口袋,这才淡淡说了一句:“没什么。”
施落桐咬了咬牙,重新绽放出笑容,“方才我跟阿姨聊天,她知道我不想在家里的公司做事情,说我可以来沈氏工作,你觉得呢?”
“沈氏现在内部矛盾还没有解决,不太适合你。而且以后你总要管理施家的企业,早些接触对你有好处。”
“可我想……”
“今天来了许多青年才俊,施小姐不妨多认识几位,总是有好处的。”沈砚清低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些事要处理,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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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周家办事,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杜安歌。
为了穿这套高定礼服,她这一天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
眼看宴席快要散场,再也忍耐不住,抓着褚云珩陪自己吃饭。两人寻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想着吃相差一点也无妨,却意外撞见施落桐和沈砚清在一起的画面。
“沈砚清可真养眼啊。”
褚云珩听女朋友夸别的男人有些吃味,就算是自己兄弟也不行,“我就不养眼了?”
“你不想想,你要是丑我会看得上?”杜安歌白他一眼,“我是说,他和施落桐站在一起真配,妥妥的金童玉女。”
这倒是真的。
褚云珩赞同地点点头,“不过他们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
“砚哥现在身边有人。”
“哈?”杜安歌震惊了,“真的假的,是谁啊?”
认识这么久,聚会过无数次,还从没见过沈砚清身边带人。这可藏得太深了吧。
褚云珩将杜安歌的震惊当成了对自己的崇拜,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就上个星期你不是跟我吵架……”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跟你吵架了?”
杜安歌表情有些危险,看起来如果说不清楚,上个星期的事又要上演一遍。
褚云珩默默地叹口气,揽住她的肩膀软声说:“是我没事找事。”
“这还差不多,继续吧。”
“……说到哪了。哦对上周我跟你吵架去找砚哥喝酒,结果他屋里藏了个女人正在洗澡。还说我打扰了他的好事,我要是没去,他应该正在洗鸳鸯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