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说:“不着急,我回来就是想多陪陪我妈,都八十来岁的人了,平常跟我弟生活在一起。不然我女儿天天催我过去帮带孩子,我就过去长住了,在国内一个人住也嫌无聊啊。”
阿姨寡居的身份估计像商宇的轮椅一样,不是秘密,但是忌讳。
商宇还不太习惯跟阿姨们聊婚姻,提到自己奶奶也是这个年纪,便往老年病发散了一会。
“那年你跟霓霓一起回厂里,说你是她哥哥,我还以为你是她‘那边的哥哥’,没想到你们结婚了,霓霓真是好福气。”
阿姨唏嘘道,认识商宇的心情经历好几次起伏,原以为元灿霓的老公是个陌生而普通上班族,没想到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轮椅大老板。
商宇说:“我跟她是邻居,初中和高中同校,关系很好。她家里的是弟弟,小她差不多一年。”
阿姨慈和笑道:“原来是邻居的哥哥。霓霓这孩子就是讨喜,厂里的小孩都喜欢亲近她。”
白映晗虽不至于接不上话,但总有一种游离之感。
如今才醒悟,一山不容二虎,原来话题一直潜在一位隐形的女主角。
偶然沉默的间隙,她便岔开话题,“刚才我看了很久,你好像比在美国气色好多了。”
商宇自然摸了一下左手戒指,坦诚说:“男人婚后好像都会变胖。”
白映晗怔了怔,没料到歪打正着,让女主角显山露水。
阿姨回头道:“说明日子过得幸福啊,不过你哪里胖啊,还可以再长一点。我女婿那才叫胖,好像偷吃我女儿的月子餐一样。”
商宇忍俊不禁:“我腿受伤后天天躺着,没运动量,暴瘦太多,最近慢慢能走了,体重才回来一点,不过比不上以前,还得努力。”
商宇顺利把两位女士都送到地方,又跟阿姨约定时间再来取DVD,让她先休息调好时差,自己便回到医院,继续剩下半天的训练项目。
元灿霓的这一天依旧平顺而重复,无非是开会,画线框图,催进度。
手机置于显示屏下面,屏幕亮起,尹朝的名字久违闪现,她才停了下手上的活。
尹朝:「出国玩回来了?」
元灿霓一头雾水,给他回了一个问号:「这是新的接头暗语吗,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但一个警察大白天应该不至于喝酒发错对象。
尹朝:「早上在机场远远看到你老公,以为旁边那个是你。」
脊梁僵了僵,像卸去劲力,元灿霓靠进靠背,双肘搭上扶手捧起手机。
这么说商宇应该跟一个同龄女人走在一起。
「我在上班呢。」
无论以前恋爱还是现在,元灿霓一直抱着去留随意的心思,从来不查岗或突击。
能收到那条“听说你也是某某的女朋友”的电话,可说跟这种作风有一点挂钩,如果盯紧点前任,说不定走不到确定关系这一步。
「哈哈,我还以为是你。」
尹朝的文字藏不住尴尬。
心头划过奇怪的想法。
如果商宇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元灿霓下意识要替他隐藏。
难道他们真的整合成了一个统一体?
可以内战,但要一致对外,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他应该是接送客户之类。」
「我还以都是许卓泓跑应酬,他也不容易啊。」
内战也要证据链,不能发动无意义之战。
元灿霓便问:「在机场哪看到的?」
尹朝:「国际到达口。」
「可能是他以前在国外的客户或者熟人吧。」
元灿霓越发此地无银。
尹朝给她发一个呲牙笑脸。
「我还以你们出国度蜜月回来。」
「严重啊,你多久没见我,背影都认不出来。看来有空请你吃饭才行。」
元灿霓绷着脸打出俏皮话。
「随时来找哥喝酒啊。」
尹朝再用一个呲牙结束“敌情汇报”。
元灿霓的脑袋里警报还在尖锐发作,用大鱼际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回到工作。
隔壁同事看她揉了好一会,关心一句。
嘴上说着没事,元灿霓还是借接水的功夫,发了一会呆才重新回工位。
晚上在家庭影院见到的商宇并无异常。
其他夫妻的睡前消遣是正经的运动,他们约定每周星期三和星期五看一部电影——前提是元灿霓没有加班。
“今天训练怎么样?”
元灿霓大概在公司天天催进度,到了家里便松懈,很少过问商宇进步到什么程度。
她也不希望有人天天“关心”她,今天工作怎么样。
但商宇不怕半夜鬼敲门似的,并未怀疑她的没话找话。
“还行,偷懒了一会,没有昨天那么累。”
元灿霓心跳加速,没料到角逐来得这般迅速而简单。
“偷懒干什么了?”
来回机场可不止一会,更别说还要把人送到目的地。
商宇调试好影片,挪到观影沙发,打手势让她过去。
元灿霓不情不愿挪到他跟前,给一揽腰肢,整个人折向沙发,跌坐上他的双腿。
她下意识要蹬起身,但他的双臂带着箍皱她的力量,逃无可逃。
“想你了……”
商宇用下巴扣住她的肩头,属于他的热力和味道束缚住她。
他第一次对她直白地煽情,她应该感动,心里却无端起了怀疑。
突如其来的热情,该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她的僵化形成拒斥的表象,商宇的热忱明显消退,怕吓坏了她。
他只往她的脸颊吻了吻,把人送回旁边沙发,“看片吧。”
商宇陡然冷淡,又成为“戏都懒得演”的佐证。
他只要不坦白机场行程,在元灿霓看来都是心里有鬼。她去公司几公里外的另一栋办公大厦开会,都会跟他提一句。
若是接待正常客户,有何隐瞒的必要。
元灿霓心猿意马看完了这部毫无暧昧场面的科幻片。
商宇每天五点半结束康复训练,而元灿霓基本七点半以后下班,晚上的迈巴赫后排通常只她一人。
次日晚上,元灿霓待车徐徐发动,便冷不防开口。
“文叔,昨天商宇一直在医院训练吗?”
元灿霓经常在车上补眠,很少跟文叔聊天,这一开口,文叔有点摸不着头脑。
司机当然要听老板的话,但一来老板没有特别嘱咐,二来老板娘似乎才是幕后老板。
便如实相告:“老板早上去机场接人。”
元灿霓不自觉拍了拍挎包,再大点力度,便接近扇耳光。
“客户吗?”
文叔听出查岗的意味,既然开了头,只能硬着头皮,客观地说:“不太清楚,是两位从美国回来的女士。”
元灿霓头皮泛麻,竟然还两个。
文叔又补充:“一个比我年纪大一点,一个跟老板差不多年纪。”
“年轻那个是不是姓白?”
元灿霓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文叔冷汗涔涔,所幸刚刚说了实话,老板娘看来有备而来,是对证据,而非找证据。
“是。”
元灿霓便没再说话,迈巴赫准备抵达下一个岔路口,准备走直行道,元灿霓忽然说:“走左边,去湖畔的酒吧。”
文叔跟自动驾驶系统似的,准确送她到目的地。
开门下车前,元灿霓停了一下:“对了,不要跟商宇说我问过。”
文叔默然点头,旋即补充,“我找个停车位等您。”
潜台词代表老板的意思,让她放弃夜不归宿的念头。
元灿霓的酒兴受母亲潜移默化,烦躁时小酌怡情,加上怕麻烦别人,不会把自己灌到不省人事。
而且酒只能自己或者跟朋友喝,一旦到同学或者同事的大集体里,就开始最拿手的装傻充愣,没喝过、不敢喝、酒精过敏,反正从来都是有点神经质的形象。
隔着摇晃的酒液,酒保的影子朦胧扭曲,脑海里的画面却越发清晰。
当初拨给商宇的Q视频通话接通了。
时隔三年,元灿霓终于和他突破零联络。
画面由暗转亮,出现一张并不陌生的人脸。
不是商宇的。
元灿霓小小的影像也头在屏幕右上角。